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人 第36章

只有他的小叔裴否杨觉得不对，并对此表达了强烈的不满，虽然当时对方的年纪也不大，却已经很懂得带头在家族内部搞针对裴不应的孤立，让他明白明白谁才是这个家里说了算的那个。

裴不应看着小小的顾临临，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简直心疼的不行。

结果，临临大王只是对小叔说：“看，小鸭子。”小朋友根本没听裴否杨在说什么，在搞明白大屏幕上不是爸爸在和他视频通话之后，小朋友的兴趣就迅速转移，好比泳池里的巨大小黄鸭。和他洗澡时总会放在浴缸里的小黄鸭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的版本。

裴否杨简直要气死了，他被一个小孩子无视了？这是在当他这个长辈不存在吗？

对啊。

小猫就是会无视所有让他不喜欢的人啊，既然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干嘛还要给反馈呢？简单来说就是，小猫咪懒得理你。

裴不应爽了。

说来惭愧，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他竟然才终于明白，对于某些跳梁小丑，你不去搭理他，也许才是最容易让对方破防的。

裴不应立刻笑着蹲下了身，凑过脑袋让顾临临呼噜，还喊了跟裴家兄弟一起过来的李誉。

裴否杨先咧嘴嗤笑了一声，裴不应是不是疯了？李誉可是他小舅舅，虽然李誉还没他岁数大。

熟悉李誉的人，也都是心下一紧，生怕闹出什么不好看。李哥也确实依旧是一脸拽样，很不好惹的样子。

但……

他也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还主动低了下头，方便小朋友呼噜。他甚至放柔了声音说：“今天是不是还没有打过招呼？”

裴否杨：“！”你在干嘛啊？

李誉在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啊。

作为舅舅，李誉也是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大外甥的。裴不应觉得自己是裴否杨霸权的第一个受害者，但实际上，在裴不应回国之前，总受委屈的是李誉。他比自己的外甥还要小一些，又是客人，他姐每次接他来裴家玩时，自然而然地会更注意他一点。但即便是这样，裴否杨也是不满意的。只是两人的冲突没有裴否杨和裴不应那么大而已。

李誉也一直因为姐姐的关系，而懒得搭理一直在得寸进尺的裴否杨。但他并不觉得顾临临就该让着裴否杨。

尤其是……

这么多人，裴不应也在场，但小朋友却毫不犹豫选择了朝他张手，要他：“抱！”

顾临临选择李誉哥哥的原因，倒是没那么复杂，仅仅是因为他爸为了锻炼他的体能，在刚吃饭后不仅自己不会抱孩子，也不允许裴不应等人抱。只有最近不常去顾家的李誉，目前还不知道这一变化。

李誉一张看起来拽得二五八万的脸，因为小朋友放弃了所有人只选择自己，而差点没绷住逼格。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把顾临临给抱了起来，小朋友的身子实在是太软了，就像抱住了一团棉花，让他生怕自己哪里抱得不好，走起路就像机器人一样生硬。

临临大王却得了乐趣，开始一个劲儿地指挥李誉哥哥带他去哪里哪里。

裴否杨真的快要气死了，反应比之前都要大，大很多，因为在他看来李誉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他真的受够了，全家都在背叛他！

但很显然地，裴否杨要是因为这点事就受不了了，那后面还有他受的。

好比，裴老爷子的送礼之旅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隔日晚上，当裴老爷子真正的生日宴即将开始时，顾非臣牵着穿了一身白色小西装的儿子下楼来说生日祝福，裴老爷子又当众送了顾临临一件礼物。

——裴氏的股份。

不多，只有3%。

但放眼整个裴家，到目前为止，三岁的时候就能拿到裴氏股份的，也就只有顾临临一个。哪怕是裴不应这种父亲早逝的，在成年之前，也都一直是裴老爷子在帮他代持股份。顾临临凭借这个股份如今的市值，大概可以一跃登上什么全球最有钱的孩子排行榜了。

不只来宾惊讶，裴家人的内心才是波谲云诡的。因为给了顾临临的，那不就等于是给顾非臣了吗？老爷子这是彻底下定决心，要让外孙继承家业了？

裴否杨直接当众破防。

顾非臣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垂下了眼眸。如果换做是他自己，他大概怎么也要和外公客气一句“这恐怕不太合适”，但换做是给他儿子的，他凭什么要替他儿子拒绝呢？

只有顾临临很认真地教他曾外公：“是曾外公你过生日，应该我给你送礼物。”

在来之前，小叔就教他啦，顾临临记得的可清楚了，谁过生日，谁收礼物。曾外公是不是不太懂这个啊？他可以教他的！

裴老爷子本就在笑，因为小朋友这话，笑容一下子就更大了。

他说：“是嘛？那我们临临给曾外公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是电话手表哦。”顾临临自从发现给霍玦送的电话手表让好朋友很高兴之后，就很喜欢到处给别人送这个了，每次送还会加一句，“这样你就可以和我联系啦。”

虽然小猫咪其实完全还不懂，真正打动人的并不是手表，而是他这句话代表的含义。

——因为希望能和你保持联系，所以我把它送给你。

裴老爷子想的就要更多一点了，他之前一直想见自己的曾外孙，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等了这么久。没想到这些也会被小朋友看在眼里，所以他才会送这个给他，不是吗？天哪，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顾临临更会送礼物的小朋友吗？没有了，只有他们临临！

人老了，本就容易动感情，裴老爷子更是差点泪洒当场。

因为他觉得比起真诚的小朋友，给小朋友送股份的自己，反而多了很多没必要的小心思。

而这就是他在家琢磨了这么多天，总算琢磨出来的和封老爷子之间的又一场较量了。既然孩子本身没什么擅长的，不好比，那就来比谁对小辈更好嘛。

这种小手段，其实经常会出现在家长身上。好比在过年亲戚聚会的时候，旁人时不时就会经历一部分当了家长的亲戚假意抱怨什么孩子的衣服如何如何贵啊、学校如何如何难进啊，但实为炫耀自己有本事有钱的行为。

裴老爷子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这种，因为类似于股份书之类的东西都是需要提前准备的，封老头再喜欢他家的小孙女，也肯定比不过他。而他送出的东西，也不过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了自己的曾外孙，一点都不亏的。

可是……

一个满心算计的我，怎么配得上我们如此真诚的临临？！

第43章 变成人类的第四十三天：

裴老爷子这边已经自我攻略的不知道该对顾临临如何好了，封老爷子那边还在生气呢。

他刚刚下车不久，从别墅外面一阵谋杀菲林的闪光灯中，护着自家的小孙女从加长的林肯中走了下来。

几乎是在听说了裴老爷子接连给顾临临送礼物的第一时间，封老爷子就意识到了这老小子想玩什么聊斋。

偏偏他还真的拿对方没辙，因为想压过裴老爷子一头的礼物确实大多都需要提前起草文件，这是他无论如何都现场拿不出来的东西。

封老爷子那真是快要恨得牙痒痒了，还只能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边让人送上寿礼，一边和裴老爷子以及李太太寒暄。

虚伪的大人们在刚开始说话时，一般都没什么营养，无非是先祝裴老爷子寿比南山，再问问他出院之后的身体恢复情况，最后再被反过来关心关心他的家庭情况。我很好，你也好，大家都好。反正翻来覆去地就是老一套，你客气客气我，我客气客气你。

一直到某一方忍不住开始发难。

这一回没忍住阴阳怪气的是封老爷子，在裴老爷子第一百零八次的炫耀他的曾外孙时，封老爷子的自我防御机制就开启了。明知道比不过，却偏还要嘴贱刺激对方两句：“也是，咱们两家情况不一样，你不像我……自己不顶上来，可怎么办哦。”

典型的想要在能赢过裴老爷子的方面找回场子。

封老爷子的儿子是个标准的守成之君，虽没有太过锐意进取的能力，但至少不会在媒体面前捅出裴否杨那么大的篓子。更不用说他儿子和儿媳还给他生了一对让他如此满意的孙子、孙女。他上初中的孙子今天没来，但小孙女却很值得大吹特吹一下。

封老爷子也知道顾非臣的儿子不好比，所以他干脆就不比了，只生吹，硬吹，吹完不比，那他孙女就会永远利于不败之地！

好巧不巧，裴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彻底放弃了拿自己的曾外孙去和别人攀比的行为，因为在小猫咪的真诚面前，裴老爷子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他的曾外孙，不是他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工具，他不能这么对他。而鉴于自己不打算比了，那自然是怎么吹都可以。

两个老头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打算，却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了。

一个握手间，多年的默契就让他们开始了。

一个说：“说起孩子，我孙女哦，最近在幼儿园里成立了一个小组织。”

确实挺小的，连着她一共就俩人，组长领导副组长，至今还没找到第三个转学生的转学生联盟。但不管组织里有多少人吧，只要他不说，谁又知道呢？反正如今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他孙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成立并管理某个组织的能力与野心。

他的明娜可真棒啊。

另一个说：“巧了嘛，这不是。我曾外孙自己尝试种植，人生第一次，就在幼儿园成功种出了花呢，我都在考虑要不要把我得过金奖的兰花给他照顾了。”

虽然前两个月养花的水都不是孩子自己浇的，各种施肥捉虫的过程孩子也没参与，都是幼儿园的老师在精心照料，但是无所谓，这总比孩子成立什么组织接地气多了吧？封家这一听就太悬浮了！

他曾孙种出来的三色堇可是实打实的，裴老爷子之前都在外孙的朋友圈里看到了，有照片为证！

两人一个对视，就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打算，也就更放心的开始胡说八道了。

一会儿说自家的孩子会骑马，一会儿说孩子已经会做加减法了，什么棒球、网球，烹饪陶艺，能吹的统统都吹了一遍，谁都觉得自己家的这个简直是神童转世，天才下凡。

李太太翻了个白眼，真是受够了这两人，插话想要结束没完没了的话题，这站在门口一直说话像什么样子？还有其他客人呢。她表示：“那真是太好了，两个小朋友能有个优秀的同龄人一起玩。”

虽然裴老爷子也有此打算，他的生日宴特意请了不少其他家的小孩，就是希望能帮顾临临多交些合适的朋友，但他却不愿意当着封老爷子的面承认，傲娇表示：“不好说啊，我们临临可是很挑剔的。”

封老爷子冷笑一声：“我们明娜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交朋友的。”

然后，两个也许未必会成为朋友的小朋友，就正式会晤了。

一个从爷爷的腿后面探出脑袋，一脸惊喜地说：“临临！”

另一个则终于结束了和爸爸的歪缠，要到了厨房刚做出来的棉花糖坚果巧克力，开心地回：“是明娜啊！”

在两位老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两个小朋友快速冲上去拥抱住了彼此，上演了一出十分感人的“我好喜欢你哦”。

李太太差点笑出声。

封明娜小朋友今天穿了身粉色的蓬蓬公主裙，背后还有一个硕大的缎带蝴蝶结，就宛如一个行走的草莓小蛋糕。她本来是有点无聊的，因为大人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如今却只剩下了对好朋友的关心：“你身体好点了吗？”

她至今还以为顾临临请假是因为生病了，因为她就只有生病了才能不去幼儿园。

顾临临略显疑惑，不明白明娜为什么要问他好点没有，只能懵懵懂懂的点头，他很好啊，好得不得了。

哦，对了，他还吃到了特别好吃的巧克力球！

老师说，好朋友之间要学会分享。

顾临临立刻就把他觉得全世界第一好吃的巧克力球，分享给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期待问：“是不是很好吃？”

封明娜把头点的就像是啄木鸟。在把巧克力球含进嘴里的瞬间，她就被征服了，天哪，天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知道哪里还有，我们去拿吧！”临临大王的狡黠一面再次重出江湖。爸爸刚刚已经和他说了，这是最后一把巧克力球，他没办法撕毁协议，但如果是他的好朋友想吃，那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小猫咪的嘴角真的很难压。

“好哦，好哦。”小朋友真的很难拒绝甜食的诱惑。

两个好朋友一拍即合。

只有裴封两位老爷子在恍惚了半晌后，才想起来问：“你、你们俩认识？”

那何止是认识，看这个分享零食的劲儿就不难猜出，他们关系应该不错，甚至是好得不得了。也是这个时候两家老人才知道，他们的晚辈同在一家国际幼儿园念书的事情，还是同一个学院小班的同桌，甚至一起创立了转学生联盟。

顾临临也终于看向了曾外公，和他身边的封老爷子，他问：“这是曾外公的好朋友吗？”

裴老爷子：“……”他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微笑了啊，是啊，是他的好朋友呢，恨不能对方赶紧死一死的那种好朋友。

封明娜倒是比顾临临知道的多一些，只是她并没有把爷爷往日里总挂在嘴边的“讨人厌的老头”和“临临的曾外公”这两个形象联系在一起，还开心地祝福爷爷：“那你在这里要好好和你的朋友相处哦，我去和临临玩啦，不要打架。”

一看就知道小朋友这话是跟谁学的。

两个小朋友在和家长打过招呼之后，就携手离开了，独留两位老爷子犹如残烛，在风中凌乱。

并且很快的，裴老爷子就发现了，顾临临的交友圈是真的广泛。

他不只认识封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