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野行舟
他把维兰德的名字咬得很重,声音本该是愉快的,但他自己却感受不到任何欺负维兰德的快乐。或许是因为维兰德在试探他的底线,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他就快整理完资料,与现在的情况相对照,就算直接离开也能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维兰德了。他本想跟维兰德打一架,但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A.U.R.O太相信维兰德了,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黑泽阵只是利用了这一点。
“维兰德,如果……”
“你说你看那个组织不顺眼,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跟我背负的是一样的仇恨?”维兰德忽然问。
“……”
哦,不愧是维兰德。
黑泽阵都快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但维兰德记得他随后说过的所有的话,分辨真假、含有的情绪,并从中推断他的立场和真正的态度。
他回忆了维兰德跟他透露过的只言片语,事实上黑泽阵对维兰德过去的经历没什么概念,只听说过关于T.O.R.O和【A】女士的简单过往。
所以,他也只是简单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父母亲人死在他们手里,只剩下了我一个,那确实如此。”
起码当时他以为只有自己了。
那个瞬间银发男人的脸上浮现出烦躁的情绪,并不是失去了什么的悲伤,维兰德看得很清楚。他始终注视着自称“阿尔贝特”的男人,并拼凑好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或许吧?
等那个银发男人再看向他的时候,维兰德才说:“那天你说天气不错。她就死在那天。所以你其实不是为了Juniper来的,是为了我,是吗?”
银发男人没有回答,或许是默认,又或许是觉得他的猜测很荒唐。
但维兰德打定主意试探到底,因为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问:“你是我的兄弟吗?”
他等了很久,银发男人才轻笑一声,说:“是,我跟你有一样的姓氏,姓Juniper。”
当晚,维兰德等着“阿尔贝特”先睡了。
银发的男人就躺在椅子上,银发顺着椅背顺滑地垂落,像是流淌的月光。当睡着的时候,这个人才显得没那么具有攻击性,呼吸很浅,比一片云霭更加安静。
他始终穿着很单薄的衣服,挂着墨绿色宝石的的吊坠从他脖颈间掉出来,上面依稀刻着字母……字母“W.J.”。
维兰德叫了对方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想——他在想以母亲那个人的性格,以及工作性质,还有个另外的家庭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阿尔贝特”的年龄比他要大,所以那应该算是他的兄长?
如果他有个兄长,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也没怎么见到过母亲,或许还经受过实验和长期的监视,等获得自由的时候才发现母亲也死了、仇人逍遥自在,唯一活着的弟弟到现在都没能为她复仇……那确实会觉得他很没用。
但,真的是吗?
维兰德的喉头动了动,他就要叫出对方的名字,可就在这个时候,银发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别看我。”
黑泽阵用手臂挡住维兰德的视线。维兰德叫他的时候他听到了,但是不想醒,现在他才是干活的那个人,维兰德凭什么吵醒他。
可维兰德一直在看他,而且是知道他不喜欢被长时间注视的情况下一直看着,他忍不了。
黑泽阵发觉维兰德还是没移开视线,又吐了一个字出来:“烦。”
“……”
维兰德沉默了一会儿,才挪开视线,说你睡吧,我不看了。他没继续看那个人了。
他知道了,阿尔贝特不是对方的真名,或者说,那从来不是这个人用过的名字。
清晨。
黑泽阵醒的时候发现维兰德还没走,本想继续睡会的他低气压地看着维兰德,让维兰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做吧?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黑泽阵问维兰德你想吃什么,维兰德说要不然我给你做?
黑泽阵说,想都别想。
他做完早饭,破天荒地跟维兰德一起吃,等维兰德放下餐具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我让他们动手了。”
维兰德的动作猛地一顿:“今天?”
“对,今天。”黑泽阵轻飘飘地说,“跟你说的一样,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发现我不是你,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直接跟隐修会硬碰硬不会有结果。”维兰德在陈述事实。他觉得“阿尔贝特”会有办法,但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
今天是……11月23日。距离他在雪地里捡到这个人,仅仅过了21天。
21天能做什么?能让挪威北部的天地变成一片漆黑,进入永恒的长夜,也能让冰封大地的深雪掩埋一切,让人类迎来一个新的生活方式,可绝不够以任何方式积攒起击垮明日隐修会的力量。
可维兰德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开玩笑。
坐在他对面的银发男人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说:“我找了帮手。”
“……教授?”
“不,是教授找了八十年的那个人。他很乐意帮忙,你不用担心你的童话城堡会被现实摧毁。”
黑泽阵当然没打算用这点时间就整合A.U.R.O的力量搞掉隐修会,不说别的,他再厉害也不能预测这个过程里会死多少人,他自己又会不会被摸到尾巴,但好在他也压根没想过这么做。他用维兰德的身份接触基金会、拿到了【A】的渠道,动用了点手段,让Fafnir以为被黑泽阳毁掉的核心资料在隐修会手上……他确实看过那份资料,所以做这件事并不难。
事情的发展跟黑泽阵想的一样,Fafnir会帮忙,甚至是“世界树集团”主动联系了A.U.R.O,黑泽阵代表维兰德三番五次拒绝了Fafnir的邀请,最后才在“威胁”下“不得不”同意跟对方合作。在这种情况下,A.U.R.O临时撤离和背刺一把也是很正常的事,当然,黑泽阵也没打算真跟那个老东西合作就是了。
他用很慢的语速和很平淡的语气,一点点给维兰德讲述他做的事,以及前前后后的安排,甚至接下来的打算。
期间维兰德就这么看着他,虽然维兰德没说话,但黑泽阵有种感觉,维兰德被他气得不轻。
说到最后,黑泽阵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过几天你自己去找教授吧,让他来解决Fafnir。”
维兰德从刚才开始就没再笑一点。
等黑泽阵讲完,维兰德才说:“你这话就像是在交代遗言。”语气是冷硬的,是他跟维兰德这次见面以来……维兰德第一次没用温和礼貌的语气跟他说话。
黑泽阵没见过维兰德自己身为【A】时候的模样,他也不知道维兰德是否有另一张面孔,他站起来,说:“放心,维兰德,不出意外的话,我肯定活得比你久。”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就趴在桌子上,问维兰德:“你在等什么?等人来救你?谁,你儿子吗?”
他记得这个时候的自己为了维兰德的生日提前了几天做完任务回来,结果到那天却没见到人,现在估计是一肚子火吧。哼……什么时候会找来呢,小时候的我?
……
那天下午,黑泽阵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维兰德不见了。
虽说黑泽阵用的只是绳子不是手铐,但他也没想出来维兰德到底怎么把绳子弄断的,或许这座屋子里还有他没注意到的危险物品吧。维兰德走的时候还不客气地顺走了他整理的资料……虽然那本来就是给维兰德的。
黑泽阵走到餐桌前,发现那里放着一封信。信没有封口,里面的内容很正式。
……但内容很让人恼火。
维兰德说,让他多吃点东西,好好睡觉,别瞎操心别人要做的事。
黑泽阵差点被他给气笑了,他还以为维兰德能在信里骂他两句,但维兰德这个喜欢给人当爹的性格是改不了了。他把信烧了,望着外面永夜的天空,在出去确认情况和睡一觉之间选择了后者。
维兰德都去上班了,他还忙什么,睡觉。
未来的旅人理直气壮地霸占了维兰德的家,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理论上的凌晨。
他听到声音就醒了,有人踏进了这里,但脚步声不是维兰德的。他散漫地坐起来,先整理了长发,在对方要推开门的时候,先一步下了床。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就这么往外走,推开门,下一秒门外的人就先发起了攻击!
银发在月光下闪过,黑泽阵跟对方过了几招,就凭借体型的优势抓住了小时候的自己的长发,并牢牢把人圈在了怀里。短刀扎进他自己的身体,黑泽阵只是任由小时候的自己往里捅,发出很低的笑声。
他把匕首抽出来,随手扔在地上,才低头,扬起嘴角,对死死盯着自己的银发小孩说:“你来晚了,维兰德已经不在了。”
小时候的他并不是一次失利就会放弃的人,在黑泽阵说这话的时候银发小孩就已经反身抬腿,用绑在腿上的利刃划向黑泽阵的喉咙。
对方是人类,哪怕再怎么能恢复,划破喉咙、刺瞎眼睛也会影响战斗力,不断地试探找到对方的弱点就是战斗的根本。他从小就懂这个。
Juniper趁那个银发男人松手的时候拉开距离,冷静地盯着对方,说:“不,我是来杀你的。”
他本就不觉得维兰德会死,事情的关键在于能威胁到维兰德、威胁到他和A.U.R.O的这个男人。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对方别有用心,也想建议维兰德把人杀了,但维兰德没有动手……不,维兰德那个蠢货只是翻车了。
银发男人拍拍手,甚至没关心身上的伤,饶有兴趣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救你父亲的。”
银发小孩并不满意他的说法,伺机而动的同时回答了他的话:“我不是来救他的。我也不需要父亲。”
他只是叫维兰德父亲而已,那是他们的交换,不代表他就真的需要一个“父亲”。
站在他对面的银发男人笑起来,那笑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让人捉摸不透。
银发男人说:“那维兰德会伤心的。”
黑泽阵想,小时候的他确实是那么想的,但维兰德……他倒是希望维兰德也能坚持最开始纯粹利用他的想法,可惜维兰德没有。不过也好,人总是该有弱点的。
他脱掉外衣,在小时候的自己面前将长发扎起来,才正视了这个尚且年幼的自己。
虽然是小孩,却也不能小看。
他不打算用武器,毕竟小时候的自己没那么强的恢复能力,而且真打伤了,维兰德会伤心。嗯,他自己受伤没关系,等回去的时候先别回家就好了。
黑泽阵向Juniper伸出手,随意地说:“来吧,我给你杀我的机会。”
半小时后。
据点里一片混乱,黑泽阵花了点时间才将这里收拾干净。毕竟是维兰德母亲的故居,弄得乱七八糟有点不像样。
小时候的他比他想的还要难对付,或许这就是他很少遇到对手的缘故……黑泽阵把小孩捆了扔在地上,动作比对维兰德粗暴得多。
他往外看去,依旧没有人找来,估计小崽子是自己摸到这里,自己来见他的。联系不上维兰德,基金会的人也可能背叛,城堡里的其他小孩还需要保护,小时候的他自己单枪匹马来这里也算正常。
他蹲下来,戳戳小时候的自己的脸,带着笑意说:“别太自信,我比你强很多。”
“你到底是谁?”Juniper死死盯着他问。
这不是对方比他强的问题,是对方对他的了解远胜于任何人,甚至比维兰德还要了解他的战斗习惯的问题。
在战斗的过程中他无数次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以至于对方连他接下来会攻击哪里都能判断得出来,但结果是没有——不可能,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
银发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去给自己包扎伤口,Juniper盯着这个人的后背看,直到对方慢悠悠地说:“你觉得呢?”
Juniper没有说话。
黑泽阵想,确实,没人能想到“未来的我自己/我儿子因为魔法的意外穿越到了这个时间,并且性格从乖乖小孩(真的吗)变成了恶劣的大人,特地跑来逗他们玩”的这种事,但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这么不甘心的表情……
性格恶劣的大人忽然有了个更加恶劣的想法。
他拍拍小时候的自己的脑袋,转身出去,找到了自己的糖。小侦探以为他的糖都是一样的,其实不是,他只是为了方便将某些东西也做成了糖果的模样。
他咽下了即使调过味道也很难吃的糖果,等待身体在高热和撕裂的痛苦中重组,但他已经习惯,看着窗外的夜色和极光,甚至有点期待。
十分钟后。
试图解开手铐和绳子的Juniper看到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那个男人……不是,应该说是穿着那个男人的衣服、跟他一模一样的小孩。
当然,也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看起来就是不同,对方晃了晃过于宽大的衣袖,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笑着对Juniper说:“借你衣服穿一下?”
毕竟维兰德这里没有小孩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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