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野行舟
黑泽阵对着下面那片涌动的深水,轻轻说了一声。
水底的几盏灯还没灭,在水下拉出一条条迷蒙混沌的光,像是他记忆里快要模糊的遥远极光。
他们刚好路过一个地下水的放水口附近,这声道谢被哗啦啦的水声覆盖,降谷零没有听清,只捕捉到了黑泽阵嘴唇的翕动。他问,黑泽,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黑泽阵看着降谷零的那双紫灰色眼睛,说,谢谢你来救我。
降谷零说谁让我是你BOSS呢,我肯定会来救你的,而且Hiro要不是在塔上,他也会来的。还有,你该放我下来了吧!
他吐了口气,但黑泽阵一直走到几乎没有水的上方才把降谷零放下去。
刚才他们走得不快,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再往下看,他们出来的那片区域就算是透过水面也完全看不到了,但这里的水位还在上涨。
这是东京湾附近,地下水直通海水,但在这样湍急的水流里想逆流上去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还要通过可能几公里长的通道了。
降谷零这才有心情看了一眼这里的结构,说:“这是新东京塔。”
黑泽阵随意地点点头,说:“从大概五年前开始建造的,乌丸为另一个自己准备的葬身之地。”
虽然最后到底是谁死在这里的这件事很难说,但总归不是他。
黑泽阵笑了一下,降谷零看到他的笑容,莫名觉得有些冷意。
他想问,但又没有把话问出口,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往上走的黑泽阵忽然停住了脚步。
降谷零顺着黑泽阵的目光往上看,发现就在旋梯的上方,那扇原本应该开着的、通往上一层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闭上了。
黑泽阵走到那扇门前,试了试推了推,发现它纹丝不动。
他失笑:“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BOSS大人,你要陪我一起死了。”
第293章 腐烂的永生花
降谷零也跑上去推了一下那扇门, 推不动。他发现这扇门完全没有缝隙,也没有用来上锁的锁孔。
它有接近四米的高度,敲上去是厚重的金属, 这种重量的门几乎都是由电子程序控制的, 不管怎么看开门的方式都只能在另一边。
降谷零非常肯定在十几分钟前这扇门还是开着的,他从对面一模一样的另一扇门进来、向下, 当时两边的门都是开的。他推测这两扇门被关上的时候, 就是地下开始注入水流的时候。
他退了几步,往上方看去,发现可能是为了避免形成空腔给人以活路,这扇门的上方有些栅格状的空隙, 到时候水会从这里上面继续往上走, 到跟地下水差不多的水位就会停止, 将整个地下东京塔的下半部分彻底淹没。就算有警察或者其他人来救援, 等他们找到下面的时候, 也已经来不及了。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咕咚咕咚的水声,黑泽阵看着降谷零的动作, 一直没说什么话,等到降谷零转身看他的时候, 他才将手插在黑风衣的兜里, 问:“你来的时候没通知其他人?”
降谷零低头看手机, 当然没有信号, 他叹气,揉了揉自己有点湿乎乎的金发脑袋, 说:“我通知了Hiro, 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就算Hiro看到了, 派人赶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按照下面的水位上涨的速度,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就能上升到这里,到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化成水……起码黑泽是这么说的。
黑泽阵在口袋里找了找,找到一盒湿透的烟,他抬手把烟和打火机扔进水里,看到那两样东西划出一道抛物线落下,平淡地说:“如果我没给你留λ-EP17,你也没机会来这里,更不会跟我死在一起。”
他忽然顿住,似笑非笑地问降谷零:“后悔了吗,BOSS大人?”
这个称呼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玩笑。
黑泽阵看到降谷零的表情变得严肃,BOSS大人应该是生气了,但不是生黑泽阵的气,降谷零也不想对黑泽阵发脾气。
降谷零抓住黑泽阵的手臂,说:“我确实后悔,我后悔我一时放松,没有早点来找你,如果我来得早一点、再多叫几个人跟我一起来的话,或许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没什么区别,那样只是多几个人跟我们一起死而已。”黑泽阵慢悠悠地说。
“黑泽!”
降谷零谴责地看他,黑泽阵就靠在那扇门边,不说话了。
银发的男人目光虚无地看向空中的某个方向,很久才垂下眼睑,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了,地下水的温度远远低于这里原本的温度,降谷零看到黑泽阵在闭目养神,走过去,靠近,黑泽阵还是没动。
要是在几年前,他们还在组织里互相提防的时候,他肯定没有这个待遇,但现在的黑泽阵就像是混熟了的大型野生动物,只要不抱着敌意靠近,它就不会向你亮出爪子……甚至你都到他旁边了,它还是懒得睁开眼睛看你一眼作为警告。
降谷零给他顺了顺毛,黑泽阵打开了他的手,依旧没睁开眼。
降谷零忽然喊了代号:“琴酒。”
也可能是在叫“阵”——反正在他自己都没有确定的情况下,黑泽阵也无法进行准确的区分。
被叫到名字或者代号的时候,黑泽阵果然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了降谷零一会儿,忽然翘起嘴角,拖长了腔调问:“我们英雄救美结果走投无路的正义使者波本先生,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降谷零顿时觉得自己回到了被黑泽阵冷嘲热讽的那段时间。
平心而论琴酒作为队友是很不错的,他不会毫无理由地苛责,也不会随便抛弃同伴,前提是他把你当同伴;就算犯错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不到被琴酒抛弃的地步,他就会尽心尽力地捞你,而且降谷零还见过琴酒手把手教一个新同事写任务报告,可以说是性格好到了极点。
但坏就坏在琴酒面对敌人的时候从不委屈自己,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了,也不掩饰自己的坏心情,嘲讽的话随口就说,如果这时候谁敢跟他说什么,那就是一并被嘲讽被发配去干杂活的待遇。而且大家平时见到他的机会不多,更多的时候和印象最深刻的,都是出任务的时候。
曾经的波本就是因为立场不同(这事儿主要怪朗姆)经常被琴酒看不顺眼的一个。
但现在他可不怕啦,他可是琴酒的BOSS大人,他甚至去过琴酒的老家!
他靠在琴酒旁边的位置,跟琴酒一起看向下方的深水,看了一会儿,才问:“五年前,那次我发烧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为什么要留下照顾我?”
那时候他是朗姆的人,而且放着也不会死,但黑泽阵就是出去带了药回来,还陪他到半夜,表现得也太像个好人了。
降谷零后来找诸伏景光一起想是怎么回事,时任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景光替他得出了结论:听说琴酒和贝尔摩德有一腿,你和贝尔摩德都是金毛,他触景生情,想到了贝尔摩德,所以……
降谷零:……Hiro,你认真点。
诸伏景光:他喜欢有能力的人,所以他也会照顾你,如果你没有价值,他根本都不会管。
好的,这是最靠谱的结论。反正本来就是以能力很高的形象进入组织并获得代号的,降谷零也不吝于在琴酒那里多干点活儿,当然后来他发现自己干的稍微有点多……不过那就是很后很后的后话了。
“五年前?”
黑泽阵侧过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降谷零说的是在北海道的那次任务。
他用含糊且敷衍的语气回答:“我做什么还用不着别人同意。”
降谷零觉得自己被敷衍到了:“我还以为能得到我看起来有足够的利用价值这种类型的评价……所以你完全是一时兴起吗?”
黑泽阵语气毫无波澜地回答:“不,就算是路边的流浪猫跟我组队,我也会照顾好它。队友死了就死了,没死就是我的责任。我不想被问责。”
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所有的队友对他来说都是累赘一样,降谷零很想问我也是吗,但万一得到肯定的回答……算了,不问了。
金发的年轻男人觉得有点困了。
两个人背靠那扇打不开的门坐着,降谷零不知不觉靠在了银发男人身上,黑泽阵看过去,发现金发的公安好像很累,快要睡着了。
……是因为药物。
λ-EP17跟它的姐妹λ-AP13一样,虽然在根本的作用原理上有很大差异,但都能让身体组织快速恢复、也能支持长时间的战斗。不过一旦放松下来,药物的作用就会减退,体力和精神消耗一空的疲惫也会让人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如果他不管的话,降谷零可能真的会在这里睡着。
但周围没别的路了,黑泽阵知道这座死塔的设计,他让人——
银发的男人微微皱眉。
那位先生让人设计这里的时候,本身就是要将其作为一个陷阱,虽然旧东京塔的事故让他也始料未及,但【B】地下基地的爆炸并没有影响到这里,乌丸才会有是使用它的机会。
水逐渐漫上这一层。
黑泽阵一直看着降谷零,伸手摸了一把柔软的金发,然后在水蔓延到他们脚下前把人抱了起来。他往上方看去,得益于这座地下建筑的设计,靠近栏杆的高大立柱上有能借力往上的浮雕——这又要感谢那位喜欢花里胡哨的设计师了。虽然黑泽阵也很清楚,做这些设计以及自毁系统的,就是那位先生本人。
但就在他要往那边走的时候,降谷零忽然睁开眼睛,握住了他的手。
即使不看,降谷零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刚才沾到水的部分……皮肤已经消失,血肉黏糊糊的触感。
紫灰色的眼睛盯着黑泽阵的脸,完全没去看那只手。过了很久,降谷零才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黑泽。”
“嗯。我在。”
黑泽阵想把手抽回去,但降谷零没有放手,就攥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看。
最后黑泽阵说往上还能多喘两口气,再不往上走我们就要变成水下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了,降谷先生。
降谷零终于松开手,重新站回到地上,然后说:“你直说不想让我死得那么快不好吗?”
黑泽阵没说话。
时隔一年,降谷零发现自己还是得拿着当初Hiro给他的那本手册来分析黑泽阵的心理,比如说黑泽阵忽然不回答的时候90%的可能是他不想承认,9%的可能是他懒得理你,还有1%的意思是你要死了。
难懂的男人。
水已经淹到了他们脚下。往上攀爬的时候降谷零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当然不是他的,是刚才沾上的黑泽阵的血。而他自己手上一直没能恢复的伤口,也在这个时刻缓慢复原了。
下面只有空洞的水声,无比寂静,偶尔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划过,像是顺着地下水进来的鱼。黑泽阵扫了一眼,就是几条小鱼,不是他熟悉的那些生物,这条地下河应该是连通东京湾的。
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降谷零打破了死寂的沉默。
“黑泽。”
“嗯。”
“虽然Juniper是你的代号,但‘黑泽阵(Gin)’也是你承认的名字吧。”
“嗯。”
“那他们叫你琴酒(Gin)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这个称呼很亲密吗?”
“……”
他们刚刚经过一段画着猫的浮雕,枯黄色的立柱上那只猫竖起耳朵,黑泽阵抬手往猫脑袋上敲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跟降谷零对视。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降谷先生。”
降谷零觉得他应该喵一声,不过他早就过了那种年纪了。所以他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零的,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黑泽阵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直到降谷零问他在笑什么,他才说我认识你只有一年,降谷零先生。
在那之前他认识的是波本。
“可我认识你很久了,Gin。”
“你也未必就真的认识我。”黑泽阵的声音有点懒散,也有点漫不经心。
“是吗?”
“嗯。”
“那我另一个哥呢?跟你睡一张床的那个。”
“……”
黑泽阵又不说话了。
他不打算提起那座城堡里发生的事,但并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告诉降谷零,只是因为他已经记不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赤井务武一定要他吃下那些药开始,过往的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维兰德,和赤井务武,以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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