乌鸦折叠 第35章

作者:北野行舟 标签: 无C P向

他多看了那个店员两眼,提着买来的东西上楼,看到两只猫顺着楼梯生锈的栏杆往上跑,柔软的肉垫踩在木扶手上悄无声息,一黑一黄的影子转眼间就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呵,待会肯定会在家门口相遇的。

黑泽阵对这点毫不怀疑,而且在穿过三楼的案发现场,跟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打完招呼后他上了五楼,就看到两只正乖乖等在他家门口的猫。

还有个正在隔壁冲矢昴家门口敲门的男性,却没有人回应,于是回过头来问他:“请问,这家的……”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来找冲矢昴的人,是公安警察降谷零的副手、片腕、联络人——风见裕也。这是个黑色短发、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穿着西装,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站在冲矢家的门口,看到黑泽阵的时候,瞳孔猛地颤了一下。

银发、墨绿色的眼睛,黑色的风衣,虽然没戴帽子,也没那么高,但这不就是只小点的琴酒吗?

FBI的赤井先生,你只跟我说你家在这里让我过来,可没说你家隔壁住着的是琴酒Lily啊!

“你找谁?”

黑泽阵不是没看出对面男人的异样,但是他正打算回家吃饭,这个人挡到路了,所以他有点不爽。

风见裕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把话顺了下去:“就是……我来找住在这里的冲矢先生,但他好像没在家。”

“他?”

黑泽阵想了想,从不重要的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冲矢昴的下落,回答:“好像去美国看朋友了,到下周之前都不会回来。你找他做什么?”

最后一句他本来是不打算问的,但对面这个人八成认识琴酒(毕竟知道组织的人大多都认识琴酒),黑泽阵发现对方特别紧张,就好心地把对话延长了一点,给他反应的时间。

风见裕也点头,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最近要出差,本来想拜托冲矢先生照看一下哈罗,既然他不在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插入到了他们的对话里,那是个清朗的少年声音:“是冲矢老师说过的朋友家的小狗吗?我们可以帮忙照看哦。”

风见裕也发现隔壁的门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个穿着居家衣服的少年,大概有高中生的年纪,他从小琴酒手里把买的东西接过去,然后看向风见裕也:“所以,你就是冲矢老师说的那位朋友吗?”

风见裕也:“……”

这个少年长得好像他以前的同事、朋友,已经去组织卧底并殉职的苏格兰AKA诸伏景光。

哈,肯定是巧合吧。

巧合个鬼啊!一个小琴酒在这里可能是意外,但小琴酒和小诸伏景光放在一起就是会让他怀疑自己磕了药的程度啊!

“请问,你是……”风见裕也无比小心地问。

“啊,我们是冲矢老师的邻居,我叫黑泽景光,这是我弟弟小阵,他还是冲矢老师班上的学生呢。”诸伏景光轻快地回答。

“……”

风见裕也,停止了思考。

几分钟后,风见先生像是做梦一样下楼,怀里抱着的哈罗已经不见了,小诸伏景光跟他说“没关系啦,我可以帮忙照看的,冲矢老师走得很匆忙,肯定是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他完全没法拒绝,就把哈罗给留下了。

毕竟以前,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风见裕也就发现谁也没法拒绝笑着的诸伏景光。

不不不,那个少年还不一定就是诸伏景光,只是长得像而已,对吧?

现在,他转头去看那座老旧的公寓,樱花将他的视野覆盖,那个靠在五楼栏杆上玩手机的银发少年往楼下这边看来,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明明那只是个小孩子,但在对上眼神的时候,风见裕也的背后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别过来。

银发少年对他并没有多少敌意,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才对,风见裕也看到那个很像琴酒的少年转身往回走,很显然,刚才对方等在门口就只是为了多看他一眼。

“那家伙……”

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学生,再加上那张跟琴酒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要是跟组织没关系,风见裕也发誓他就把哈罗的狗粮全都吃掉!

现在他开始思考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严肃的问题:他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跟降谷先生说一下?毕竟降谷先生和诸伏是相当要好的幼驯染,他应该会比较在意这个消息……

但降谷先生昨天才刚刚说过要先把手上的工作(查账)完成,而且最近有人在日本给他设局找麻烦,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别给他打电话啊!

“降谷先生,我该怎么办……还有赤井先生,你是故意的吧……”

……

黑泽家在一夜之间,从两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两只猫和一只狗。

那只叫哈罗的小狗似乎很喜欢这个家的氛围,绕着黑泽阵走并围着诸伏景光转,但诸伏景光就坐在黑泽阵身边,所以黑泽阵被两只猫和一只狗包围,第一次感受到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餐桌上的人好像只有他。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诸伏景光先说话了:“那位叫做风见的先生,好像认识我。”

风见先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骤然遇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有种惊喜、怀疑和不可置信,虽然那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但诸伏景光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毕竟这位风见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冲矢老师那样的演艺大师嘛,看起来就不是干间谍这行的。

黑泽阵正嫌弃地把扒拉他头发的猫拎开,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大概是警察吧。”

他发现诸伏景光有段时间没说话,就抬起头来,看到诸伏景光有点犹豫的表情,就明白了话里的另一重含义。

“如果他是公安警察,或者相关人物的话,你就能通过他找到你的过去、你的上级、你的朋友,然后离开这里了,对吧?”黑泽阵说。

“不,我是在想——”

“不怕危险的话就去,那家伙看起来就冒冒失失的,不像是在背后搞阴谋的角色。”黑泽阵打断了诸伏景光的话,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东西来,“而且,我早就说过,你没必要相信我,也随时可以走。”

当初要是能有人把苏格兰领走的话,黑泽阵才懒得照顾忽然变小而且失忆的人。虽然就他的看法,组织都要没了,完全不差这点时间,诸伏景光没必要冒险,但要是诸伏景光自己想,他也不会拦着。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漠然,诸伏景光反而变得有点紧张起来:“黑泽,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是这个意思。”黑泽阵说。

整个家里的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

某件一直以来心照不宣的事被戳破,成为如今再也没法回避的事实——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变小也好,失忆也好,暂时住在一起也好,诸伏景光和黑泽阵最终都是要去往不同的地方的。

哈罗叫了两声,但是没有人回应。

过了很久,黄昏坠落在逢魔之刻,整个客厅里都变得暗了下来,诸伏景光的声音才从那片沉默的黑暗里传来:

“你在赶我走吗?黑泽。”

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尤为清晰,黑泽阵想起他在那座别墅里——他面临死亡的那座别墅里听到的座钟的声音,那就像是预示着某种结局的倒计时。

但可惜,他从不会因为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不然他就不是黑泽阵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这片黑暗似乎也没能阻隔他的视线,事已至此,黑泽阵决定先吃完饭。

这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不过没关系,黑泽阵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跟他分别的人早已够多,而苏格兰从未在过他想要长久相处的名单里。

可是——

诸伏景光在黑暗里准确地抓住了黑泽阵的手臂,黑夜里他的眼睛就像一颗被月光照亮的蓝色宝石。

“我从很久之前就发现了,黑泽,你很少说谎,这样才能骗过更多的人。也许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生活的,但对我来说不一样。”

呼吸声渐渐跟时钟滴答的声音连缀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快还是慢。

诸伏景光忽然提高了声音:“不是我因为遇到过去的人要离开你,而是你要找借口离开我!这才是真相吧?!”

黑泽阵说,这点应该无关紧要吧,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诸伏景光说,不一样,因为我随时可以回去,但你要做的事却不是。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黑泽阵终于站起来,把灯打开,掰开诸伏景光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没想到你半夜出去逞英雄的时候,还有时间注意这个啊。”

“那个是……”

“那是你的爱好,与我无关。”黑泽阵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他靠着椅子,就像以前在组织里面对苏格兰时候的那样,平静地说出事实,“明天我有件重要的事去做,不打算带上你,所以你在家里等着,或者跟那群警察走。”

“……”

“这件事跟组织有关,也有认识你的人参与,包括认识苏格兰却不知道你是卧底的人,某个人肯定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出事。”

黑泽阵说的是波本。

虽然不清楚波本和苏格兰确切的关系,但他们两个对彼此来说相当重要这点毋庸置疑,黑泽阵还不想让波本在即将结束这场漫长的征途的前一刻再次听到苏格兰的死讯,那样——

那好像就不是再挖一次琴酒的坟的程度了。虽然严格来说跟他关系不大,但波本一向是会迁怒他的,黑泽阵保证。

他说得轻描淡写,且自以为已经把所有的道理都说明白,以苏格兰这样理性到干脆自杀的人必然能听懂他话语里的含义,但就在他站起来要走的时候,诸伏景光却忽然说了什么。

“……什么?”

“我说也有人不想看到你出事。你这次去也很有可能会死对吧。”

诸伏景光的声音很低,低到快要听不清的地步。他当然很冷静。就跟黑泽阵记忆里的苏格兰一样冷静,毕竟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但好像也没那么冷静。

可黑泽阵的声音比他还要冷:“我的一生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但只要我不想,死亡就不会追上我的脚步。收起你没必要的关心,苏格兰。”

“……”

“等波本跑去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再把这些话对他说吧。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也不会放着要去送死的人不管。”诸伏景光轻声说,“虽然我不记得他是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他应该是这样的人。”

这次沉默的轮到黑泽阵了。

他很想说确实,你们这群人都一样,波本那个看起来相当狠厉果断的家伙应该也是谁都不想杀的性格,但这种就算是失忆了也彼此信任的态度,真让他觉得……

久违的,有些厌烦。

不过那是波本和苏格兰之间的事,跟他无关,跟琴酒无关,也跟黑泽阵无关。

过了很久,黑泽阵才在那坚定的、仿佛闪闪发光的眼睛注视下,说:“我不会死。”

诸伏景光平静地说:“你上次去美国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你差点就死了。”

黑泽阵想,准确来说他已经死了,毕竟APTX4869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赌奇迹的。就像他当初没想过苏格兰会活下来,只是打算给那么一点微茫的希望,却在死寂的黑暗里看到了曙光。

他越过漫长的海岸线,在凛然的寒冬里寻找可以栖息的角落,最终发觉枯死的老树下是他曾停留过的地方。

风很冷。

“你真要跟我去?朗姆准备给我们的礼物可不会是玩具和礼花,他用荒唐的妄想和可笑的贪婪把自己逼上绝路,现在的局面对他来说就是背水一战,他会拼尽全力,但我们没必要插手。”

“你本来也没必要插手。”

“我要去找伏特加,那个蠢货没我不行。”黑泽阵看向窗外,又把目光放到家里的时钟上。

然后,他说:“可以,你可以跟来,不过,等你醒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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