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珺子
房间内原本锁死的书柜，抽屉此刻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全部震开，短袖、长裤、油灯，全部混乱地掉在地面上，周也方才在抽屉里锁好的那本书甚至要划出房间。
在书本将要滑落的一瞬间，对面的小女孩走出房门，将那本书捡起。
她应当是很乖巧的类型，虽然行动自如，却并没有随意乱翻，而是将书页整理后合起。
随后她那双没被遮住的碧绿大眼试探着看向周也，走到这边房间后，将房门锁上，避免了更多东西掉出房内。
她怀中抱着那本书，并没敢做多余的动作，一直到风浪结束，周也才有时间整理心情并道谢。
“谢谢，我第一次坐船，实在没有预料到海的冲击会这么大。”
“没关系”一边这样说着，小女孩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连面纱也掩盖不住的笑容，她好像是第一次被肯定与感谢。
“需要我帮您把东西放回去吗？”
“不用，”这两个字落下后，周也明显地看到女孩眼中的失落，但还是温言拒绝“我的同伴很快会回来，到时候他会收拾的，你先回房间去吧。”
“你家人也许正在四处找你呢。”
“是吗？”小女孩对这句话反应平平，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赞同。
她只是专注着自己刚刚被夸奖过的行为“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也可以叫我。”
“我的名字是路易莎，您呢？”
本体准备回应，提着食物回来的司命却正巧走到门口，犹豫片刻，周也控制着司命优先将食物放到门内。
如果让司命站在门外等待两人交流完的话，即使是八岁小女孩，出门后看见也会觉得是在偷听。
周也想要将人介绍给小女孩时，看到司命的小女孩却如同见到恐惧之物般，一言不发地将书本放下便离开了。
“这孩子，为什么突然走了？”周也下意识用司命的口说出。
“她似乎是住在对面。”本体开始将刚刚搅得一团糟的床铺重新弄整。
司命却没有急着整理地面的物品，直接走向本体。
他缓缓地握住本体的手十指相交，司命现在依旧是破损状态，需要时不时地与本体接触恢复行动力。
同时为保障在这个特殊时期周也的安全，塑料小花启用紧急备案，先将惊艳值转化为能量再储存到司命体内。
这样也产生一个问题，由于身体状态的不稳定，能量时常会向外泄漏。
因此虽然恢复行动力只需要一瞬间的碰触，但是为了避免外泄，浪费惊艳值以及对周围造成破坏，周也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司命将能量传回，给本体进行滋养。
这样的行为有时会显得过分亲密，故而除非到紧要关头，只有在两人独处的空间，他才会肆无忌惮地纵容司命黏着本体。
此刻就是这种情况。
“刚刚在船舱上，我几乎要控制不住了。”从一开始的单手交握，到最后司命整个人都窝到床上，将本体搂在怀里。
周也现在的感知十分奇妙，既有背后被胸膛怀抱的温暖，也能感知到被圈在怀中的本体那缓慢跳动的心脏。
将要泄露的能量通过两人的肌肤，进行逆向传送，本体因为水土不服和颠簸导致的脸色苍白，再次恢复几分红润。
周也心中生出一种愉悦，他用右手挽起散落在胸前的银色长发玩弄。
真好，都是自己，所以放肆些也无所谓。
此时对面包厢中的几人正紧紧地盯着名为路易莎的小女孩。
“你感觉到了什么，告诉我们。”干枯男子用近乎质问的口吻说。
“充足的能量...正从神明大人的身体中缓缓流出。”
“什么？！难道是吾主已经有了计划。”
“不，不是的，我感觉到，能量进入了一个堪称羸弱，连丝毫天赋能力都没有的人类体内，似乎...”
“似乎什么？”
“神明大人正在消耗自己的神力，尽力维持那个人类的健康。”
第20章 船（3）
经过昨天的事情后，周也就加速对下个投影的计划。乘着船舱平稳期他将购买与置换来到古书一一翻看，用手机查找目标点的地形与历史记载。
这艘船共有三个目标地，原本他选取的目标是父母葬身的云天市，但马甲现在的情况并不稳定，又被保障基金会总部关注，他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因此稍远一些的清水市成为更好的选择，他会在那里暂时停留一段时间，静静等待司命状态的修复，并汲取更多实力。
新马甲在几天的资料查找中初现形态。
刷着视频，他设定的闹钟响起，预告午餐时间再次到来。
原本乖顺握着本体右手，坐在床边的司命歪头：“到时间了吗？”
他的侧脸正好入镜窗边的阳光日晕，阴影中的眼专注而真挚地注视本体，另外一半则半掩着，透露出独处时几分不常见的倨傲。
连原本蓝绿混合的碧眼也被分割为两份，蓝和绿变得分明，像异瞳的狮子猫，就连发色都一样。
本体忍不住上手，他将司命的下巴抬起仔细打量，随后将原本整齐柔顺的银发揉弄得乱七八糟，在静电吸附下如同炸毛的蒲公英。
用本体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周也还得控制着司命一边复原一边走向客厅。
昨天的事情以及水手的提醒令他开始关注对面的船客，利用纯白空间的沙盘，他发现对面的黑袍人除吃饭以外，几乎从不外出。
起初周也以为他们应该是某种隐秘团伙。
但昨天晚上由于司命的能量一直泄露，他没办法脱身，只好拜托水手帮忙送饭菜过来。
那些人也没有出门。
今天早晨他故意让司命去甲板上看海，确认了黑袍人在他出发的第一时间就跟随而上，就连小女孩也没有落下。
虽然没有贸然靠近，但他们极端狂热和兴奋的眼神让周也下意识地厌恶，他天性反感一切教人无脑顺从的产物，无论是等级，还是宗-教，尤其是这种崇拜视线向自己而来。
格外的叫他不适。
想到昨天中午本体与小女孩的沟通状态，周也特意再次在午餐时间让司命出门。
通过沙盘检查，果然小女孩又一次独自留在房间内。
司命将门打开后轻轻虚掩就大步走向餐厅。这次他没有选择打包，而是取走少量食物坐到人最少的角落。
本就对他十分好奇、恐惧的人群瞬间给他让出一条道路，目送着他去到那个位置。
“他要坐在我们旁边吗？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开...”
“应该没关系吧...咦，他怎么坐在平民区。”几人嘀嘀咕咕。
司命姿态优雅，动作缓慢地分割着盘中食物，丝毫没有顾及周围人的视线与话语。
“我们要不要去...”一位黑袍男子小声地向干枯男子询问，他整个人的姿态都压得很低，明明比干枯男子更高大，眼睛却偷偷瞧黑发男子的脸色。
“等吾主用餐完毕。”
干枯男子的话语直直地落下，仿佛不懂周围人为什么要问这种蠢问题。听见他的回答，围着他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开始加速用餐。
很快，司命盘中少量的食物就消耗殆尽，他用餐巾纸轻轻抿嘴，起身走向早晨去过的甲板。几名黑袍早就窥视他许久，也都快速跟上。
刚刚步入人少的区域，干枯男子就不见方才的淡然，他快走几步靠近司命，谦卑地唤道：“吾主，日安。”
语气中还透露着几分不正常的喜悦。
周也瞬间想到前几日查询资料时看到的邪-教记录，但司命除了前几日的行为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值得他们这样的称呼。
于是他控制司命没有说话，稍稍远离黑袍人几步，视线从上而下冰冷地看着他们。
海风猎猎，他的银色长发散落被吹拂得四散如同蛛网。
逆光的背影下影子似乎愈发深邃，高大的身影投射着漫长的黑暗，几个人都被深深覆盖在他拉长的阴影之中。
“得知您的归来，教中余下的信徒们都甚为欢喜，您现在应当在复苏期......”没有得到司命的回应，这干枯男子依旧自顾自地兴奋讲述。
“我们带来了教中女性的后裔，作为您新的助力。”
“她是从小培养，并无太多自我意识，也很少与外人接触，只需要消耗一点神力，就可以将她转化为神之皮囊。”
“当然这也是她的荣幸，可以作为傀儡存在，将自身的小小功绩归于您更大的荣耀。”
这样说完后，他脸上原本比其他黑袍人更显睿智与正常的神色一点一点地从内到外崩坏。
先是眼中开始不断渗透出血丝，随后他的上半身开始以一种与下半身频率不相符的状态抖动，喉咙处不断发出咕呖咕的声音。
眼见他这状态，其他黑袍人竟然丝毫不以为惧，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司命，就像他能拿出什么办法阻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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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外出后，本体就缓缓推着轮椅到了对面包厢，轻轻敲门。
“路易莎在吗？”在敲第一声时，并没有人应答。
但周也没有轻易放弃，又反复地敲了两次门，片刻后才听见门后传来微小的动静。
“你是谁？”她表现得丝毫不像记得周也的声音。
“我是来感谢你的，昨天中午你帮我锁好舱门，这对我帮助很大......所以我想问你中午有没有空，吃点我带过来的小蛋糕。”
说着周也晃了晃手上拿着的食物，让包着蛋糕的纸盒和托盘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什么是小蛋糕？”门后继续传来幼稚的童音。
“一种美味的食物，”周也察觉到声音由远及近，将轮椅推后才缓缓回答“很小的，像你这样的小孩两口就能吃完，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吱呀一声，门推开。
小女孩朝着左右两边望去一眼才试探地出门，今天她没有穿黑袍，而是一身宽松的衬衫和长裤，像医院里的病服。
脸颊也稍微凹陷了些许，不负昨日的光彩，与之相反的则是周也的状态比昨日好上许多。
她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小蛋糕的事情。
由于坐着轮椅，她和周也之间的高低差不大，她用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从下到上地细细临摹一遍周也。
动作自然而直接，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周也只感觉像被路过的小动物上下观察一番。
“你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收回眼神之后，路易莎认真地做了个总结。
“谢谢。”察觉到眼前孩子的单纯，周也不由得轻轻微笑，脸上露出单梨涡。
“如果我是他也会那么做。”绿眼睛小女孩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随后就直接伸手。
她拿走一个摆在托盘上的小蛋糕，没有道谢，转身想要关门回到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