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寻
以上这些麻烦倒也算了,毕竟前四关也是这么过来的。可如今最大问题是,第五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情况:不仅两人被分隔在两片互不相通的区域,灵药和工具亦然!
拿棱豆相关流程来说,原材料棱豆位于紫迟一边,煮棱豆的药釜和给棱豆去皮的刀却放在钟燎那头,等去完皮,将棱豆捣碎成面的药钵又放在了紫迟这边。
也即是说,一个棱豆炮制,便需要两人交替操作,难度之大,可见一斑。
幸而两人经过四关历练,已经有了一定经验。
计时香点燃,第五关一开始,钟燎依照惯例,主动担当起指挥大任,按照用具和窗口分布来分配任务:“紫道友,给我棱豆,山蓟草拿去……”
紫迟负责捣碎山蓟草、捣碎棱豆、开炉炼丹、成丹装盒、送药出售。
钟燎则负责熬煮棱豆、给棱豆去皮、熬煮麻根水、将麻根水装碗、清洗玉盒与石碗。
两人各自在分隔领域忙碌,偶尔借助中间长桌传递物品,一时倒也井井有条。
然而,随着一块块药牌撤下,一单单购药需求完成,堆积的工序逐渐变多,两人配合也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
主要是紫迟这边,三个丹炉都在他的区域,于是由他负责最后的炼丹工序。这一步需要两种材料:捣碎的山蓟草、熟棱豆磨成的面。这两样材料还都必须用碗盛装,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因为碗数有限,仅有三只,药单一多,他势必无法将两样材料都准备好再开炉,必须先将山蓟草入炉炼制,腾出药碗盛装棱豆面,中途再加入丹炉。
可是棱豆面不是想有立刻就能有,得等钟燎熬豆出釜,再交给他研磨。这就需要两人在时间上精密配合,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山蓟草将熟,棱豆面却跟不上的情况。
好比现在——
紫迟望向丹炉,向来睡不醒一样的眼中难得闪过一抹焦急,山蓟草炼制将成,再不加入棱豆,等时间一过,药性相差,这一炉可白炼了。
“棱豆!”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钟燎,见对方自顾忙碌并不回答,提高音量,又喊一声:“棱豆!”
“知道了、知道了!”
钟燎也有苦衷,她这边总共三个药釜,却不能全用来熬煮棱豆,必须兼顾麻根水的制作,而刚才因为连出三个麻根水的药单,药釜都被占用,她好不容易腾出空釜煮好棱豆,就听到紫迟在催。
“知道你要棱豆!别催了!已经在做了!”
钟燎挥动片刀,火急火燎给熟棱豆去完皮,耳听得紫迟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也不耐烦找盘子了,捞起豆子直接扔向紫迟:“你的棱豆!拿去!”
什么叫我的棱豆?
紫迟伸手接下,心里也无端窜出一丝火气,他难道想催吗?说话也是很累的,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啊。
顾不上和钟燎争论,紫迟将棱豆投入药钵,立即着手捣碎工作。
可惜规定中药钵不能离开桌面,且必须等待固定时间,否则他真想站到丹炉旁捣药。
时间是如此漫长,棱豆面一捣成,紫迟几乎是脚步踉跄着扑向丹炉。
也算没白忙活,紧赶慢赶没有错过时限,加药成功,丹炉继续炼制起来,紫迟也忍不住长舒一口——
却气未舒完,“滴滴、滴滴”,另一只丹炉忽地发出急促响声来。
紫迟不明所以,一时愣在原地,呆看那丹炉一边响一边冒出不详的红光。
发生什么?这个丹炉似乎是……丹成了,但丹成为何会响?
正常炼丹,丹成后丹炉自开,没什么冒红光发响声一说。而在前四关里,两人始终游刃有余,丹药一成立刻出炉装盒,从未拖延过,是以紫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不知那红光代表什么,但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令他心慌,总感觉放任下去一定会有不可挽回的事发生。
“丹成就要……装盒……对,装盒!”他心慌得甚至自言自语起来,调头去找玉盒。
一找之下才发现要遭,因为清洗处设在钟燎那边,而刚刚一通忙活,钟燎完全没空顾上清洗,唯二的两个玉盒还堆在脏碗中。
“玉盒!玉盒!快给我玉盒!”
此时此刻,紫迟也顾不上什么懒得说话,拍着分隔两人的长桌,大声催促:“快去洗玉盒!”
“玉盒?我忙着给棱豆去皮呢,你不是要棱豆吗?我又煮出来一些。”
“别管棱豆了!快洗玉盒!快啊!”
急促的滴滴声仿佛催命,丹炉红光越加浓重,几乎映红了半边场地。
钟燎终于也发现不对:“那、那是……玉盒?哦,玉盒!”
拔腿往清洗处跑:“你等等,再等等!千万撑住,我马上!”
可惜有些事不是急着做就能做成,清洗处有一个规定,清洗必须按顺序,不能挑拣,因此钟燎必须先把压在上面的碗盘洗出来,才能再拿玉盒。
等她忙活半天,总算洗好一只玉盒并传递给紫迟时,那丹炉的“滴滴”声已经急促到了极致,几乎连成一线,红光也浓得像血一般,令人倍感压力。
“好了,再等等,马上好了!”紫迟手捧玉盒扑向丹炉,嘴里不住嘀咕,不知是在安慰丹炉,还是安慰自己。
十步……五步……三步、两步、一步。
终于来到丹炉边上,紫迟的一只手已经摸到炉盖,另一只手将玉盒高高举起,只待掀盖开炉、装丹入——
“砰——!”
震天一响,滚滚浓烟伴着火光直冲云霄。
炉……炸了。
紫迟手上还保持着掀盖的姿势,脸上却尽染焦黑,头发都烫出卷来。
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口,吐出一股夹着灰尘的浊气。
“道、道友,你没事吧?”钟燎问他。
“没事……呵、呵呵,没事?”紫迟转过头,似癫如狂。
炉炸了,他脑中那根紧绷许久的弦也再绷不住,一起炸断。
……
“四位家主,请这边走。”
丹道大会比试场旁,作为大会主事的黄堂主从前带路,领着鼎香谷四家的家主往观景台上走。
“听说这次比试由你带头安排?”笑容可掬的老头对黄堂主说,“很能干嘛。”
“不敢、不敢,姚真人谬赞,我也是按您四位定下的,考验丹修三心的方向来布置。”黄堂主诚惶诚恐道。
“又能干又会说话。”那姚真人望向身边一位老者,“老黄,你们家的修士颇为不凡啊。”
被叫老黄的老者长着一张刻薄脸,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生人勿扰,听到姚真人的话也不回答,顾自往楼上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同样气质偏冷,不发一言。
“黄家主、魏家主真是无趣。”姚真人也不生气,笑脸依旧,目光掠过两人,落向最后方的一位女修身上,“我还是跟紫真人你聊天吧,听说你家孙儿这次也参比了?”
女修乌发如云,面若桃花,瞧样貌分明是个二八少女,不过修士年龄向来与外貌无关,那沉稳深邃的眼神也能说明其年龄实是不小。
“是参比了。”女修点点头。
“是叫……紫迟,是吧?”姚真人笑说,“早听说紫家这代年轻人里数他天赋最强,可惜紫真人你一直藏着掖着,都不领出来让我们看看。”
“不是不领,只是迟儿体弱多病,不便见客,最近方调养好些。”紫家主提起孙子,话也多了起来,“迟儿的天赋是不错的,悟性也好,就是……唉,就是性子散漫,不爱说话,也太乖巧了。”
“嗯?”姚真人一挑眉,“乖巧还不好?”
“是太乖巧,被人欺负都不会吭声反——”
“砰!砰!砰!”
数声巨响打断了紫真人的话,此时一行人已来到楼顶平台,视野开阔,十个土墙间出的隔间全然落入众人眼帘,那巨响便是从其中一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红一紫两个修士在打架。
“你会不会炼丹?洗个玉盒要那么久?手长在身上干什么的?不会用可以剁了!”紫衣少年衣衫整洁,就是脸上涂满黑灰,头发蓬乱如野人。
“我不会炼丹?你让我剁手?你那边的活计有几桩,我这边要忙的又有几件?净捡轻巧的事做,你好意思吗?”红衣女修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你以为守丹炉很轻松?换你被炸试试?”
“至少我守丹炉时没被炸,自己不行别找借口!”
“你真是强词夺理!”
“你也很胡搅蛮缠!”
两人越吵越凶,越吵越激烈,吵到激动处,满屋碟、碗、釜、炉乱飞,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呵!”黄家主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修,成何体统。”
“哈、哈哈,年轻人嘛,这才有活力。”姚真人赶忙打圆场,并试图转换话题,“一些龃龉而已,不用看他们了,让人拉开便好。对了,紫真人,你家乖孙是在哪场参比?这里面有吗?”
紫家主:“……”
早在看见那抹紫色身影时便僵住的她更加僵硬了。
“我、我家乖孙?”她望着那黑脸野人,沉默数息,终是心虚地一偏头。
“哈、哈哈,你问我那‘乖巧’的孙子啊,那什么,是不是没来,我怎么没看见……”
……
一场丹道大比初试,挑动起无数丹修的情绪。大比之中一同组队的修士,陌生人也好,好道友也罢,比试结束后全都相见不爽,更有甚者差点大打出手。
当然,被他们骂最多的还是设计出比试的人。
“鼎香谷中哪个丹修竟如此恶毒?”
“呸,他就不配做丹修!”
“不,他都不配做人!”
受尽折磨的丹修们再不顾往日形象,谈到此次比试无不破口大骂。只是骂着骂着,渐渐也夹杂出一点其他情绪来。
“说起来,最后那关我要是先不急着连开三炉就好了。”
“对啊,现在想想也不如何难,若是好好规划一番,一定能过去。”
“我才是惨呢,最后一关只差一单,哪怕再给我一息时间,也能过了。”
总之不知为何,众人竟像被坑出了滋味,总惦记着再有一次机会,一定能表现更好。
当此情绪发酵到高峰之际,一则消息不知自何处传出,说这丹道大比的新样赛法并非出自鼎香谷,却是源自一处叫寻花楼的地方。
一时间,参加过但没比试爽利的,没参加过但被流言勾起好奇心的……一众丹修都涌向寻花楼。楼内从早到晚人潮涌动,侍女们忙得脚不沾地,老板白九夏计策成功,眯着狐狸眼止不住偷笑。
而当这些丹修通过掌塔接触到原样的“炉炸了”试炼后,便纷纷拍着大腿惊呼骂差了,不该骂鼎香谷的修士恶毒,人家其实够良心,选取的关卡已经够正常,因为相比起来,掌塔里的某些关卡才是真非人。
有什么在雪山之巅炼丹,边炼边提防雪崩的;有在湍急河流的木排上炼丹,炼着炼着一不注意就掉河里的;最离谱的一个是给剑修带着,于御剑飞行时炼丹,灵草、药釜、丹炉等物还分在不同飞剑之上,炼丹时必须在飞剑间跳来跳去……
不是,出了哪门子事能急成这样,哪怕你找块空地呢,这个丹是非在天上炼不可吗?
总而言之,掌塔试炼里的场景一个比一个离谱,难度也一关高过一关,众丹修是边骂边闯,边闯边骂——骂自己,骂队友,更骂设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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