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鸟传信
谢尔登不用想也能猜到对面之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无非是他如何桎梏住比他健壮十倍的肌肉壮汉。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长了脑袋的。”
被人拐着弯骂没长脑子的拉曼纽尔:“……”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试图掩盖自己刚刚的丢脸,“感谢你的帮助,我是格伦地区执政厅的总负责人,名为拉曼纽尔·埃尔伯,你的大恩我会永远铭记。”
“叫我谢尔登就好。”谢尔登收剑入鞘,将倒地马匹身上的缰绳拆下,扎实地将被手刀击晕的追杀者绑好。
“拉曼纽尔你为什么会被他追杀。”谢尔登将从马身上顺来的绷带丢过去,一边问。
相比起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下了杀手的追杀者,显然是将他拉上马呈现保护之姿的拉曼纽尔更加可信。
拉曼纽尔低着头,将绷带缠在自己的伤口处,“我……并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的行踪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他在地上挑了一根粗木作为拐杖,还是有些歪斜地站起来,声音饱含担忧,“谢尔登,他的目的和行为我都会自己追查,你就不要知道那么多了,不然的话只会将你也牵扯进来。”
谢尔登对拉曼纽尔的拒绝回答不置可否,他继续问:“你觉得凭你一个人可以从这原野之上走回安全的城市吗。”
他不知道自己被传送的位置处在哪里,离城池又有多近,不过他没有在拉曼纽尔的面前表现出来,更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谢尔登。”拉曼纽尔握上了谢尔登的手,自己手上沾着的尘土同时将谢尔登的衣袖染脏,但是他显然没有留意,他的眼眶里浮动泪光,“你那么关心我,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自己刚刚还拒绝回答谢尔登的问题,但是谢尔登对他还是没有任何隔阂,这不是好人谁是好人。
谢尔登出乎自己意料的之中地被握住,脑筋顿时有些转不过来。
自己怎么就被发好人卡了。
拉曼纽尔拭了拭泪,“我也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晚上的郊外说不定还会有豺狼出现。”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寂静幽深的树林之外亮起了无数荧荧的苍绿圆光,还伴随着余音不绝的尖长狼啸。
拉曼纽尔:“……”
谢尔登:“……”
拉曼纽尔谄笑,“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谢尔登四处扫视,狼群离他们有一段的距离,却已经呈包围之势,拉曼纽尔之前驾驭的那匹马早就不知奔到哪里去,只有追杀者那被谢尔登绊倒瘫在地上已经跑不动的马。
“我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谢尔登。”拉曼纽尔也看清楚了现在的局势,他的话中带上了哭腔,“要你和我一直丧生狼口。”
他掏出了腰间的短刀,“为了不被狼群咬死那么痛苦,不如我们先自我了断吧。”
短刀自刀柄处拉开,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刃面。
谢尔登听见耳边的呜呜声,不断思索中的大脑只觉得聒噪,一个眼刀撇过去,“闭嘴别哭了。”
被谢尔登一喝,拉曼纽尔的声音兀地一停,声音吞回腹中之时他还猛地打了一个嗝。
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不等看清谢尔登的表情,就用手盖住了自己的面。
太丢脸了。
谢尔登观察身前地形,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平原上的树林,咿浓娜河就在他们的前方流淌,其余的三个方向是葱郁的树林,现在那树林的外围都布满了在夜色之中十分明显的密密麻麻的豺狼目中绿光。
谢尔登按着剑柄,右手背的太阳印记似乎感受到主人面前的劣势而微微发烫,像是迫不及待要散发太阳的火焰去正面迎击。
不可以,太阳的火焰目标过于明显,南部的格伦地区一定存在着加拉赫的下属,就算是面前的拉曼纽尔,自己也不清楚他和加拉赫的关系。
谢尔登轻轻按下了自己的右手,将视线转移到了唯一没有被狼群围堵的地方。
“会游泳吗。”
拉曼纽尔因为自己刚才的丢人,大脑都处于糊涂的状态,当他听见谢尔登下一句话的时候来不及辨认话中的意味,就迷蒙地胡乱点着头。
“等等……游什么?”拉曼纽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将脸从手中抬起,但是此时他没有受伤的腰上已经缠上了原先拉马的缰绳。
再一转眼,他整个人就噗通一声被推进了冰冷的依浓娜河中,河面下的暗流不断地撞击他没在水中的下半身。
拉曼纽尔下意识地挣扎,“我不会游……咕噜咕噜。”
拉曼纽尔不停地乱晃,双手无序地拍击水面,试图就此上浮,但是他越是慌张,自己沉下去的深度就越大。
冰冷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他眯着眼向水面上望去,看见的是昏黑的蓝色以及不断流淌的水流。
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就这么简单地死在这里,不过那也好,至少没有尸体留给追杀自己的幕后之人。
拉曼纽尔闭上了自己的眼,似乎这就是他的终末。
只不过,下一刻。
“哗啦!”
金色的长发破水而出,白色的轻装紧紧地贴在少年单薄劲瘦的身躯上,双腿极其自然地在水下游动着,宛若流畅的鱼尾。
他们此时已经被水流冲到另外的地方,这段支流比较平缓,谢尔登远眺了一下方才的方向。
“还是有点可惜,不能等那个家伙醒来审问他了。”
谢尔登游动间,把手里拖着的青年推上岸,自己上岸之时带上了无数流水,自己身上夹带着的河水哗地流了满地,在鹅卵石的间隙之下涓涓流回河中。
他坐在鹅卵石面上,双手扭着身后的长发,透明水珠从金色的发间渗出如同珍珠一般饱满。
拉曼纽尔缓缓睁眼,兀一入目即使背对着他的金发少年,浸透了的白衣隐约可以瞥见其中矫健的身躯。
金发、白衣。
“是天使来迎接我了吗……”拉曼纽尔恍然道。
听见身后的动静,谢尔登一转身就听清了拉曼纽尔的低喃,“啊?你还以为你死了吗。”
“谢、谢尔登。”拉曼纽尔略微清醒,他猛地扑过去抱住了谢尔登的腰,就开始嚎啕大哭,“怎么连你也死了,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谢尔登刚刚才借着另一人昏迷用小焰将自己的衣服烘了半干,眼睁睁地看着拉曼纽尔的眼泪就要再次沾上他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
“唰。”
拉曼纽尔的哭声一滞,眼泪挂在脸上半落不落,他的脖颈上被寒冷的剑锋所贴合。
“你现在还没有死,但是你再不松手就说不定了。”少年的声音灌入拉曼纽尔的耳中,惊得他整个人飞快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而且还同手同脚地拉开了好大一截距离。
见到拉曼纽尔似乎清醒,谢尔登才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剑刃,一脸无奈,“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要你屏息的。”
“没听见。”拉曼纽尔自知理亏,将头压地很低,但是他意识到什么,兀然抬眸,“谢尔登,你又救了我一命,从今往后你拜托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做。”
“啊不,不能用拜托……总而言之,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了。”拉曼纽尔将自己的胸口拍了邦邦响。
“那就是我的荣幸了。”谢尔登莞尔。
他原先还苦恼如何在格伦地区立足,不过现在的话——
谢尔登望着一脸傻相的拉曼纽尔,还真是遇见了一个冤大头。
拉曼纽尔借着谢尔登伸来的手艰难地站起身,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往那里走就会走到庄园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解释,“那是艾德利做主修建的庄园,放心,艾德利算是我的下属,他一定会帮助我回到中心城市的。”
艾德利吗。
谢尔登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被拉曼纽尔信誓旦旦地提及的那人,正坐在拉曼纽尔目的地的庄园之上,他坐在主座之上,冷漠地眼神望着地上跪伏的士兵。
长刀出鞘,首级落地。
“连拉曼纽尔那个家伙也杀不死的人,留着也没有用。”
艾德利用手指拂过长刀上的血迹,眼神向外探去,见到的是无边沉重的夜色,“他受了伤走不了多远,传令下去,在郊外尽早将他就地格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公爵的心头刺
冬日的夜里冷气很重,特别是对于受伤并且在水里泡过的拉曼纽尔来说,更是感觉到无处不在的风吹过自己的身体,似乎要透过浸湿的衣物贴到自己的皮肤,丝丝缕缕的寒气透过最表层的肌肤深入五脏六腑。
他哆哆嗦嗦地走着路,向前瞥去的视线看清被夜色笼罩的少年身影,那一身金色的长发在黑夜之中被月光下照宛若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拉曼纽尔:“阿嚏!”
走在身前的谢尔登不由得慢了一步,与拉曼纽尔并行,“你还撑得住吗。”
在远离城市的郊外,不熟悉路况的谢尔登如果失去了向导,那么遭遇危险的几率大大上升,更何况……
谢尔登的目光在拉曼纽尔的打扮上一扫而过,面前这个人是格伦地区的执政厅长官。
他们此时走进了树林之中,被树冠分割成无数块的月光影影倬倬,行走的双脚踩在落满枯枝的地面上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谢尔登的步伐迈地大了一点,轻盈的脚步落在草地之上悄无声息。
可是,那咔嚓声仍是极其富有规律,不急不慢地在树林间响起。
“我还行。”拉曼纽尔说着,但是他的脸上分明染上了大块大块的红晕,双眼蒙上一层雾色,脚下被凸出地面的树根一绊,整个人就要向前摔倒在地面上。
不,拉曼纽尔短暂地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视线中纳入草地的范围愈大。
他不是被绊倒的,而是——那身旁伸来的手将他猛地一拽,令他失去了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
谢尔登想要做什么?
拉曼纽尔大脑短暂之间一片空白,可是他不觉得谢尔登会伤害他。
如果谢尔登想要杀死他,大可不必将他从三重的围杀之下救出,那么让他摔倒就是谢尔登的目的。
拉曼纽尔护住自己的面部,利用向前摔倒的势头就地一滚,眨眼间他就滚开了原先所处的位置。
“砰!”
铁器撞击的声音在树林之中层层叠叠地传开,甚至似乎有成型的气浪将树林因风卷起的落叶尽数绞杀。
银白冰冷的剑刃如同闪电一般迅疾出鞘,以横档之势护在谢尔登身前,骤起的狂风将他的金色长发向后高抛,露出了那似有浮云飘动的蓝眸。
“吱——”
剑刃不堪重负,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持剑之人的蓝眸之中倒映着眼前的光景。
身材娇小的人身上裹着漆黑的长袍,过于宽大的长袍笼住了来者的身形,让人无法辨认来者的样貌,在繁复的黑袍之下露出短短的一截惨白下颌。
来者的双腿隐在月光照着的树木影子下,看着有些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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