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珺子
充满古朴气息的典当所再次忽闪忽现,奇异的鸣叫如同某种巨型生物将要出现的警笛般在此处回荡。
“这是什么?”原本一直居住外城,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老板娘都被震惊地后退两步,她甚至需要抬头才能看清整个庞大的建筑顶部。
与她形成极强烈对比的是被司命搂在怀中的周也,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平淡,似乎不知道这有多么违反常理与超出众人的认知。
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甚至连一句赞叹也没有。
而众人眼中将这一切呈现的付出者,同样没有对他的不知感激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低头向怀中的人小声地问:“回去休息吗?”
他的询问没有立刻回应,三十秒过去,分明是在场最具有主导权力的人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心虚:“我知道船上的东西没有全部拿完...我会再回去一趟的。”
通过光屏围观的众人这才知道方才不见的司命,原来是去拿行李。
但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那艘船似乎已经被异兽整个围绕。
所以他刚刚是从数十只具有极强污染性的异兽包围的船突围而出,甚至还带回了两箱行李和一沓书。
-这合理吗?已经不像人了哈。
-笑死,异兽面前:我重拳出击,周周面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没拿完的,有点可爱捏。
-周也好心安理得啊...他凭什么,别人辛辛苦苦给他拿东西,结果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楼上,你很嫉妒吗?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说谢谢,人家只是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吧。
-难绷,司命为什么这么听话啊,这种程度不像宠溺了吧,简直是召之即来呼之则去的家犬...所以建议黑发开课,我要听。
-不关注一下这个建筑吗,而这种程度的话,简直就是豪门?能在这个贵族逐渐落幕的时代维持这种程度的家族诶。
他们允许自己家的后代跟平民做朋友吗?还是说,嘶...对不起,我已经脑补了二十万字的苦涩青春疼痛文学。
-啊啊啊啊楼上!!曾几何时因为家庭阶级的悬殊我和你天各一方...
-本来很担心黑发小可怜在外面的生存情况的,现在看来是我打扰了,他能一直保持这个善良又真诚的性格真的是有原因的...
-所以前面那几个小兔崽子就这么逃过一劫了?谁能告诉一下司命啊,我真的很想看炸烟花,另外,果然每一个圣母的背后都有一个手持屠刀的魔王。
-黑发不说的话,那个老板也不会说吧,毕竟她生活在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周围环境全然不符合,异常精致华丽的典当所逐渐凝聚成型,一个店小二将门打开,朝外面大声招呼:“掌柜的快进来!”
正因为孩子安全想要和互助协会商量的几个贵族看见这一幕,顿时产生了其他想法。
他们在封锁展开的第一时间,就当场赶往协会,目的是要求解开封锁,或者至少先让自己的孩子出来。
但他们当他们怀着愤怒和不爽上门时,却直接被互助协会关在门外,连一张椅子和一杯茶都没有奉上,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
这些中年贵族们在看到那华丽建筑的一瞬间就双眼发亮,他们远比占据大部分的平民更具有对这类事物的了解。
光看那已经合上的门,上面的花纹装饰以及带有的历史痕迹,无一不是在向他们展示家族的底蕴,更别提这甚至只是一家店。
再加上司命一头银发,显然已经宣告他们属于同一阶级。
“我回去使用通讯器,告诉孩子们到那里暂时寻求庇护。”一名男子直接离开,不愿意再在协会门口等待。
“互助协会欺人太甚...”打着阳伞,衣着精致的一位女士也愤愤不平“既然同是贵族,他应该不会拒绝伸出援手,就连一个平民崽子他都那么维护得紧...”
“既然有解决办法,我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要不我们一起传消息给孩子们吧,也能节省些。”这是一位已经有些年老的女性贵族,她的衣着看得出拮据,但依旧维持着该有的体面。
被她追赶搭话的几人不置可否,稍微地点了头。众人离开的步伐依照财富以及等级差距逐渐分出了前后。
因为着急赶路,他们除去一开始收到自家孩子的求助消息后,就没有再关注过光屏,直到方才因为被拒绝才愤愤不平地扫视几眼上方,正巧看到司命具现典当所的一幕。
楼上抽着雪茄,观看着他们几人勉强维持起架子离开的步伐,库姆一边把原本放在女仆胸口的手收回,又在她洁白鲜嫩的手臂上揉搓几下,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躺椅上。
镶嵌着各色珠宝矿石的躺椅随着他的坐下,发出一声难堪重负的吱呀声。
“艾西娜迟早会死在里面,贵族们也不足为虑...只需要将邪-教彻底清除出市内就大功告成。”
他拿起笔在纸上轻轻书写出几个名字,却在写出一个周字开头后,又将其划去。
“一个平民罢了,就算能笼络云天贵族又如何,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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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将人的皮肤烤得炙热,眼睛发涩,浑身流汗,心跳加快的大火。
疾风,跑动间大口呼吸到让人生痛,将额头汗水刮到身后,衣服紧巴巴贴在身上的疾风。
整个视野如同流动的颜料飞速滑过眼前,短发女人怀中抱着孩子,和衬衫男拼了命地奔跑,却始终甩不掉身后紧紧跟随着的扭曲污染兽。
那污染兽的速度其实并不很快,却总在两人稍微想要缓和一下的时候又加速起来,整个被庞大腹部填满的身体下方却有两只如同人类一般的腿疯狂追赶。
终于他们跑到了一片开阔到极点的空地,原本衬衫男的眼睛中已经亮起高光,想要拉着妻子再多跑几步,但等他们完全进入这片空地,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疯狂燃烧和跳动的火焰。
连空气都是焦灼的。
“我引开这个怪物...”衬衫男眼见这里的路并不开阔,最终心一横,将妻子护到身后。
“不、不。”短发女人抓着孩子的双手似乎要嵌入肉里,她的视线越过丈夫肩膀,看向那个让她感到无尽扭曲与恶心的怪物,心下一横。
“说不定怪物就是冲着这孩子来的...对,它一定是冲着这孩子来的。”
说着短发女人就将手中的孩子高高举起,那是一个还不足月的小婴儿,身上穿着米色质感粗糙的内衬,裹婴布上面本应该写着名字的地方,却只有“她是个女孩”的标记。
而随着她的动作,那异兽也瞬间提高兴奋度,速度加快朝前冲来。
原本向上顶着的膨胀腹部竟然如同一张大嘴巴张开,里面鲜血淋漓,显然已经有不少人被它嚼碎咽下。
那里面的尸体却并不局限于婴儿,一只成年男子只剩半边的脸、一只苍老满是褶皱的手,甚至就连女性的乳-房都破碎的泡在黏液中。
短发女人害怕得浑身颤抖,意识到并不是将孩童丢出后就能逃出生天,只能紧紧抓住自己丈夫的肩膀。
但原本大声说出要保护她的男人此刻也瘫软着,两个人如同被火焰融化只能无力的互相倚靠。
那无辜的女婴因为女人的脱力,也摔落在旁边,堪堪就要滑落到破碎地面边缘的火海中。
癫狂疾驰的污染兽不用几秒钟就冲到两人面前,就在气息几乎喷到女人的脸上时。
整个封锁中,无论是正在作威作福,纵情享受如同末世一般场景的人,还是哆哆嗦嗦躲在暗处的求生者。
每个人都听见了无数交错而又重叠的声音,这声音不分老少不分男女,有的语气平淡,有的饱含愤怒。
“杀了她!杀了她异兽就不会过来了!”
“都是你害的!”
“死吧,死吧,魔女!”
而短发女人背后的祭坛也如同被唤醒一般火光大盛。
幽蓝色的火焰逐渐融合红,燃烧的火焰如同滔滔鲜血一般流淌,照亮着周围的地面和空气。它本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比明亮的世界之中,将一切都染成刺目无比的血色。
一阵癫狂的笑声响彻云霄,如同粉笔擦过黑板般尖利,穿破天穹。
而原本交叠的声音逐渐合一。
“魔女!”
“魔女!”
“魔女!”
原本带着愤恨和诅咒的声音,此刻却像一场欢呼,黑袍人和正在寻找协会二代的艾西娜都震惊地望向此处。
在欢呼声达到最高点的时刻,火焰的狂欢盛典中,一位女子赤足从火中升起,她的眉眼上挑如同狐狸,红唇此刻正高高地扬着,穿着紧身高腰长衣长裤,腰间还别着一把骨刃。
看到眼前被污染兽追捕至此的狼狈两人,她没有询问,直接抽出骨刃。
空气如同任由她肆意游动的水,而她是迅猛无比又擅长于一击毙命的凶狠猎手,如同音啸般冲向那污染兽,一击毙命。
原本污染兽还想通过分裂苟延残喘,但骨刃击中之后,它身上原本不断朝外散发的污染,如同被虹吸一般尽数消失。
在光屏的镜头中,她在一击秒杀异兽后,整个人缓缓落到贴近地面的位置,但脚并没有落实。
周也的第三个视角中,惊艳值正如同洪水一般向他涌来。
原本因为投影消耗见底的数值直冲二十万,原本除了沙盘以外别无他物的纯白空间,竟然又浮现起了一张桌子。
但他顾不上这些,专注于控制全新的马甲。
卜月轻轻将脸上污染兽溅出的绿血擦去,打量摔倒在地的男女几眼后,语调轻松的介绍自己:“吾名卜月。”
随后吐出了谁也想不到的关切话语:“你们还好吗?”
顿时两人颤抖着开始回应,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两个人说话断断续续且驴唇不对马嘴。
还是啼哭的孩子唤醒了女人的神智,她重新将孩子抱起裹好,心里无限地忏悔起自己刚才的想法。
“我们...”她将孩子抱紧,回忆起刚才孕妇用生命垫后,只求她带上孩子跑的画面,眼泪冲刷掉脸上沾染的泥浆,流出一道清晰的印记“我们还好。”
光屏上的弹幕就如同火焰一般井喷,没人能客观。
-她不会真的是清水市曾经猎杀的魔女?我刚刚甚至不敢看屏幕,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污染化。
-我不管,她真的好帅呀,姐姐贴贴!而且对平民态度好好,不管是魔女还是其他什么,不伤人不就好了吗?
-说话的语气好温柔,我宣布她已经是我老婆了!!这不会是一场为了宣传强大天赋者的演习直播吧,看完真的感觉安全感满满。
-楼上是云天人吗?是啊?那不奇怪了...
-截图仔细观察了一下,你们有没有发现她的脖子、双手还有脚上都有淡淡的勒痕...
-上层你别吓我...复生魔女早就被互助协会和基金会联合灭杀,破碎的大陆就是当时惨烈战争的证明。
-我爱死我爱死我爱死!总有一天我也能使用天赋对着异兽砍瓜切菜的!我不会永远都是小废物的!
被光屏环绕的清水内城此刻却已然不是暗流涌动,互助协会的众人在看到光屏的第一眼就被卜月那熟悉的外貌震慑。
“我们当时做得很完善,她绝对死了!已经没有复活的机会了,就连邪-教也...”
“那为什么她会再次复生?!”库姆用食指死死地指向外面的屏幕,整个人站起大声地叫喊,让所有人几乎都不敢与他对视
“我们不能坐视她继续力量再次壮大...必须要趁她还没有与更多人建立联系之前再次灭杀她。”
“将所有天赋者通通派出,我会找那群贵族借来通讯器,跟你们随时保持交流。”
库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常态,如同一个端正得体的协会会长,他走到桌子尾端,拿起手机拨通熟知的贵族电话。
“罗德,听说你到访过协会?”
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急迫,库姆甚至能听见那边觥筹交错的酒杯碰撞声。
“嗯,找我有什么事儿?”对面的男人声音拿捏着腔调,仿佛早已预料他来电。
“听说你们也有孩子在封锁中,正好我们这边要派出救援队,不影响带一个两个的,我就打电话来问问你。”库姆的眉毛向下挤压,原本只有一条缝的眼睛更显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