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珺子
周也一时无言,天赋躁动令他知道,眼前孩子的天赋与他没用差别,但一时之间,他无法接受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见到这样的自己。
“妈妈的病没有好?”小男孩自觉通过周也的表情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的消息。
“那你不是很没要用吗,我知道,爸爸你也没杀掉对吧!”小男孩紧紧抱住怀里的破旧皮球,转身就要走。
“别走!”周也眼看那孩子要跑走,急促的想要阻止,可即使有灯光的指引,那孩子还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究竟是什么人呢?
看着跑远的小男孩,周也眼神迷茫。
记忆里的自己与现在拥有的面目并不相符,无法对照的不只有父母,还有童年的自己。
他想要找回父母,同时也找回自己。
想到记忆里流着血泪的畸形母亲,与结局似乎被一声枪响注定的父亲,周也心中升起一点悲哀。
“你以前还是太狂妄了。”那些人说着。
我知道的。
比起那个我已经忘却的自我,善良的我,更加受到大家的喜爱吧。
但是当我越靠近真相,就越发得明白,如果被嘲笑和欺凌、被贵族践踏尊严的那个善良的我真实存在,早已死了一万次。
在所有记忆遗失之前,在获得马甲之前,那个我必定活的孤立无援,丑恶万分。
所以如果那个孩子千真万确是我,周也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混沌场。
此时主祭和艾西娜以及马甲们都看向自己,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如今只是,多了一份选择善良的余地而已。
周也与司命对视,得知塑料小花在他参与试炼期间完全不在,并没有急着询问。
“请开始下一场试炼吧。”
出乎意料的,面对即刻开始第三次试炼的要求,主祭却摇头,他起身,先是看向司命,然后是身边最小的孩子,路易莎。
他嗫嚅着唇,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
路易莎正小口的吃着桌上的小蛋糕,见几人的视线都随主祭看向自己,有些迟疑的停住,握着小蛋糕一双大眼睛不断游离,最后落到周也身上,咬紧了唇。
被一个孩子这样求救似的看着,周也轻轻笑起来,一直注意着司命的主祭发现自家神明几乎是立刻的就有了回应。
“先用餐吧。”司命抬起手,语气是无波动的,但头询问的偏向周也,见他点头才给他递过去一杯咖啡。
主祭没有异议,只是显然注意到路易莎的求助对象是周也,自家神明的想法也取决于周也,皱了皱眉。
很快一行人将桌上的食物享用的七七八八,其中主力是路易莎和艾西娜,周也只是沾了几口,两个马甲不需要食物来摄取能量,周也没胃口,自然也就没有多吃。
主祭则全程克制的切着牛排,但隐约抖动刀具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焦灼。
“您觉得餐点如何?”周也轻轻将咖啡放下,不经意询问。
“很好,”听见周也的话,主祭骤然放下餐具站起“周也,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叫我小周就好。”周也微笑。
“周先生,我还是这么叫您吧。”主祭离开餐桌,走到路易莎背后,将沙盘放回她背后小包中。
“都可以,随您的愿。”
两句结束,房间回落寂静,一时间只有窗帘在风吹下发出的低沉沙沙音。
“我...”
“您要说什么?”
“那天投影我曾有幸得见,是关于吾主...”
“吾主?是说司命吗。”
“咳咳...咳,是的,吾主是那么向您解释自己神名的吗?”
在主祭探究的眼神中,周也从容不迫的侧腰靠到司命肩头,他像是丝毫不在意身边家伙在其他人眼中何等威严难测一般,手还放肆的卷起一缕司命垂落的银发。
“倒不如说,我从不知道他还是个邪神。”他拉着长音,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是冒犯,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用眼神关注过一秒议论对象。
“司命呀,你如果真是邪神,就让主祭大人免了我的测试吧,我真的很想要那些书。”
黑发青年抬头,去看将自己搂在怀中的男子,无任何颜色的黑瞳中反映出一片银色的光华,举着刚刚捏到手中的银发去勾他的下巴,像逗弄一只猫那样逗弄着这神色充满无奈的家伙。
主祭在周也刚刚靠在司命肩膀的时候就已经低下头,心中思量着神明平日对待周也到底是何种态度,才养成了他这种完全自由过头的态度。
比起说是对神明的不敬,这完全是对亲近友人的调弄。
“别玩了,”高大健硕的男子却只是抓住怀中青年作乱的手,对于他的话中的信息避而不答,任由无数银色的发丝垂落盖住那双异色的眼眸,好像也遮住了真实想法“我不是......也从来都不是他的主。”
语调温和而真实的完全不像是谎言。
两人身前的主祭瞳孔微缩,飞速的朝着至今还在剧烈跳动的罗盘看了一眼,好半天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像是没听见司命话语一般说:“在进行第三场试炼之前,我想要了解一些关于您和吾主的事情。”
“啊,这个。”眼前的黑发少年笑得有些无奈,像是看见了一个固执的老头那样,但主祭对此无计可施,毕竟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会被自己信仰的神明否定。
“希望您能够满足我这小小的卑微愿望。”他又看了一眼疯狂跳动的罗盘,强撑着开口。
“既然您执意要求,我会分享的一些事情的,关于司命。”周也推动轮椅,主祭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来到小楼外的巷中。
脱离因为罗盘启动,各种能量混杂的环境,主祭才注意到周也左手上特殊的戒指。
与那些能力低下,或是尚未开发充足的天赋者不同,主祭由于特殊血脉,对天赋能力的感知远超常人,几乎只需要一眼就能发现天赋的大概作用。
利用这一点,他吸收了许多潜力出众但发育期羸弱的人才进入教内,路易莎、艾西娜都在此列。
对于无法准确判断的人来说那只是一股强大的能量体,实际上许多天赋都能够灼烧□□,乃至于腐蚀人心,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用法。
那枚戒指上的能量显然每时每刻都在发挥侵蚀的功效,而且从浓稠的色泽与活跃的状态来看,显然不是为了保护而运用。
以他的人生经历,以及对天赋能力的了解来看,黑发青年早就应该衰亡。
但他却言笑晏晏,仿佛手上戴的不是一枚随时可以夺走他生命的戒指。
而是某种普通的、代表誓言的钥匙,因为与某人的情谊象征所以不能取下,询问的话,会带出一段因何结缘,因何相许的故事。
当然也可能是父母赠送的成年礼,但他是个黑发,父母无异只是平民,绝不可能给出如此富含能量的戒指。
他知道现在不是询问这个的时机,错口问:“您是什么时候与吾主相遇的?”
周也推着轮椅,车辙碾过一块块巨石,思绪变转间,一个试探的计划就已经形成。
周也抬头看他说:“是一次学院任务,如同第一次试炼一般,是在一个洞窟中。”
“哦?”主祭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稍作回应,但周也并不满足,于是继续引导话题的内容。
“可惜这洞窟并没有圣灵,不然我应该会更加幸运吧,不至于在那里伤到腿。”
“您已经很幸运了。”
“为什么这样说?”周也反问。
“至少,”主祭欲言又止“两次没有死在洞窟中,这无疑是一种生的幸运。”
“您说的有道理。”在临近傍晚的晚风中,两人逐渐走向巷子深处,在月光无法照耀到的一秒,周也脸上的笑容消失。
主祭话中信息虽少,周也还是能察觉到在他看来,洞窟似乎是异常危险的地方,第一次试炼的洞窟也就罢,他从没提到自己去的洞窟是何情况,他却下意识的表达出“两次都没有死”的幸运。
联系到他提及在洞窟中遇见司命,他并不惊讶,这邪教的起源与洞窟必定很深,甚至有可能,那圣灵就是“邪神”的皮囊之一,他已经暴露在真正邪神的目光之下。
“只是我总还是会遗憾的,如果有的选,谁会想做一个行动不便,事事需要帮助的人呢。”他合时宜的长叹口气,借此进入纯白空间,发现向日葵依旧不在内。
远在二楼的卜月借着帮忙清理桌面的功夫,将一只能量单薄到不可见的月能蝴蝶附着到停止跳动的罗盘。
就像本应该如此一般,在周也推门而出的时刻,司命通过传送门离开这里,罗盘立刻就停止跳动。
这导致原本这些日子与司命相处日常了些的艾西娜收拾餐具时,不小心将果酱沾到衣袖边。
“我有些跑题,说回洞窟吧,那时我小队中的每个人,都需要高度的集中精神。”
“毕竟被异兽污染,对于没有家庭支撑的孩子来说,是不可逆的,一个人失误都将致命,成果将毁于一旦。”
“成果?”在这段没有灯光的小道上,主祭的脸色也不在如同之前灯光下时,常常掩饰,叫周也观察的清楚。
“是的,那次任务已经取得一定成果,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内容,”黑发的青年脸上泄出些许苦涩“总之那次任务,我们最终还是被异兽察觉到,某个队员由于长时间的闭气和控制体温,脱离了团队的控制。”
“他的意识彻底陷入昏迷,落入近在咫尺的水潭,使得黑暗无光的洞穴里,所有东西都复苏。”
“黏稠的东西,会飞的东西,发出簌簌响声,以及在感知中明明存在却不存在的东西都朝着我们靠近。”
“小队成员都被惊醒,谁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狂奔。”
“所有人,所有的天赋能力疯狂使用,乃至于误伤其他成员...但是,这不能怪他们对吗?”周也捡起一片枯黄褪色的叶把玩,月高下黑发柔顺的贴靠他的脸,像一条模仿主人性情,乖顺而带着细碎黑鳞片的蛇,很漂亮。
主祭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如果不在意其他东西,哪怕是黑发,周也足够成为神明的观赏□□具,即使那双腿无法行动。
不,倒不如说无法行动更加增添赏玩的价值,完整的花瓶作用就是装上些漂亮的花,而破碎的恰到好处的花瓶失去作用性后,就变成了具有艺术眼光的艺术家们眼中的艺术品。
正是因为去掉了庸俗的,每个器具都有的功能,才叫这破碎的艺术品在一众完全一样的器具中脱颖而出。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种破碎是艺术家的无意而为,还是有意为之?
“当然不应该责怪他......们。”主祭看向周也,前所未有的探究爆发,看的眼前黑发的青年疑惑的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您继续说吧。”主祭轻咳掩饰自己过度好奇。
两人继续前行,周也意识到刚刚主祭是走神,而不是对话题感兴趣,他大可以直接发问,而不是直接揭过。
这试探看法的好时间,他需要主祭集中于对话才能捕捉到第一反应,于是口风一转,将准备的第二个版本说出。
这是一个含有一些他零碎记忆碎片的些许真实版本。
“他们没能幸免于难。”
第37章 神圣审判(3)
“一个都没有?”
“不,他们都活着,我向院长承诺过,会把他们带出来,完完整整的。”周也放低声线“他们只是,变得与之前不同了。”
说完这句话,周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落后他几步的主祭干枯的身体似乎发出几声异响,他果然捕捉到未尽之言,没有压抑自己的疑惑:“你把污染兽带到防线外?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