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门庭 第142章

作者:青山见晓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正剧 无C P向

“等等,”他正要走,又听到身后太傅道,“还是让僧人将铜像收拾干净,明日再随我抬去毕圭苑。”

可笑。

荀柔袖手身后,率先大步走下城楼。

自己方才也太可笑了。

不过偶然天象而已,就算是真的……那也必是吉兆!

……

仲春二月,汴水回温,温度怡人,空气湿润。

自陈留酸枣领兵而来的曹操,在此等惠风和畅之际,遭遇了驻守虎牢关的董将徐荣。

鼓角争鸣,马嘶金响,惊动左右山岳黄河。

英勇的武将,双手执一支长槊,神情烈烈,奋不顾身、浴血而战,一次一次举起手臂高声呼号着,向敌人发起冲锋。

在他身后,初上战场的新卒,被彪悍而精良的西凉兵冲杀的七零八落,湛新雪亮的刀兵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有人哀嚎,有人倒下,鲜血合成涓涓细流,沁染了水畔的芳草,一滴一滴沁入汴河。

曹操身边家将、亲兵、族子、亲友,在一次次冲撞中损失殆尽。

“阿兄!当心!”

曹洪替曹操挑开侧面刺来的长(枪),身侧执帅旗的亲兵,却在这一瞬被躲之不及的长刀,砍下马去。

大纛倒下的瞬间,惊慌恐惧的兵卒终于再不能维持,抱首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曹操猛然从厮杀中惊醒。

对面的敌军仍势如山海,身旁竟只剩几个族中子弟。

“我败了吗?”

他不甘的望向山岭遮掩后,隐现一角的虎牢关。

这是,他凭生第一次战败。

他挟势奔袭而来,原想趁敌军初守关卡,兵卒未齐,城门尚未修整加固,一举夺下虎牢关,却未想,对方那守将不过初至关卡,却不加固城关,布防兵卒,竟敢开关出逆三十里,在汴水畔设埋伏!

他未得先机,仓促应敌,甚至来不及排兵布阵就被杀乱。

散尽家财,辛苦募来的五千兵卒,首战竟就损失殆尽。

……这就是西凉兵将的实力吗?

曹操心惊。

突然,日边闪过一道白光,如雪刃尖锐贯穿了太阳,一瞬破除万丈虹光。

“子廉!你可看见!”曹操惊叹着,方才败馁的失望霎时消失。

“什么?”曹洪长刀挥动厮杀着,回过头。

“白虹贯日啊!”曹操高声道,胸胆激荡,在即将被敌人包围前一刻,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回马扬鞭,“撤退!鸣金撤退!”

不过一战失利而已!

……

“呦!”郭嘉提着酒壶,慢悠悠走到与荀彧并肩,左手搭在眼上望天,“这莫非是白虹贯日?”

他对着天象,仰首大口饮酒,直到呛得咳嗽,这才拿袖子抹抹嘴,“袁盟主这里,别的不提,酒却是好酒!”

“酗酒伤身,少饮些吧。”荀彧温声道。

自董卓将颍川百姓与雒阳百姓一道迁往长安,他就越发沉默了。

“文若,你说这是凶兆,还是吉兆?”郭嘉并指指天,假装没听见劝诫,朗声道,“以我之见,当是吉兆。董卓竟将袁隗杀了,还要迁都长安,实在是愚蠢至极。若其据雒阳之险,东向以临天下,则为大患,如今却焚烧宫室,西迁关中,当知其人,外虽勇、心已怯,失天下之志,必无能为也!”他转头看荀彧,眉梢挑高,“怎么,文若之意不同?”

荀彧摇头,“董卓暴虐,必以乱终,只是……关中亦是龙兴之地,秦以之并六国,高祖因之成帝业,并非不能为。”

“虽有雄关沃土,不得其人,又有何用?”郭嘉边饮边笑,双眸明亮,望向雒阳方向,“袁隗一死,袁本初这几日哭够了,也该动了说起来,这白虹贯日,莫不是指奋威将军曹孟德?今日,难道还真能让他拿下虎牢关?”

他一边问,一边自己回答,举酒向天,“惜哉,壮士!”

荀彧不言。

曹操仓促出兵,他也并不看好。

但这些日来看,讨董联盟之中诸侯各有打算,每日勾心斗角,又相互提防,并无多少匡扶汉室之心。袁绍为盟主,他本人领了冀州牧,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虽有讨贼之心,但诸侯虎视眈眈在侧,他却不敢将兵将派出,担心折损后稳不住局面,只得一面加紧招募兵卒,一面左右还转安抚,维持平衡。

曹操虽急躁,却比那些各怀心思的诸侯,要好得多。

若果然失利,也的确当得壮烈。

他垂下长睫,将颍川百姓也迁去关中,真是董卓之意?算时日,族中兄弟也都迁往长安了……

……

长安城内,年久失修,屋瓦缺坏的未央宫大殿,此时乌泱泱坐满了人。

衣衫破败,面有菜色的文吏公卿,各个面怀忧思,围绕着刘辩兄弟俩人。

“白虹贯日,见于春者,政变常也,”王允满怀担忧之色,“宫墙破败,不足以为护卫,当命人省察内外,搜捕长安城中有作奸犯科,寇盗之徒,以免为害。”

“正是、正是。”众朝臣俱连声附和。

“……这就不必了吧,”刘辩认真想了一会儿,犹豫片刻,缓缓道,“朕初至长安,不见安抚,反扰百姓,岂是道理。”他下意识望向左首,却见那席已换了新任太尉赵谦。

新太尉初次被天子垂询,顿生惊喜,连忙摆正姿态,凛然道,“白虹贯日乃是凶兆,陛下之安危,关系社稷,宜当审慎。至于百姓,陛下搜捕盗寇之徒,乃是安民爱民,怎么能算扰民呢?”

刘辩迟疑了,目光扫过群臣,想了想道,“御史大夫荀攸可在?”

“回陛下,”御史台侍郎起身道,“荀大夫叔祖有疾,大夫告假,未曾来朝。”

“啊?”刘辩微惊,“生病的可是大儒慈明公?”

“是。”

“病症如何?可有请医工诊治?”刘辩忙问。

“这……”侍郎哪知道上官家事,“想来,是有的。”

“请太医令前往诊治,若有需要,尽取宫中。”刘辩下令道。

“唯。”

……

“这……白虹贯日,也不知是凶是吉?”

长安城新置的宅院内,荀爽卧于榻上,也正担忧天现异象。

自雒阳至长安,这一路,他们虽不比百姓徒步,但荀爽毕竟年老体衰,又在不长时间内二次跋涉,难耐路途艰难,才至长安便卧病在床。

“攸以为,此非凶兆。”荀攸侍坐榻边,缓缓道,“《周礼》十煇之法,第七曰弥,白虹贯日,弥者,消也,必无咎。”

“消弭……”荀爽未见开解,神色越发担忧。

荀采端着药盏,悄悄入内,无声的服侍父亲服下药。

服药后荀爽渐渐昏睡过去,荀攸与荀采一道悄悄退出屋。

“多谢相助。”荀采在廊下,屈膝致谢。

“姑母客气。”荀攸回礼。

荀采致谢过后,却并不离去,她抬头望了望左右,正色道,“公达,我有一问,还请直言相告。”

“……唯。”

“含光留在雒阳,是不是要寻机诛杀董卓?”

【(光熹二年,二月)癸巳,荀柔诛董卓。】

第153章 刺杀董卓

健壮却卑微的僧人,低着头,抬着装满金钱的沉重木箱,进入毕圭苑。

执守的西凉兵卒,目光落在一个个光头上,惊奇又鄙视。

这些僧人是汉人,却信了番教,剃光头发和胡须,只半肩披一张破布作衣裳,腰上一根麻绳捆住,变成现在这个怪模怪样。

然后,在迁都的时候,他们全被寺中“师傅”抛弃了。

僧人被监视着,抬箱子往里,等到最后两箱,最大两个箱子,却被风姿翩翩的荀太傅阻拦住,太傅道,他要将这两只箱子里的佛像,先给董公过目。

这仿佛是邀功。

前来安排的小吏没有阻止,他不明白佛像有什么好看,但年轻的太傅将成为董公的妻弟,这样亲密的关系,并非他们能够质疑。

况且,在所有人看来,董公从未反驳过荀太傅的面子,从未对其发怒,这是董公最亲信也难得到的待遇。

箱子被抬到大堂前,守卫的士卒尚未行动,荀柔已经主动解下佩剑。

第一次在雒阳被刺过后,董卓便加强了身边的守备,出行时要有数百兵卒护卫周围,府中也重重守备森严,除了极亲近之人,前来拜见者,都需要在门口解下兵刃。

其实,荀柔也可以算在亲近之列,但他一向谨慎自觉,每次主动解剑,以示无害坦然,即使董荀两家即将皆为姻亲,也时刻谨守安全距离,克制有礼,从不逾越。

正因如此,李儒数次劝说董卓杀了他,却始终未能如愿。

毕圭苑,乃是灵帝时期修建的别苑,如白璧一般精美绝伦。如今被砍光林木,踩杀芳草,只剩下光秃秃几座金碧辉煌的殿宇。

外间的兵卒、官吏、将士来回奔忙,为战争和迁都准备,董卓倒是悠闲的与妻妾作乐。毕圭苑正殿安乐堂中,传出丝竹歌舞之声。

荀柔立在殿门前等候,目光警告地扫过抬头张望的僧人,看得对方埋下头,这才垂首慢条斯理地整起衣袖。

他今日穿的纯白色,素绢上未染的丝绣出云纹。雒阳的灰烟飘飘扬扬,一不小心就沾染一身,不能拂拭,只能轻轻抖落。

空气焦灼得像有人举着火在附近燃烧。

真是极好天气。

很快,传令使出来,客气请太傅进殿。

荀柔温和礼貌的回礼,让传令使忍不住脸红。

两只巨大的木箱摇晃了一下,从箱角处洒下些许灰尘。

细碎的黑灰如漆屑,细细的飘落地上,形成两道淡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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