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珺子
躲在人群中的五号,读到这一句唇语的时候整个人都感到十分悚然,如果刚刚司命的出场让他感到极度的反转,那现在就是无尽的恐惧。
他们...不,关键是那个一直被忽视的存在,被所有人视为被动者、病弱的周也。
他看向此刻还坐在轮椅上的黑发青年,只见那个人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后开口:“不用为我担心。”
“咳咳...”他用那修长而瘦削的手指捂住下半张脸,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终于见到依靠,身体有些撑不住了,但五号分明在手指的间隙中,捕捉到了那明显的梨涡。
他不是在难受,他是在笑啊。
环顾四周,五号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周也那边展露同情、怜惜、关怀等神色,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他想要告诉身边的三号,但两个人对视后,他只接收到了一个意思,快跑。
三号在刚刚司命出现的时候就意识到她的熟悉从何而来,那天她混在人群中,看到了戴着面具的典当所掌柜...
在两人还没来得及跑路的时候,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怒吼。
“陈惜朝!你要幼稚到什么时候,快些给人家道歉!”
“人家是云天下来的顶级贵族,根本不可能把你一个无名小卒放在眼中!”
听见这个声音,陈惜朝猛地松开双手朝另外看去,他的父亲,如今香山保障基金会的会长,正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堆他的叔叔伯伯。
原本还攒着一股力气的他,瞬间如一摊烂泥湾瘫倒在地。
“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副会长的职务还想不想干?快起来。”陈怀志无奈地看着这个连台阶都不会下的儿子,声音嘶哑地问。最后还走到他旁边,想要将他拉起来。
陈惜朝双眼无神地看向父亲,又看看旁边的人,再看看冷漠站在旁边的司命。
最终他的视线聚焦到还坐着轮椅,正朝着他面露怜悯之色的周也身上,片刻后如同疯子一般,膝行过去,一把抓住周也那双毫无感知能力的双腿,力气之大,连司命精心系好的鞋带都散开。
注意到他的动作,五号不忍再看,以为自己在布局的人,掉进了更深的陷阱,还要向布下这一切的人摇尾乞怜。
“你帮我跟他说说...放我一马吧。”陈惜朝知道自己得罪这种拥有稀有资源的顶层贵族会是什么下场,他、包括他的父亲都将永无翻身之地。
原本他们就在贵族圈子中就不受欢迎,假如现在也遭受到保障基金会的厌恶,他们将会沦落为过街老鼠,现在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和体面都将如风消逝。
他哭得涕泗横流时,却没有发现周也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随后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握住,直接提到空中,接着司命猛地冲出,一拳将他击倒在地,陈惜朝狠狠地飞出去数十米,人群避之不及,有几个也被一起撞倒。
他们都是刚才周也注意到暗暗讥讽他的人。
陈哥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又担忧地看向周也:“会不会吓到你了?”
见周也微微摇头后,他还是说:“这个家伙真是粗暴啊,这里还有这么多老弱在场,他就下这么死的手,就不能等我们离开吗?!”
周也几乎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逗笑,赶紧伸手拉住他示意不要再讲,再讲下去的话陈怀志等人估计就要气得来打他。
而那边,司命如同被这话提醒,原本大步朝着陈惜朝走去的脚步突然停顿,回头询问周也:“还好吗?”
此时被打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兜不住牙齿的陈惜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侧翻过来,朝着周也疯狂磕头,他的嘴巴漏风,因此那些求饶的话语甚至没有人能听清是什么意思。
大家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果然发生,一向心软的周也犹豫片刻后开口:“要不还是放过他吧,他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情。”
四周围着的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由得为这黑发青年的善心侧目,陈惜朝的头也磕得更响,但心中却诞生起一种得意,他就知道...
就在所有人都以陈惜朝会被放过就此离去的时候,司命冷漠的开口:“心疼的话,就先回家去吧。”
随后他轻轻招手,一道传送门凭空浮现。
“是我的错,只想着给你带好吃的兔肉,才多耽误了些时间,你不用以这种方式跟我置气。”
“我不是...”被这样说的周也明显脸上起了一丝薄红,那是被怀疑的羞怯“没有...因为生气...”
但他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司命直接打断:“这是回店里的传送,你到客房休息一下吧。”
两人之间对视良久,终于还是性子更软的周也低下头,默默推着轮椅,从那传送门离开。
而随着他的离开,陈惜朝眼中的光熄灭了,而四周平民的双眼却亮起。
他们在司命某一次将陈惜朝捏其又扔下的瞬间一拥而上,但后来就连不少贵族都加入其中。
钱翰就是其中一员,他大力地用脚踢打着脚下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心中的愤懑一扫而空,感觉连日来的阴霾都消失。
被他们暴揍的陈惜朝只能尽力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其他地方一概无法管理,他浑身上下都肿胀不堪,感觉自己已经看到十几天后云天的贵族们一致排斥他们的模样。
原本让他痛苦不堪的鄙夷和暴打,在经过数十分钟之后,也已经变得麻木,他的内心只感觉到绝望。
但就在这时,人群逐渐分开,轮椅的车折声音逐渐在他耳边放大,原本密密麻麻围绕对他拳打脚踢的人们都后退,他朝着上方一看。
居然是周也,他不顾司命的要求,还是回到了这里。
“请停止吧。”
“虽然他有错,不至于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听见他话语的人几乎都要觉得他是什么圣父,这种善良到极点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更何况刚刚已经经历绝望的陈惜朝。
他抬头看去,只感觉此刻头顶光线的周也如同天使一般,他不顾身上的伤挣扎,爬起来又朝着周也磕了一个头,这一次他是真心的。
“以后有您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使唤我吧。”
说完这一句话,他没有在意周围人诧异的视线,或许是有些担忧听到周也拒绝的话语,他一步一步地朝家中走去。
挤满人的广场鸦雀无声。
一举一动牵动所有人心神的司命走到周也的身边,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单膝下跪,银发垂落在周也的膝上,帮他将刚刚被松散的鞋带系紧。
原本已经停滞不动的惊艳值再次如同海啸一般挑战塑料小花的报幕速度。
周也伸出手,将原本低头专注的司命的头抬起,两人对视。
“不可以了!惊艳值加5、值加15、加20!你们这些家伙给我停下来、惊艳值加100!惊艳值加......”塑料小花的声音吵吵嚷嚷,但这一次周也真的是无心为之。
周也将垂落司命眼前的一缕银发勾到他耳后。
他们只看到你的发色就会惧怕狐假虎威的我,这才是叫我感到最可悲的现实,与之相比,我被取笑和轻蔑,是最不值一提的苍白阴影。
第13章 古物典当所(9)
轮椅丢在大门边,司命的外袍、靴子后跟着的是本体的鞋,就连长裤都丢在旁边,看得出匆忙的痕迹。此处根本没开灯,光线只能在黑暗中隐晦地窥视这一切。
升腾的蒸汽蔓延在浴室内,百叶窗半拉但无人在意。
司命只余下贴身的打底衬衣,他坐在鸭子头小板凳上,左手高举莲蓬头,右手则圈住周也防止滑落,两人的手交叠着。
由于冲洗,周也的关节处不可避免地泛红,两条无法感知到的腿因为良好的养护依旧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此刻搭在浴缸边。
偏温的热水顺着周也的黑发一直滑向睫毛,由于他是仰躺在浴缸内,连眼窝都拢着不断滴落的水珠,带着玉戒的左手有规律地敲着,右手随意地垂落在旁。
“好脏。”举着莲蓬头呆坐好半天,司命呢喃出声。
周也微微偏头,他的发紧紧压在司命手臂上,被分为两个部分的感知此刻却如此一致,他缓缓睁开眼睛,纯黑到不透光的眼眸此刻不再是一贯示人的温和,本就淡薄的唇冷淡的下压着,满是厌倦和不耐。
凝视打量司命片刻后,他用左手玩弄起司命的唇,食指轻轻抚游离,最后落在唇角。
在控制下,司命逐渐露出一个带着温柔眼神的笑,天生五官带来的高傲感完全消失殆尽,仿佛眼前人是他最珍视喜爱的存在。
周也满意地收回手指,如同照镜子般嘴角也升起笑意,压下脑中不断翻滚被脏东西触碰的记忆。
这一趟梳洗足足浪费三个小时。司命抱着裹在浴巾里的本体出来时,好几块地方都被擦得发红。
由于陈惜朝挣扎时还触碰到了戒指,那枚玉指也被丢在浴室,取而代之的是两枚银戒,周也戴到无名指遮盖伤疤,另外一枚用丝线穿着挂在司命胸前备用。
坐到二楼的床上等吹干头发时,周也仔细端详无名指上的痕迹,却怎么也捉摸不透究竟是什么。
文字、纹样、还是单纯的伤疤?
司命也凑过来握住他的双手凝视,良久,他突然翻身下床,到客厅拿回那本小说,展开其中一页指向一个词,他看不到塑料小花的翻译比本体更快察觉到相似之处。
那个词是“semper。”
这一段正是周也没有看到的后续剧情,那晚琳娜终究还是逃过了责罚。
她只使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将床单被褥一一还原后,脱掉公爵身上的衣服,又叫来十个最忠诚的仆人与两个姐妹。
十三个人脱掉最贴身的衣物编成一条长长的围巾挂到公爵身上,将那脖颈处的勒痕掩盖,随后手牵着手互相安慰着,与那尸体度过一晚。
第二天当侍卫推门进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少女惊慌大叫和捂住身体的画面,他什么都来不及看清,就十分尴尬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老天啊!我真不敢想象里面到底有多少女孩。”他对自己的同伴说。
与他同行的男子都大笑,问他有没有看清哪个女孩子的胸或者腿,是否十分香艳。惹得这名刚刚加入侍卫的少年脸色羞红。
此时没有人想到接下来会是公爵死亡的消息,直到他们一行人都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少女不是因为闯入大叫,而是被死亡的公爵骇得大叫。
鉴定官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就判定了马上疯,公爵父亲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没有将此事公开,公爵母亲不想自己儿子的遗产分给几个外人,于是当尸体被运出房间后几名少女连后续情况是怎样都不知道。
附近的人也只是隐隐听闻公爵死于寻欢作乐。
琳娜虽然对自己的方法十分有信心,但看到因为恐惧无法入眠的妹妹们还是感到极为愧疚,她将两个还不满16岁的女孩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在心里道歉。
“露露、黛西...是我害了你们。”
无意之中,她将这句话脱之于口,正不知道如何反应的时候,两个女孩挣脱她的怀抱,随后都张开双手,一左一右地紧紧反拥住她。
“姐姐,我们会[semper-永远]支持你。”
“因为是你先保护了我们。”
原来两个女孩早在13岁时就应该出嫁,是琳娜父母晓之以理,又以死相逼,才让她们有了到淑女学院学习,了解世界的机会。
看到这一页,周也在心里记下这个词的含义,随后将书本合上。破钟此时已经响起晚十点的钟声,他还有一个承诺需要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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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随着长久的等待,一直待在一号店中的仲六终于看到柜台后的门打开。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与下午不同,周也手上的戒指换过。
再将视线转向司命,这人的眼神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似乎除开周也外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在意。
“仲老晚上好。”周也伸手朝着他打招呼。
“嗯,下午的事情我看到了,你辛苦。”仲六将大厅里的一张椅子拉开,示意周也推着轮椅入座。
“没事的,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司命看见他的示意,却没有过去,反而在柜台后停下,弯腰朝着周也小声说了句什么。
他的银发垂落在轮椅、周也的怀中,两人侧颈互相贴近着唇耳,距离贴近到仲六感觉他们在交换呼吸。
起初周也的脸上还带笑,听完后他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地合上,片刻后他主动侧身握紧身旁人的手,似乎在恳求。
司命被他如此依恋的姿态取悦,手回握周也,但迟迟没有退让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