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见晓
荀柔想了想,“其人无家世,便需以品行,行事更得小心谨慎。只是……此人善在御人,嗯,以我私心,愿意与之交友。”
刘备最大的长处就是适合当官,在务实上欠缺,荀柔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被外人管理。
荀绲莞尔,阿善说这个刘备“不甘人下”,却没发现,他自己也是如此。
“不屈于人,只从于道,唯心所善,九死不悔,方为君子。”荀绲缓缓道,“阿善当初这般回答何公吧?”
荀柔脸上一红,这都好多年了,“是,童年稚语,不想伯父还记得。”
“如今则何?”
呼吸一滞,荀柔忍不住垂眸。
火盆中木炭烧得噼啪作响。
他缓缓望向伯父,轻声道,“我心依然。”
“所从为何?”
“天下既平,既安且宁。兄弟既翕,和乐且湛。”他轻声道。(1)
荀绲身体疲惫,精神却振奋,他望着眼前恭顺的少年,蔼然笑道,“好好,有子如此,我族无忧矣。你年虽少,却已立志,便算长成,旬日便加冠吧。”
荀柔愣了愣,连忙俯首应命,“唯。”
【柔既诛张角,与皇甫嵩等相见,已而归家,族中问之。对曰:太尉曹操英雄气概,天下之帅;幽州牧公孙瓒文武双全,一时人杰,不能保身;昭烈侯刘备非常之姿,善在御人,必不为人下,其余人等,不足一观。
后,其言皆效,方知其识人至此。王粲。《季汉英雄志》】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诗经。棠棣,
第69章 拒地自守?
走出温暖的内室,朔风夹着大雪铺面而来。
被寒气一激,荀柔就忍不住低声咳嗽,荀彧眉心一蹙,将氅衣披在他肩上。
“多谢阿兄。”荀柔抬头道谢。
荀彧摇头,“你既尚未痊愈,回家后便好生休息,早日病愈,以免再让尊长担忧。”
“是。”荀柔两门点头。
荀彧见他随行的只是个青衣童子,便唤了家中健仆撑伞送他归家,又细心叮嘱他天寒路滑,脚下小心。
此时的伞,以布或动物皮制成,为了撑起重量,支撑的竹木也粗,质量沉重,力气小一些就扛不起……嗯……倒可以做油纸伞试试,记下,记下来。
他正回忆着不知哪里能找到桐树,远处前来送伞的队伍稍显庞大。
前面是三个妇人,容貌清秀,衣着亦时荀氏族中妇人打扮,布衣木钗,淡妆朴素,行止具中礼仪,几乎看不出太多分别,其中为首者荀柔倒是见过,乃是堂兄荀衍妻子郭氏。
他常出入二伯父家,与这位嫂嫂也经常相见,并不陌生。
荀柔和荀彧一道低头行礼,心中却猜测出另外两人的身份。
对面三人亦相向回礼。
郭氏上前一步,再次行礼道,“二十二叔归家至今,还未与我两位妯娌见面,今日既然来了,正好入堂上,彼此正式见个礼相认一遭,如何?”
荀柔愣了愣,倒没想到荀谌荀彧这段时日就成亲了。
此时也不是多问的时候,他连忙点头,“嫂嫂说的是。”
正堂之中,荀柔先后与两位新嫂嫂,依次见过礼。
荀谌夫人是父城宣氏,荀彧夫人堰县唐氏,都是黄巾乱前就已定下的亲,并无什么意外。
唐夫人按说比堂兄大十岁,却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荀柔并未细看她的脸,但也并不觉得她年岁很大,且举止并不与其他仕族女子有何不同。
她与堂兄之间,看上去也是堂兄更成熟些,彼此态度相敬如宾,客气有礼。
荀柔心底叹了一声,知道这就够了。
这时候,夫妻成亲,就是如此。
哪怕真的换个人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夫妻情谊,多是在一起后工作、生活、抚育等事宜上,慢慢培养起来的。
然而,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惆怅。
他以后也要沿着兄长们的道路吗?
寒雪簌簌,地上已经积了许多,一步一步踩上去发出吱嘎声响。
荀柔为了不再想这件事,便思考起伯父给他的考题。
“若果真天下将乱,你以为,我族当如何应对?”
囤积粮草,聚众自保,军功为上,这是一贯做法,但似乎都不适合他家。
首先,囤积粮草、聚众收敛人心,第一需要是钱,而问题是颍川固然位处中原,土地丰饶,适合种粮食,但却无盐铁渔运之利,海运之利和外国通商,也就是说,如果他家不准备学其他豪族,压榨百姓贱买百姓土地,将平民变成佃户,那就基本上告别了暴富的第一阶段靠倒卖资源迅速敛聚。
粮草的问题是,如果真的囤太多,他家没有充足的武力,就可能引来恶贼,而招揽武士,又要回到钱的问题上。
聚众……灵帝才被黄巾敲打一通,再加上宦官,大家都不是傻瓜,没有恰当时机,很容易被发现,毕竟颍川离京师太近啦。
至于军功,现在自然可以让族中子弟向这放心努力,但短时间崛起是不太可能的,他们家在军中无人啊,靠将来到凉州、幽州等边隘用命去赚取,也不太容易。
他此次见识了皇甫嵩的大军,已经确切体会到,那种自幼习弓马军户或者边关子弟,和他家水平的巨大差距。
打个比方,他自幼习射,受伤前,立射、不骑马,能张二石弓,这是荀家年轻人普遍水准,力量强一些,如他亲哥和堂兄荀衍能开三石,这都是很厉害了,比一般步卒强很多。但人家五十多岁的皇甫嵩老爷子,现在还能开五石弓。
他家出儒将可能,但真的到刀戟见红,在军阵之中将领对阵搏杀,勇武肯定是不如,就基本上是给人家送菜。
但,这三点又不可以不有。
钱可以赚,但可能不够暴富,民心也可以揽,但要做得恰当事宜,最后,如果族中子弟,有人愿意从军,自然可以往何颙处去,再图军功,但风险也大。
依照灵帝过往行事,他本人对士族掌握兵权,很忌惮,后期组建的西园八校尉,没有一个根正苗红的士族子弟。
所以,家中前途究竟在何方?
他们难道只能像原本历史,在乱世之中,如飘絮一般,依附与诸侯豪强,然后被人主宰命运吗?
荀柔大半夜不睡,打开地图,把天下十三州从这头找到那头,终于找了两个地方。
“徐州广陵郡,族父昙曾在此任职,颇有令名,至今任有沟通,此地临扬州,扬州有丹阳兵闻名天下,募之可得安稳,”将来陶恭祖就是依仗丹阳兵啊,“即使扬州再叛乱了,也不必担心。”
“还有青州东莱郡,三面环海,战乱不易侵袭,有鱼盐之利,又可与幽州、三韩交通贸易。”幽州有马,东莱又有盐,都不用担心养马问题。
“家中这些年存钱之数,也能够一年太守了,且此二地临海,均可借地利之便,赚够来年资费,大可不必盘剥百姓。家长以为如何?可择一处,为吾族之根基。”
只要家里愿意,他可以负责每年赚够钱啊。
两个郡都拿下,那是不可能,但至少要搞到一个嘛。
第二天,荀柔兴匆匆的带着地图前往伯父家。
“西园买官?”荀衍顿时皱眉。
荀彧也忍不住露出讶然。
总之,他们真是谁都没想到,荀柔会剑走偏锋,思考出这样一个结果来,颍川毗邻洛阳,大家心中所向,都在中枢,却没想他会逆道而行。
这未免……太出乎意料。
“广陵郡离颍川更近些,东莱郡略远,不过东莱地更偏僻,可能会便宜点。”他是更心水东莱啦。
所谓天高皇帝远,正是这样的地方。治一地之民,安一地百姓,无论天下风云变幻如何,都离不开人、地、钱、粮四项,在颍川这样行事,连天子都会来垂问,但如果将之变成职责所在,那就是另一回事。
荀绲沉思了片刻,倒没说他买官破坏荀氏清名,只是摇摇头,“何至于如此?大将军虽然鲁直,然并无不堪,天子虽如此,但威严任在,况且已有二位皇子。”
乱,可能会乱,这是这时候人普遍悲观的想法,但就是最聪明的贤者,估计也很难会想到,战乱将整整持续一甲子,两度改朝换代,还能同时有三个皇帝。
“就不算这次黄……太平道之乱,近年来,四边反叛之事,也较先前更多,究其根源,乃是天子敛财无度,而不顾百姓生死,且至今毫无悔改之意,张角作乱,天下响应,瞬间便是百万之众,这些人中,实在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然,朝廷威严仍在,一年之间,如此大势寇贼便被平复了。”荀衍道。
荀柔垂眸,“然,天下并未安宁。”
杀掉黄巾,事情就结束了,不,远远没有。
屋中顿时一静。
“宦官不除,天下难平。”荀彧低声叹息。
“天子不会允许。”
“大将军何进,”荀绲缓缓道,“颇善我家,亦有诛宦官之意,天子固然先前有敛财,但此次诛杀反贼,能尽出西园钱财和马匹,不吝粮草,显然并非昏聩之君……”他顿了顿,“估望观之。”
荀柔知道,伯父虽然没有完全拒绝,却暂时也并没有选择迁移的打算。
族中仍然倾向于扶住一个朝中栋梁,支撑起汉家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一个僻地太守,是不足以拥有说话权利的,而如果他家要在边地出任太守,治理地方,几乎要举族之力。
从颍川迁移到陌生之地,从头经营,这需要动力,足够的动力。
荀柔并不着急,相信近两年的局势,会说服伯父以及族中长辈。
就在家中准备好他的冠礼,等着吉期,好像已经忘记他的灵帝,却突然派下使者,招他上京。
这天寒地冻的。
亲哥迅速领着两个牢头前来表示,“阿弟,你再病一病吧。”
父亲没有说话,显然默认这种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
荀柔于是又躺了,可是,天子这回似乎执着起来,竟第二次派出人来,并随行了御医和兵卒。
行吧。
这就没办法了,荀柔于是“只能”从床上起来,和受何进征辟的荀攸,一道启程了。
第70章 天下之病
自洛阳至颍阴,只需过一道轩辕关,天气好时,疾驰奔走不过三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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