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人 第31章

裴家的大多数宴会，都是由裴老爷子第三任妻子李太太，也就是李誉那个与他年龄差很大的姐姐在负责的。当然，李太太自己其实也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当好一个挑剔的甲方，让专业的策划团队去把她的什么五彩斑斓的黑、绚丽多彩的白实现就好。

李太太本身又是个热衷社交、很喜欢办各种宴会的性格，每一次都做得尽善尽美，是名媛太太圈里十分有名的宴会大师。

往年这些预算并不会被顾非臣看到，因为在李太太的小儿子那里就会直接给过了。

但今年她儿子不是出事了嘛。

三房之前负责的各种东西，如今就暂时被三个准继承人分了分，每人在自己负责的领域外，还又多承担了一部分家庭责任。今年的宴会预算，就被递到了顾非臣的桌前。

总之：“你和临临会来吧？”

裴老爷子有点不放心，再次来和顾非臣确认。今年不是他的整寿，但生日宴操办得很大，邀请了很多人。毕竟裴老爷子今年生病生的轰轰烈烈，裴家也需要一个场合来让别人知道，这场病并没有彻底打垮这位裴家的掌舵人。

而在众多的来宾之中，裴老爷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封家的老爷子也会来。

封家的根基不在雍畿，而是在C国的经济中心春申市，也是一个十分有名的老牌家族。两位老爷子从年轻时就机缘巧合地认识了彼此，据说还曾有过一段非常不错的合作关系，可惜，后来不知不觉还是发展成了彼此事业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一路从公司到婚姻，再到经营家庭，比了个彻彻底底。如今人过花甲，仍不愿意放过彼此。

“他孙子你之前不还见过嘛，就是上个初二也要办个宴会的那个。”裴老爷子对封家这种穷奢极侈的画风颇为不屑，“最近听说他小孙女也回国了，跟临临差不多大。”

简单来说就是，老爷子的攀比之心，再一次熊熊燃烧到了小辈身上。

顾非臣：“……”

顾总在沉默数十秒后，默默打开了手机后置摄像头，把顾临临连拿笔都拿得不算熟练的样子，展示给了他外公看。

如今顾家窗明几净的客厅里，霍玦正大方地摊开植物报告本，对他的好朋友说：“你不画吗？下周老师肯定要检查观察作业了。”有些孩子写作业总要拖到最后一刻，而有些孩子不仅会早早写完，甚至会提前猜老师要布置什么作业，以便更早地完成。霍玦就是后者，“我今天就已经去看过并画好了，你看！”

顾临临其实也没看出什么，就看到一个用蜡笔画的绿色的杆。

但是……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拿过蜡笔，在自己的报告本上描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是的，是描，不是画。

他把霍玦的那一页，垫在了自己的那一页下面。

裴不应：=口=好家伙，在还没有彻底学会写作业的年纪，你小子就已经无师自通了抄作业。

顾非臣重新把视频镜头旋转回了自己这边，他一个字都没说，但又好像已经说了所有。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一个连幼儿园作业都在试图抄下来的小朋友，能帮你和封家攀比什么？

裴老爷子：“……”

第37章 变成人类的第三十七天：

裴老爷子的亲曾外公滤镜有八百米厚。

虽然对于目前的临临大王来说，裴老爷子还只是一个“爸爸的外公”的代表符号，他甚至连外公是什么都没怎么搞懂，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在裴老爷子的眼里，顾临临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曾外孙了。

他的临临怎么会不优秀？

三岁就知道抄作业了，这还不能说明他其实十分聪明吗？

裴老爷子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国外的儿童行为实验。

内容差不多就是实验者和学龄前的孩子玩猜牌游戏，孩子赢了会获得糖果，玩上一会儿之后，实验者便会把扑克牌翻过去扣在桌面上，假装有事要暂时离开一下，在离开之前，他会告诉孩子，等他回来再继续游戏，希望对方不要偷看。然后，实验者会通过旁边的单向玻璃来观察孩子会怎么做。结果自然是有的孩子选择了偷看牌面，赢下游戏；也有的孩子没有。

但神奇的是，实验者通过这个行为实验给出的结论——在学龄前孩子意识到可以用撒谎来达到目的的那一刻，反而是他们大脑发育、智力发展的一个信号。

这里不是说撒谎是对，是好的，要鼓励撒谎。

而是说，更聪明的孩子更容易意识到，他其实是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来达成自己本有可能达不成的目的的。这是一种很高级的逻辑思考。

当然，撒谎本身还是不提倡的，可是这种自我逻辑意识的觉醒，是很厉害的。

裴老爷子觉得，他的曾外孙就是这么厉害。

只是他不能和封老头比谁家孩子撒谎更厉害，他选择了把电话打到了裴不应那边，询问他知不知道顾临临擅长什么。

裴不应却在电话里直接表明了立场——他是不会帮着爷爷去强迫顾临临学习什么的，因为小孩子就不应该陷入家长之间很没有必要地盲目攀比。拒绝内卷，从他做起：“爷爷你想比的话，就自己比吧，临临没有义务做这做那。”

裴不应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倒不是他小时候经常经历过此类攀比，有了什么心理阴影，事实上，他爷爷从没有过多地要求过他什么。

他只是最近看了不少育儿类的鸡汤，有点应激，满脑子都是什么“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他只是他自己，”、“孩子不应该成为你完成自己都实现不了的梦想的载体”，诸如此类。裴不应为此深深的着迷，老师说得对啊，这些书说得对啊！

当然，裴不应也知道和他爷爷讲鸡汤是没用的，所以，他在最后选择了搬出他表哥：“您之所以和我说这些，就是因为很清楚的知道表哥肯定不会同意吧？”

裴不应为自己难得的脑筋聪明洋洋得意。

裴老爷子却在视频那头，气地把拐杖跺的哐哐响。不是因为被裴不应拒绝了，而是因为这种浅显的道理，连裴不应这个小傻子都能懂，他会不懂吗？他什么时候强迫过他们了？如何真的强迫，还能有你裴不应这么自由自在的今天？

裴不应一愣：对哦。

“那您找我干什么啊？”

“我说了，我想问问临临擅长什么。”裴老爷子真的很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

但他也知道自家孙子的德行，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单纯的脑子不好，只能努力给对方解释。

他虽然不会强迫顾临临去学什么，但他还不能用临临擅长的去直接打败封老爷子的孙辈了嘛？

裴老爷子和封老爷子斗了这么多年，虽不能说次次都占据上风吧，但好歹也是输少胜多的。而他能赢的技巧之一，便是想办法左右比赛内容，尽量比自己擅长的，并痛击对方不擅长的。说得再简单点，就是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别问怎么围绕顾临临擅长的内容展开比赛，又怎么让封老爷子同意，裴老爷子总会想到办法。

裴不应总算懂了，他爷爷可真卑鄙啊。

“咳。”

“我是说，您可真聪明啊。”真不愧是带领裴氏拥有今时今日地位的掌舵人！

一首respect送给爷爷之后，裴不应就决定展开对顾临临的观察了。

“观察？”裴老爷子一愣，你要观察什么？你和临临不都认识很久了吗？这还不够你了解的吗？

那裴不应肯定是了解的呀，可是他了解的都是临临大王擅长吃喝玩乐的一面，而这显然是不适合告诉他爷爷的。哪怕告诉了，他爷爷也没办法拿出来和封家比啊。

他还是努力再挖掘挖掘其他的吧。

裴不应在挂断电话后，就开动了他不算聪明的大脑，想啊想，一直想到了第二天，才搜肠刮肚的终于找了一个——方向感。

顾临临都离开幼儿园那么久了，久到同学都不认识几个，还误以为自己是转学生，却依旧能准确找到自己的教室，这不是超绝方向感是什么？说真的，方向感不怎么好、经常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裴不应，很认真地表示，我侄子不会是个天才吧？地理天才。

然后，很快的，裴不应就明白了，那肯定不是啊。

顾临临之所以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教室，一方面是因为会有班上的老师直接带他去教室，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幼儿园的地板上就画着路线呢。

从上了电梯，出现在教学楼的一楼大厅开始，地板上隔一段地方，就会画一段指向标。一共四种颜色，代表了HC国际的四个学院，顾临临只需要跟着橡木树学院的绿色走就可以。色盲的孩子也不用担心，因为在不同的方向标上，还有大中小三种型号的学院徽章，好比橡木树学院的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小树便代表了橡木树小班，其他以此类推。

顾临临都不需要低头走多少步，就会顺利走到他们班，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好吧，裴不应在心里遗憾地想到，那方向感pass。一边想，还一边不忘给自家大侄子拼命找补，也是，都现代科技了，要什么方向感啊，有手机导航就够了。说起来，他表哥和霍氏的研究方向里，就有裸眼全息啊，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还能把这项技术应用在现实导航里，那就更不需要什么方向感了。

裴不应很快就有了新的灵感——记忆力。

虽然他侄子把同学老师都忘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一直记得霍玦和薛家的双胞胎啊，这还不能说明他侄子记忆好吗？别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吗？

事实证明，不是。

顾临临只会记住他想记住的，好比他的爸爸，他喜欢吃的小零食，以及他的小弟……们。

至于其他东西，小朋友经常丢三落四。不是把课本放在家里，忘拿去学校，就是把帽子或者外套什么的放在学校，忘记拿回来。

重新上学的第一个礼拜，裴不应和小周助理光东西，就不知道给小朋友送了多少回。以平均每天1.6次的频率，往返于滨江壹号和幼儿园。最可怕的是，你永远都想象不到这些东西在幼儿园里都遭遇了什么，顾临临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只需拿去几天，再拿回来就和前朝遗物似的，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脏乱。

顾临临唯一没忘的，就是放在小书包里的布老虎。他可以书包里什么都没有，但一定会有他的小老虎。

不是开玩笑，他有一次是真的这么做了，打开书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布老虎，老师打来电话时都快忍不住笑了。

记忆力也pass，那……

裴不应只能继续发散思维，从孩子喜欢吃上面，联想到了烹饪这门手艺。

是的，幼儿园还教烹饪。顾临临有一套专门的白色大厨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像极了米其林大厨。事实上，顾临临今天放学回来，就给他小叔带了一盒黄油曲奇，是各种可爱狗狗形状的。

烹饪老师不是狗派，而是顾临临只选了有小狗造型的模具。

裴不应还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会选小猫的，你不是更喜欢小猫吗？”

小朋友一脸惊悚：“我们为什么要吃掉小猫的脑袋？”小朋友一边说，还一边不放心的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警惕的看着自家小叔，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事。

裴不应：“……对不起，你说得对，让我们来消灭掉这些狗狗吧！”一口一个狗狗头。你别说还真别说，温润酥脆的口感恰到好处，奶香四溢，甜而不腻，可以说是一块非常美味的小饼干了。

所以说，这就是爱吗？

只有倾注了热爱，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黄油曲奇。

“好吃吧？”小猫咪也是一脸骄傲，对小叔表示，“是我的好朋友明娜做的哦。”

裴不应：？

那你在骄傲什么？

临临大王当然是骄傲他有这么棒的小弟啊。

裴不应的问题也由此而来：“明娜是谁？”

“我的同桌啊。”顾临临终于记住他同桌小姑娘的名字了，虽然他其实一次也没和小叔说过，但小朋友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他知道的，便理所当然觉得全世界都应该知道。

“姓明啊？还真是少见的姓呢。”

“她叫威廉明娜。”顾临临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小叔，纠正对方，那是一个英文名。

“嚯，竟然还是个国际友人。”怪不得做的好吃，这是血脉觉醒啊。

顾临临没懂国际友人是什么意思，但明娜确实是从海外转学过来的没错，他便继续骄傲地点了点头。

裴不应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琢磨顾临临的天赋问题。

如果说天赋是老天爷给每个小朋友开的一扇通往未来的窗户的话，那顾临临大概天生就住在集装箱里吧。他真的是十八班兴趣，样样不行。打球至今还停留在捡球，乐器直接填补了丧葬领域西洋乐的空白，学习……

也是乱七八糟。

倒不是说顾临临这些都不好，而是不够突出，总有比他更厉害的小朋友，也有比他更差劲儿的。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只能说小朋友心态比较好吧，顾临临从不会因为比不过别人而沮丧，看他和别人家小孩霍玦的关系就能知道。他只会真心实意地替对方自豪，骄傲地给别人介绍，这是他的什么什么朋友，他就是这么厉害。

然后，裴不应才反应过来，全班除顾临临以外，一共十一个人，外加隔壁兔子脚编外的六个小朋友，好像几乎都是他侄子的好朋友啊。

这么会交朋友的吗？

准确的说，是大家都想和顾临临交朋友，而他勉勉强强收了他们所有人当小弟。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