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鸟传信
不管是巨鼠的进攻,还是哈米什的暗箭。
哈米什望着谢尔登的身影,那道身影好像是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脊背弯曲。
只有哈米什一人的尖塔之内,青年祭司的声音低低回荡。
“还真是,被神明所眷顾之人啊,希里斯。”
即使哈米什从来都没有与自己信仰着的太阳神进行过一句话的交流,但是凭借他的眼力还是可以看见。
在谢尔登战斗着的时刻,太阳的光辉无时无刻不曾离开年幼祭司的身上,照下的旭光仿佛在为其保驾护航。
哈米什敛去自己的双目,目中的忧郁之色消失不见,他丢下手中的长弓,青年的身躯直接从大敞的窗口跃出,带着手甲的左手握上尖塔上垂下的绳索。
再不到半会儿的功夫,青年祭司就落在了大地之上,他站在谢尔登的面前,再次睁开自己的眼睛对上谢尔登。
眼中执着之色愈烈。
“希里斯,我可是选择了你,你应该说些什么吗,”哈米什说,“我要的只有与神明沟通的方法而已。”
“哈米什,”谢尔登将鹰杖立在鼠身上,借其支撑自己的身体,“你果然与多姆交谈过了。”
谢尔登在那个与哈米什一起战斗至天明的晚上,可以大概摸清楚哈米什的身手。
凭借哈米什的身手,打败巨鼠虽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哈米什也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他不做,原因会有一个。
那就是——哈米什没有与黑鼠作对的动机。
“那又如何。”哈米什的目光落在那无声无息的躺倒在鼠身上的箭矢处,“这支箭,足以表现我的诚意了吧。”
“在双方的天平上,我选择了你。”
谢尔登望着哈米什,一言不发。
他不想再和哈米什虚与委蛇了,哈米什并不是谢尔登所喜欢的那一类人。
哈米什认为别人的性命都是蝼蚁,这一点是真实无误的。
如果给予更多的诱惑,如果给予哈米什苦苦追求着的东西,如果给予哈米什达成梦想的方法。
不管那方法会伤害多少的人命,哈米什都不会理会,最后也只会变成像是多姆以及那丁一样的人罢了。
鲜血从谢尔登受伤的右侧腰间缓缓流出,将内搭着的白色劲装完全濡湿,血色的痕迹漫入了斗篷上,暗纹折出了红意。
“哈米什,”谢尔登的眉中染上了一丝烦躁,随即便被他好好的压抑下去,“多姆跟你说了吧,只要足够多的鲜血就可以将隐世的神明也再次召唤到现世之中。”
谢尔登对上哈米什的眼睛,决意地说,“没错,多姆说的的确是事实。”
鹰杖立在鼠身之上,尖端刺入鼠肉之中,泅开了鼠血满地。
“当菲茨帕特之民,太阳神托纳蒂乌所庇护着的国度之人——他们的鲜血洒落在大地之上,的确可以召唤出神明降世。”
谢尔登呼唤太阳神神名之时,即使是幻境之中的日光也洒落在他的身上,撞入他的发间。
“但是,首先召唤出来的,将会是太阳神托纳蒂乌一生之敌。”目中的瑰色宛若日边的沸腾的火焰光晕,“太阳神所庇护的、所在乎的、所爱着的一切。”
“全部都会毁灭在怒神的手上。”
太阳神托纳蒂乌对于菲茨帕特的喜爱,谢尔登不会怀疑,即使他的内心并不是真情实感地信仰着太阳神的,谢尔登也得承认,托纳蒂乌对于菲茨帕特的爱意。
——那是宁愿舍弃神之身,化作年年岁岁毫无边际垂挂在天空的日轮,也在所不惜的爱意。
“多姆说的是事实,我说的也是事实。”谢尔登说,“如果你愿意你所信奉着的神复生而来看见的,是满目疮痍的大地。”
“那你大可以投身到多姆的一方。”谢尔登的脚步动了,他抬脚走出了鼠身之上,被巨鼠的鲜血与自己的鲜血混杂在一起的地方。
谢尔登能看出,哈米什这回的选择并不是最终的选择,如果再次给哈米什机会,那么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哈米什一定会选择多姆。
谢尔登跃到了鹅卵石的地面。
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去,鲜血从他的腰间滴落,在石面上落出了一滴又一滴的血花。
谢尔登走到了哈米什的面前,他稍稍抬起自己的头,虽然是仰视着面前身高挺拔的青年,但是气势完全不输于对方。
谢尔登狠狠拽住哈米什胸前的衣物,迫使对方微微弯腰的眼神与自己平齐。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如果你是真正信奉太阳神的话,就给我抛弃掉自己的私心——”
“去看看这被托纳蒂乌的宿敌造成的生灵涂炭的凡世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大概会死吧
哈米什从小就是作为菲茨帕特王国的御用祭司来培养的,他出生在太阳神托纳蒂乌的塑像之下,成长时沐浴在其灼灼光辉之下。
幼时开口被人教授着喊出的第一个称呼并不是父母,而是‘神明’。他记事以来学习的便是神流传下来的神爱世人的事迹,神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他是特别的,是最接近神明之人,也是神明意志在人世间的代行者。
国民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被哈米什所全身全心信仰着的神明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哈米什,哈米什在所有的祭祀之上,都是依靠着自己的想法去揣测神明的行为。
至于为什么呢……哈米什不知道,只是终年如一日一般苦苦追寻着神明的脚步。
“哈米什。”
王宫主位之上,这个太阳国度实际的掌控者,巴布家族第七十九世代的公爵,加拉赫·巴布懒散地用手撑着自己的面颊,他的手上拾着一颗棋子,眼神落在面前的棋盘上,说出的话倒与棋盘全然不相关。
“玛佩的执政厅一直没有把今月上交王庭的东西送过来,不如你去看看吧。”
“政事方面一直都不是我管理的范畴吧,公爵阁下。”哈米什拢着一身黑袍,面上还遗留着方才进行的小型祭祀所画上的朱砂。
他的声线残存着韵律,眼底还露出了在祭祀中面对民众的忧郁神色——因为是爱护众人,忧虑苍生的太阳神的祭司。
“如果玛佩执政厅消息不明,那么地区内出现事故的可能性极大,”哈米什反问,“公爵阁下为何不派遣军队前往呢。”
“我派了很多侦查兵过去,但最后都下落不明,”加拉赫将棋子啪的一声落下,狼目荧荧,暗藏兴致,“只有一个接近过玛佩地区的人回来跟我说。”
加拉赫的语气漫不经心,“那里啊,出现了神迹。”
“神迹吗。”哈米什有些不相信,神明的迹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凡世出现过了,怎会突然便毫无预兆毫无信息地落在并非王都的地方。
菲茨帕特的王都是建立在天国的太阳神宫在凡世的正下方的。
“你不信?”加拉赫挑眉,“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毕竟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接近太阳神殿下吗。”
“……”哈米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就是我承了公爵阁下的情了。”
他看见加拉赫挥了挥的手,便颔首向王宫之外退去。
隐藏在阴影处的眼却是染上了一些少许的期冀。
神明……真的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吗。
然而,当哈米什进入玛佩地区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作乱的黑鼠,以及无数死伤的人,他所寻找的神迹并未出现。
实在是……太失望了。
多姆口中是真的,但哈米什不在乎什么神明时代的再临,他只是想见到自己一直信奉着的太阳神明而已。
“你口中的信仰,简直是令我厌恶至极!”
对面那个,被太阳所青睐着的人有着日晕一般瑰红的双目,目中却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于哈米什的不喜。
哈米什望着他,脸色却是阴沉下来,一把握上谢尔登狠拽住他胸前衣物的手,成年人的手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握全了谢尔登的手腕,力度之大让握上手腕处的绷带都泛起褶皱。
“希里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去否定别人的信仰。”
哈米什向来忧郁的面具被撕破,燃起了怒火。
“我现在就告诉你,与神明沟通的方法,甚至是召唤神明降世的方法。”谢尔登没有接下哈米什的话。
他握住鹰杖的右手靠近自己的胸膛,胸膛下的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用你手中的利器杀死我。”
谢尔登的右手展开,鹰杖指向另外的范围,“用你手中的利器,将在场的所有人杀死。”
绯色的长发在他的背后轻轻飘动,他的声音很轻,“然后,就可以召唤出目睹了你凶残行径的托纳蒂乌了。”
谢尔登早就没有把表面上的功夫落实的心情,他甚至连尊敬的后缀都不再附加。
只是处于特殊情绪中的哈米什也没有余力去留意谢尔登的称呼。
哈米什垂下的手不断地攥紧,他瞪去的目中布满血丝,咬起的牙间泄出一丝气音。
他单是想到那样的场景,就是欣喜与愤怒共同涌上心头。
喜的是可以面见神明;怒的是——手中沾染了鲜血的自己暴露在神明的眼下,怎么可以……脏了神明的眼。
哈米什紧握上谢尔登手腕的手没有松开,谢尔登死拽住哈米什衣物的手也没有因此卸去力气。
太阳照下的阳光被倒地的巨鼠尸身所分割出泾渭分明的黑白两面,巨鼠的阴影将青年完全笼罩,太阳的光辉为孩子披上外衣。
二人仍处于无声的对峙。
突然,一道孩子的声音在一旁骤然响起。
“你这个臭大叔快放开他!”
站立在二人的另一侧,光暗两面的交界处,手持长矛的女孩高喝,锋利的长矛尖端指向哈米什。
在女孩的身后,更多的孩子用不伦不类的手法拿着武器模仿女孩的动作对准了哈米什的方向。
“放、放开他!”
似乎是瞥见了哈米什眼中的动摇,谢尔登更是往前凑了一点,二人的距离愈发拉近,“那些孩子的攻击对于你来说毫无压力对吧。”
腰侧的伤口钝痛难忍,“至于在战斗中元气大伤的我,你想要杀死也是不无可能的。”
“要行动吗,哈米什。”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谢尔登的手还是抵在鹰杖之上,随时准备着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刺穿哈米什的心脏。
即使身体的状态无法对抗哈米什,他也是要奋力一搏。
哈米什握上谢尔登手腕的手下意识地有些微松,避开了谢尔登问出的话。
声音却仍旧喑哑,“既然你没有献上鲜血,没有与神明沟通,又为何直言黑鼠是神明的敌人。”
此言一出,谢尔登就明了哈米什在最后做出的决定。
就算在之后面对谢尔登与多姆天平的选择,哈米什也不会再选择多姆那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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