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野行舟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疼,幸好他是睡了一年刚醒,不然他就要把锅全扣在维兰德头上了。维兰德,你确实是个混蛋。
赤井务武整理了一下过去多年的记忆,对黑泽阵说:“印刻实验的记忆是不可编辑的,但可以在死前用洗脑的方式让自己忘记某些事,这样得到记忆的人也不会知道……维兰德就是用这种方式,向我隐瞒了一些情况。”
黑泽阵知道。
准确来说,Fafnir也用了相似的手段,他对那个年轻的乌丸隐瞒的事可不止一点半点,就比如现在黑泽阵手里的势力,以及其它的安排。但这都毫无意义,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诚然欺骗与隐瞒的计划可以继续套上一层,但年轻的乌丸会恐惧、其他情报机构会掘地三尺,唯独黑泽阵对那种几乎为零的可能无所谓。就算Fafnir再次复活,也就是他再杀一次的事。
那是人,不是神话中的怪物,没有超然的伟力,只需一点波澜就会被时代的浪涛淹没。
“其实维兰德没让你接受实验吧?”黑泽阵问。
“他最开始让我去接你,是想让你得到他的记忆,重建A.U.R.O,成为下一个他。他没想过夺走你的身体,为此研究了保护人格的药物,但他不信任我。”赤井务武慢慢地回忆,黑泽阵也就等他一边想一边说。
他有很长的时间来等,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
赤井务武说维兰德一开始就知道那个老学者的研究,他去过格陵兰的那座小屋,也对海拉的芬里尔进行了调查,可以说在找到黑泽阵的时候,维兰德就是在找格陵兰的研究所。捡到黑泽阵才是那个例外,Linnea的父亲是为了寻找线索牺牲的成员,维兰德循着同伴的足迹而来。
当年维兰德没能找到研究所,却找到了海拉的芬里尔,他确定老学者用这个孩子和周边被研究所流出的东西污染的植物做了实验,将那个孩子带了回去,想试试那个孩子能不能完成“奥丁计划”,结果是——可以。维兰德向教授隐瞒了这个消息,将这个孩子带回了家,反复叠加的精神控制也是怕这个孩子在哪一天会脱离他的控制。
不过后来维兰德渐渐将那个孩子当做自己真正的孩子来看待了,又将自己的姓氏作为名字赠与了他。Juniper渐渐长大、遭遇意外,维兰德本以为事情能就此结束,无论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来历,都不会影响到未来,直到1996年,教授得到了格陵兰研究所的线索,那一刻,维兰德就知道,他们终将面临命运。
A.U.R.O灭亡,维兰德被困濒死,临死前他希望赤井务武能把Juniper带回来,起码不要继续在那个组织里;他倒是期望Juniper能回到雪原,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但他也知道Juniper要么选择为他报仇,要么就会死在路上。
于是他做了另一个选择:将自己的记忆和经验赠予他的儿子,接下来无论是输还是赢,他都已经把未来交给了Juniper。
他没有告诉赤井务武实验的事,也将自己记忆里关于Juniper来历的部分抹去,可计划在最终执行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赤井务武没能带黑泽阵离开,而黑泽阵选择了回到组织。最后赤井务武在没有办法、也不知道维兰德放在记忆里的最终计划的情况下,接受了维兰德玩笑一般的B计划——你来成为我。
赤井务武是从教授手里拿回维兰德的记忆的。那时候他跟教授见了一面,也见到了林长洲。他们只打了一次交道,教授说接受实验的人只能活几年,赤井务武说他知道,但他本来是某个实验的实验体,年龄不再增长,或许跟其他人不同呢。教授没有阻拦他。
尚未经过检验的抑制性药物的效果谁也不清楚,赤井务武想了很久,觉得最后无论是变成他还是维兰德都没什么关系,他都很久没回家了,他的孩子们也以为他死了。后来……后来他变成了“维兰德”,或者说,“维兰德”变成了他。
赤井务武讲到这里觉得他应该有根烟,但病房里不会有人给他准备这种东西,他也只能收起这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维兰德让你不能自杀的指令是希望你能活下来,也不是……”不是希望你被人夺走身体,他也不清楚乌丸就是教授找了那么久的人。
“我知道。”黑泽阵应了一声,又说,“你也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吧?”
赤井务武说是啊,他那个时候发现黑泽阵的记忆有问题,开始怀疑,最终确定乌丸对黑泽阵动了手脚。他把黑泽阵从夏威夷带到洛杉矶,更多的是借口——让黑泽阵吃药维持原有人格的借口。
黑泽阵评价道:“难吃,没什么用。新的实验跟以前的思路不一致,维兰德的药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那些药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的记忆逐渐流失,甚至让Fafnir的意识更早地醒来,不过这也导致了年轻的乌丸的计划彻底失败。
黑泽阵在从格陵兰回东京的时候就猜到了一些,然后就在那几天里,属于乌丸的记忆开始苏醒。
赤井务武停顿片刻,问:“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药呢,也没用?”
就是一年前,在那座地下塔里,黑泽阵从他衣服里摸走的药。
“有点,但更难吃了。”黑泽阵嫌弃地回答。
“我也吃过。”
“亏你吃得下去。”
这两个男人似乎早就过了跟小孩一样幼稚拌嘴的年龄,他们也很快就发现了这点。
病房里有几秒钟的沉默。赤井务武问:“既然药没用,你是怎么杀死‘它’的?”
他不怀疑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黑泽阵,他只是担心他和维兰德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你给我寄了资料。”
“那种东西根本不够。”
“嗯,我还拿到了奥丁计划缺失的核心资料,用它完善了维兰德的抑制药,只不过那种东西伤害有点大,除了我也没有别人能用。”
黑泽阵说得轻描淡写,赤井务武从听到核心资料开始就盯着他看。
银发的男人终于得逞地笑起来,赤井务武叹气,问他资料是哪里来的。
“我父亲给的。”
“你哪个父亲。”
“黑泽阳,他给我留下的遗物。”
“资料呢?”
“你想要?”
黑泽阵反问。
不管是谁都想要那份资料吧,毕竟那是真正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秘密。
赤井务武也有那么一丝心动,但不是为自己,那一刻他其实是想把维兰德复活出来打一顿,只不过那好像是奥丁计划也做不到的事了。
最后他摇摇头,说这种事你有数就好。
黑泽阵说嗯,放心吧,那份资料从哪来的,我就还回哪里去了。
让诸伏高明烦恼去吧,反正他把黑泽阳的笔记本扔回去了,里面除了核心资料还有黑泽阳的记录,看起来蠢死了。
天色渐晚。
黑泽阵站起来,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赤井务武看他准备走了,闭了闭眼,问黑泽阵:“现在你有那个人的记忆,也有他的势力,纵使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他,但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黑泽阵俯下身,靠近赤井务武,不满地说:“你也有维兰德的记忆,也接手了维兰德的势力,难道你就是维兰德了?”
赤井务武看着他,说:“我可以是维兰德,但你不能是乌丸。”
“哼。”
黑泽阵觉得赤井务武管得太多,同时又觉得他管得太多。
他说行了,别担心,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种老东西还影响不到我。
赤井务武说我知道了,既然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黑泽阵打断了赤井务武的告别,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
他们对视了半晌,黑泽阵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赤井务武想了很多。
但不等他想到结果,黑泽阵就给出了答案:“去年的是去年的,今年的是今年的,我来找你要生日礼物。”
今天是6月29日,他的三十五岁生日——确实早就过了小孩子收礼物的年纪,但他的人生空缺了太多,要点礼物并不过分。
黑泽阵转身,说你自己想想吧,我去给你做晚饭。
他离开医院,往黄昏的天空中看去,被风吹卷的云就像是正搏斗的两只巨兽,银发的男人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笑了笑,就继续往前方走了。
在夕阳渐沉的天空中,白狼咬断了黑龙的脖颈,漫长的一天由此落幕。
……
盛夏,骄阳。
本年度最大的爆炸威胁案刚刚落幕,由于场面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牵扯到的人又太多,侦探们到家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别说爬起来去做饭了,就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至于回自己家?黑泽家就是我家!这是知名侦探帮手怪盗基德(青春版)栽倒在沙发下面时候的发言。
诸伏景光最近调到了公安工作。他和降谷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人推开门,看到几个年轻人有气无力地跟他们招手,无奈地笑笑。
“景光哥,好饿……”
“我现在去做晚饭。”
“Hiro,你别老是惯着他们啊!”
降谷零把侦探和怪盗挨个拎起来,说好吧,看在你们真的很累的份上,今晚先住在这里,但你们的假期就快结束了,记得把你们的实践报告写了。诸伏景光要往厨房走,却听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
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刚送赤井秀一回来。赤井秀一在案件结束的时候就走了,说是要去旅行,想去世界各地看看,因为算是亲戚关系,两个姓宫野的女孩就去送他。
现在宫野明美匆匆进门,说晚饭我来做吧,两位好好休息一下;诸伏景光看着这一屋子的人,说我们一起吧,人太多了。
黑泽家里没有黑泽,但是真的有很多人……要是黑泽在就好了。
诸伏景光轻轻摇头,将这些想法逐出脑海。黑泽还在挪威,在他的城堡里安睡,那里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他和宫野明美走到厨房,却在接近厨房的时候就对视一眼,有点发愣。
晚饭已经有人做了。
做得很丰盛,也很精致,一半已经摆到了餐厅里,还有一半留在厨房保温。看得出来,做晚饭的人花了很长的时间,精心准备了每个人的份,还在厨房的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
「出去旅行了,等我回来。」
诸伏景光拿着那张纸条,很久,忽然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久久没有说话。
降谷零探头过来,看到诸伏景光这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直到诸伏景光把纸条递给他,降谷零也是一愣。
“他……”
“他会回来。等监视这里的人没那么多的时候。等他想找个地方休息、想回到家的时候,他会回来的。”
此时——
风见裕也刚刚下班,夏目渚在办公室里睡觉,约纳斯先生在弹琴,天城老师在被骗,酒井背着包离开了日本,莎朗在酒店翻看《洛里洛兰最后的辉光》电影剧本,做了战地记者的水无怜奈仰望星空,桐野在城堡里喂鹰,而伏特加还在咖啡厅里想大哥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
赤井秀一背着简单的包,开着一辆车,准备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旅行计划。
他跟两个表妹告别,在东京郊区的一个加油站加满油,坐回到车里,点了根烟,看着前方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道路,很久都没动。
最后,他往旁边看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银发的男人慢悠悠地回答:“刚才。”
他伸手掐掉了赤井秀一的烟,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这个牌子了,赤井秀一就把烟盒扔过去,说这是你给我的,一直没扔。
对黑泽阵的出现他总是比较习惯的,所以他发动了车,一边平稳地往前方开去,一边问你不是在城堡夏眠吗,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我有个旅行的计划,正好搭你的顺风车。”
“真的?”
“假的。有要调查的东西,跟‘奥丁计划’的投资方有关,找你来给我当司机而已。”
“那为什么不找伏特加?”
“他?让他在挪威继续写他的回忆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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