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门庭 第238章

作者:青山见晓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正剧 无C P向

“公达,请坐。”

“是。”

荀柔轻松神情一收。

“是捷报,青州传来消息,刘备留将关羽守郡,自领三千兵马入幽州,收刘虞旧将鲜于辅,齐周等人,突袭公孙瓒后军,公孙瓒大败,今已领残部逃往辽西。”

“果真是捷报吗……”荀柔轻笑。

“自然。”荀攸回答。

“王司徒还没有动静吗?”

“是。”

“固执啊。”荀柔感叹的点点头,“可我们不能等了。”

“小叔父意下如何?”荀攸倾身问。

“我去见见他罢。”

荀攸微露惊诧。

“见,最后一面。”荀柔望着苍蓝的天空道。

第249章 改元共和

司徒府,被封闭数日的大门,随着“吱呀”声打开。

门庭两侧零星的站着仆役、侍女,目光畏惧又惊恐的看过去。

没有人出声,如同一出默剧。

一张步辇,由四名壮士抬起,由御史大夫相随在左,再由两排各八名执矛兵卒护卫,越过门槛,目不斜视,径直穿过青砖铺路的宽阔庭院,直接抬进正堂。

“荀太尉,老夫久候多时。”

王允坐在案后,抬头看着辇上坐着的青年,神情峻肃道。

他穿着朴素的褐色直裾,干练的窄袖,腰间革带系着佩剑与印绶,苍苍白发上戴着三梁进贤冠,赤缨端正的结于颔下,消瘦而苍老的脸庞上,每一根皱纹都写满刚毅倔强。

“再近五步。”荀柔道。

“喏!”抬辇的兵卒精神抖擞的高喝一声,齐齐上前走了五步。

“你要做什么!”王允大声道,握住配剑剑柄。

“落下吧。”荀柔命从卒落辇,待停当稳妥,方向王允致歉道,“仆久病未愈,声低气弱,实无奈如此,还请司徒见谅。”

“既有病于身,当自谢免职,到老夫这里来做什么!”王允冷哼一声道。

荀柔望着眼前满脸刚强的老臣,在前来路上设想的种种争论之辞,忽而就不想再说了。

出身太原王氏,其族世仕州郡而为冠盖,纵观王允平生,在许多时候,总做出一些偏激行为,年轻为吏时,伪称上官命令,捕杀同郡宦官赵津的家族;黄巾之乱时,趁机伪造证据文书,诛除宦官张让。

前者使委任他的太守被宦官报复而死,后者使他本人被诬告,几乎身死狱中。

论资历,王允两度死里逃生,年岁虽长,其实算起来,为官吏的时间加起来,并不比必他长多少。

论才干,除了入仕时的郡吏,他只短暂的作过一任颍川太守,之后就凭借着名气和机遇,从何进幕僚到董卓幕僚,再高升三公之列,此期间并未展现出治国长材。

论为人,刚愎、直棱、严苛,绝不循情,就算与他站一样立场之人,与他合作之人,也没有多少真心喜欢他。

可这又如何,王允绝不是这时代唯一个升迁路畸形的官吏,也绝不是唯一个才不配位的公卿,汉朝尚德不尚才的风气,让许多人走了捷径,社会承认了这样的方式。

况且,王允不算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却是至今少有的,仍然坚贞、至公,而能为汉家天下舍身就义的忠臣。

然而正因如此,王允虽远不如杨彪恭谦下士,却在这样关键时候,成为支撑那些官僚外戚的根基,哪怕他大概也看不上其中许多人。

所以,他们本无仇恨,王允甚至没有参与对他的谋杀,他们只是观点不同。

这却致命。

一个坚定、倔强、固执的忠臣。

一国一家,只能走一个放向,代表、保护、支持一部分人的利益,并且一定会损害、侵犯另一部分人。

政治,是零和游戏。

他已经赢了,却也不是自己赢的,又何必再耀武扬威。

“王司徒,”荀柔道,“事已至此,何必再徒费功夫,自取折辱?岂不为子孙计?君家藏匿罪人之事已发,该当何罪,不需我赘言。”

“我若有罪,当天子将诏,移于廷尉,至于刑戮亦无所悔,我族太原王氏,以忠义传家,亦不需太尉惦念。”王允道。

荀柔轻轻叹一口气,“司徒不念子孙,亦不念朝廷社稷么?”

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探讨执法严明。

“今日你若杀得老夫便杀,何必出此要挟之言,朝廷仁弱,听信于你,老夫虽数进忠言,皆不能用,今日固死,亦无所憾矣。”

“王司徒始终以为,我必反了。”荀柔淡淡一笑。

“贼臣如此,恨未早断尔头!”王允恨声道。

长刀铮然出鞘,寒刃直指,王允昂然不惧,高高扬起头颅。

“好了,退下。”荀柔摆手道。

被无端指责,他丝毫没有动气。

兵士长刀还鞘,退回步辇之后。

“王司徒不信我不反么?”

“听其言,观其行,老夫并无瞽聋之患!”

“好,在下来告诉王公,公之瞽之聋,何其深矣。”荀柔平静的看向王允,立起一掌,“我,荀含光对皇天后土起誓,此生绝不僭帝位,不娶妻,不生子,不继嗣,五服之内,荀氏女不入宫廷,不杀天子刘辩并皇弟刘协,奉祀两汉帝庙万年,若有违誓,天地共弃,人神共厌!”

此诺之重,不止王允,众皆哗然。

王允不由动容,“你”

他没有怀疑方才的誓言,发如此重誓,绝不会只为了哄骗他,也不必为哄骗他,而想出这样的誓言。

他并非没有自知之明。

事已至此,他只能承认,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己,竟是个小人。

“王司徒如此可安心了?”

“……敢问荀君何求?”王允再无法维持庄严的表象,艰涩道。

求什么?为什么?

为了信仰,为了避免百年后的民族陷落,为了来世上一回,就要留下自己的印记。

但随着体力告罄,身体不适难忍,荀柔失去继续劝说的耐性。

“非君所能知!”

王允望着神色冷峭的青年,动了动唇,终于道,“老夫误矣。”

“正是,”荀柔点点头,“今日之局面,王公之责也。”

和杨彪不同,王允确实一片公心,纵使不喜欢他为人,也要承认这一点。

“局势急迫,我只等王公一日,请王公以天下江山为念。”

所以,只有王允这棵大树倒塌,剩下的蛇鼠胆怯,便再不能聚合成势。

荀柔抬起双臂,长揖而拜,伏身到底。

“走吧。”不等回答,一拜过后,他艰难支起身。

荀攸默默上前助他一臂之力。

步辇就同来时,缓缓抬起,抬出厅堂。

“逆贼休走”

檐廊后,忽而一个儒服冠带的男子执剑冲出来。

当即被随侍的兵卒将之压倒。

“我必报家仇,誓不为人”扑于地下,男子由自叫嚷。

“此人留与王公,自己处置。”荀柔不回头地道。

“喏!”

兵队长一拳将人锤晕过去,带着兵卒依旧护卫步辇左右。

步辇缓缓行出,司徒府在荀柔身后,再次关闭。

车驾已在门外准备妥当。

“公达,我似乎还未向你道谢。”荀柔忽然回头道。

荀攸抬起头,眼神淡定,“分内之事。”

“我当谢你。”荀柔轻声道,“当日若非你之言,我未必能撑过此劫。”

“不敢。”荀攸垂首一揖。

“未免再蹈覆辙,公达,请你举荐两个贤良之士。”荀柔道。

“领命。”荀攸再次一揖。

“哒哒”马蹄声,在这是急驰而来。

荀柔抬头望去,光线摇乱,逆光中,当先的是一道模糊的、熟悉的、清瘦的身影。

马在不远处急停,唏律律的叫着,人立而起。

这是颇为危险刺激的姿势,好在马上的骑士骑术还算好,稳当的将马停下来。

扑面的尘土后,是习习香气袭人。

“阿兄。”

骑士弃了马,行至面前,玄服朝冠,气息微喘,鬓角有些许细汗,形容却依旧端然清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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