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门庭 第297章

作者:青山见晓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正剧 无C P向

第306章 欢宴良辰

孙坚,孙文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三国演义里,孙文台未曾辉煌就死去,留下的只是模糊的影子。

荀柔没见过孙坚,但御史台的情报,还是能窥测一二。

孙坚,字文台,发迹孤微,原为郡中小吏,出行偶遇海匪,以一人之力勇猛追杀,将海匪砍得落荒而逃,从此显名。

黄巾之乱中建功,封别部司马,讨伐凉州韩遂建功,入中枢为议郎,平定长沙区星叛乱,拜长沙太守。

孙坚的前半生,简直是励志小说。

董卓霸朝以后,荀柔就比较清楚了,先是随诸侯起兵讨伐,接着与袁术同盟向东南发展,之后被袁术背刺,又重新投向朝廷。

情报之中,荀攸单独列出两件,在孙坚起事之初发生的事。

其一,孙坚起事领军北上讨伐,未见董卓,先杀了有私仇的上司,时荆州牧王叡。

其二,行至南阳,南阳太守张咨不愿助其军粮,又诱而杀之,使郡中震栗。

正因为两事,荆州上下对其不满,使之在刘表上任后,孙坚被逼走,才有之后投靠袁术。

久治扬州的刘晔,也来添了一则旧闻。

据说,当年孙坚看上同郡吴氏才貌,亲自上门求娶,可吴家看不上他,于是有拒绝之意,吴氏却劝说家人,“何爱一女以取祸乎?如有不遇,命也。”

吴家与孙家同郡,乡邻之间,自然最是知根知底。

吴夫人以为家族牺牲之态嫁给孙坚,对其看法足可观之。

“刚挚勇猛,忠烈之士,虽小违不失大义。”这是华歆。

“轻骠悍戆,粗鄙桀骜,其性凶顽难驯。”这是刘晔。

至于荆州三人,或称之武烈,或言其粗鄙,大抵不脱华、刘二人评语。

“勇而无谋,僄悍滑奸,似项籍之亚匹。”

军师祭酒贾诩,在荀柔视线瞩目下,缓缓说出自己的判断。

祭酒就是祭酒,说话有水平。

顿时听取哗声一片。

项籍,即项羽,与普通猛将不同之处在于《史记》中有一篇本纪。

刚才没发言的众人,一下子被这一句激起来,掀起热烈反对。

荀柔双手捧着温汤,汤水飘荡出豆蔻、兰草的芳香,可谓清灵避秽醒神。

这场议论原本由他提起,此时他却像个围观群众,游离于激荡氛围之外。

尊崇大义,灵活小节,是华歆立身之本,也是儒生一贯处事原则,

剖释缕析,观相见性,是刘晔专研之道,也是其才具显露之处,

至于其他人,在孙坚归附朝廷,需要团结他剿灭袁术,并最重要,与荀氏联姻已定的前提下,的确再发表出惊人之语。

相比起他们,贾文和是诚心参赞,比喻,其实也颇为精妙。

若将孙氏三父子看做一脉之承,那么历史上,整个吴国兴衰,与当年项氏的兴亡,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是似曾相识。

只是,不小心就透出游离体制外,微妙的视若邻国的凝视感。

贾文和做军师祭酒这么长,又没什么战事,众人进取之心也渐渐压抑不住,这可不就群起而攻之了。

孙坚“难驯”,其实谁又安于现状?但凡有心气,谁驯顺?谁愿意被驯?

“行了。”水汽上蒸,视野朦胧,荀柔将盏往榻上一推,贾文和还是要捞一下的,“喧喧嚷嚷,一句项籍,尔等就惊慌了?”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之前吹了江风,外感了风热。

“有将如狼,好过将士如羊!”

他站起身,环顾噤声的众人,出门而去。

家乡虽在河南,但实际上当算北方,南方这些香草,点燃焚烧他能接受,但煮成汤水,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一直在角落降低自己存在感得司马懿,随众人一道俯首恭送太尉,心底却一顿紧张。

自从做下决定,他就不时疑神疑鬼,方才太尉那一句,他又觉得是话里有话。

牙旗招招,旌旗烈烈,金鼓振振,犀角呜鸣。

靠近彭蠡,柴桑宽阔雄伟的水军营寨,就近在眼前。

长长的高桩木堤在水面蜿蜒,走舸小船灵巧穿梭,前后牵引。

楼船驰进水寨高耸宽阔的辕门,荀柔下了楼船乘艨冲靠岸。

一群银铠锦衣的军将、校尉已等候在岸边。

气度凛凛,身材敦实,面堂宽阔,厚唇短髭的中年男子,领众迎接上来。

荀柔先颔首致意,孙坚接着抱拳弯腰行礼。

“早闻将军之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气概!”荀柔双手将孙坚扶起。

这番见面礼尺度,自然先已沟通好。

“坚何敢受此称赞?太尉鹰扬伟烈,扶社稷于威亡,当今之世,无人可及。”孙坚再笑道。

“将军与我,是为姻亲之属,何必如此客气?”荀柔也含笑亲切。

“太尉所言甚是,营中宴席早已备下,江南辟地,酒食粗疏,却还有些野趣,请含光兄品鉴一二。”孙坚抬起手臂。

“文台兄先请。”荀柔客气欠身。

“含光兄请”

“请”

荀柔与孙坚彼此相对一笑,对这场见面都挺满意。

亲切客气,礼尚往来的基调定下,由孙坚指引,二人把臂同行。

至大帐前,簟席铺好,温酒在炉,食膳在案,侍从肃立,已经准备停当。

孙坚引荀柔至东向屏风下主位,荀柔如礼谢让一回,也请孙坚同席。

二人落座后,其余众人,荀柔所领文武南向,孙坚水寨臣属西向,再依官职高低列席,一直排到军帐之外。

片刻,执干戈皮鼓的军乐上来表演,每一舞毕,众人端酒,三舞三爵后,虽还彼此生疏,但酒酣耳热,席间又多武将,率直豪爽,彼此觥筹来往,气氛热烈起来。

孙坚先为荀柔引见自己二子,孙策、孙权,接着又引见视同子侄的周瑜。

孙策、孙权略肖其父,眉目却更俊朗些,孙策剑眉朗目,身材颀长,孙权则浓眉大眼,肤色白皙,显然其母吴氏在其中出了大力。

至于周公瑾,早在下船之时,人群之中,绛红锦衣,戴珠冠,面如璧玉的俊美青年,就已夺得所有人瞩目。

“尝闻江东有民谣,曰:曲有误,周郎顾。此即’美周郎‘乎?”荀柔酒量着实不佳,酒爵又实在不小,三杯就已带醉意。

“瑜自幼学经史,即长熟读兵书,遍观军事,心存韬略,于是立志,随明主,立功业,荡涤天下,以慰平生,今欲以才见太尉,太尉何轻薄我耶?”

弱冠青年,昂首朗声振振,“昔闻太尉有沉璧之美名,若某人一见,便曰’沉璧者乎?‘,太尉又作何想?”

近处两班文武,微妙的顿了一息,又以更微妙的态度,重新亲热的互敬美酒。

荀柔微一错愕,余光却见孙氏三父子皆敛笑,神情紧绷,却不由一笑,“我不甚酒力,酒后失言,待数日升帐议事,还请听君韬略,如何?”他端起面前酒爵,“这一杯,且当赔罪,只是

他顾视孙坚,又一笑,“此一杯过后,实不能再饮了,先请恕罪。”

说完,一饮而尽,含笑举着空杯,向周瑜一揖手。

他生得俊美,笑起来好看,又如此风度潇然,文雅和悦,以太尉之尊,直言向周瑜致歉行礼,实无阙处了。

周瑜陪饮一盏,退下后,竟觉有些许怅然遗憾。

孙坚再引见本家子侄,又帐下谋臣张氏、虞氏等,及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将,荀柔也态度温和的挨个说话,只是果然不再举杯。

见太尉双眼数眯,又数次以手扶案,周瑜碰碰旁边孙策,低声言语几句,孙策连连颔首,转头命令身旁侍从。

不片刻,便有一侍捧一银制盖碗至席案边,将碗轻轻放在案上。

孙坚注意到动静,转头一看便笑,“甘蔗饧?”

“是公子吩咐,道太尉既不饮酒,尝一尝江东柘浆也罢。”侍从低头回复,言语流利清楚。

“倒也不错。”孙坚微微一想,笑着点头,“既然营中有,也给我上一碗来。”

说完又介绍,“太尉可尝过此物?甘蔗只生江东,汁水鲜甜,煮之为浆,不逊蜜糖,只可惜需银碗承装,又不能久放。”

这不就是甘蔗糖浆嘛!

荀柔揭开银盖,银碗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色泽晶亮,十分诱人。

他立即端起来浅尝一口。!

甜!

不必说孙坚,以及正时刻关注这边的孙策、周瑜,就是方才介绍,准备回席的程普、黄盖几人,也立即感受到荀太尉的变化。

仪态,还是让人心折的端庄优雅,姿势,也并未有什么夸张,但就是眼睛似乎亮了一点,让人凛然的气度,似乎散了一点,神情,更愉悦一点……

不知怎么,就忽然觉得亲切了些?

“将军可否也赐我等一盏?”程普向孙坚笑问。

孙坚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有何不可?这定是伯符与公瑾所携来的,今日都取来席上,必让诸君尽兴!”

“孙将军,真是豪爽!”荀柔抬头。

孙坚再大笑,“今日相见,太尉这一句,最见真心!”

“孙将军亦然。”荀柔回以一笑。

是夜,荀襄来信,兵马已按期抵达新蔡,她也领亲卫前来柴桑,信上时间是五日之前。

而曹孟德更远,故信也来得更早,早在三日之前,他就已至信,兵马集结广陵,而他本人亦在更早七天前,即写信之时,已轻车简从向柴桑出发。

“一个五日,一个十日,”荀柔按着额头盖的湿帕,还是觉得晕晕沉沉,“再有三五日,就该到了。”

宴会再如何宾主相欢,话说得再漂亮,也只是宴会,论起战场,那才是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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