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浩然
狄飞惊是个很低调的人，堂内的人都很少见到他，这次他备下宴席，独自外出接人，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原飞霜跟着狄飞惊从外面回来，堂内帮众全都看了过来。
原飞霜冷冷地说：“看什么？当心你们的眼珠子！”
他模样温柔，声音也没有什么气势，甚至有些轻飘飘地，像是在与人说笑。
有个汉子憨憨地笑了起来。
狄飞惊低着头，他的脖子断了，讲话的声音很虚弱，断断续续地，一口气上不来：“这是我师弟原飞霜。”
系统：【好心酸啊，这什么破武功，非练不可吗？】
薛沉冷笑：【是啊，系统设定，我点技能的时候根本没得选，直接就点亮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系统：【呜呜。】
堂内众人肃然起敬：“您就是‘冰池白山凝飞雪，仙人无影惊霜寒’原飞霜？”
原飞霜冷哼。
他们看向原飞霜的眼神有几分崇拜，也有几分同情和惋惜。
大堂主的残疾同样令人同情，只是狄飞惊在六分半堂实在太过强势，哪怕他表现地再虚弱，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原飞霜初来乍到，又非常年轻，看起来也温柔好相处，他们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的缺陷，替他觉得可惜。
他们虽然都是普通的帮众，却是身体健康的男人，将原飞霜这样的天之骄子比了下去，可以居高临下地同情他、可怜他，岂不是件很痛快的事？
人类很难看到自己的缺点，这些人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同情之下怀有这样的心思，原飞霜却能感觉得到。
他恼火地望向众人，右手化爪，正要出手，被狄飞惊一把握住。
“师兄！”
他讲话的声音稍大了些，声线尖锐，那股雌雄莫辨的感觉更加清晰，昭示着他的身体不似常人。
薛沉：【这什么马甲？一定要在身体发育前就练成这个邪门武功吗？这跟葵花宝典有什么区别！】
系统：【可能是原飞霜很小的时候就被卜先知收留了？】
薛沉：【你清醒一点，是先有的马甲，再匹配的身份，再给你记一笔账。】
系统：【呜呜。但是你的同步率增加了1%。】
薛沉：【小粉出卖尊严赚来的同步率，我得好好用，不能浪费了。】
狄飞惊安抚他：“好了，别闹，我们先进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原飞霜闻言冷静下来，回过头冷冷地扫视外面的人一眼，记下几个态度不好的人的面容，他跟着狄飞惊往前走：“本以为六分半堂是个不错的地方，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
狄飞惊态度温和：“他们不了解你，自然会轻视你。若是见到了你的厉害，必定会敬佩不已。”
原飞霜的眸光阴沉：“我必将让这些人心服口服。”
狄飞惊：“你成名已久，如今与十六岁时相比，更是今非昔比，想做出一番成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性子还是太急躁了些，跟以前一样。”
他摆的酒席也在六分半堂内，饭菜都是从京城有名气的酒楼里预定的，店家跑腿送过来的时候，还刚出锅不久，此时还没有凉。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唯有他们师兄弟。
狄飞惊低着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冰池山，直到领悟小弃妻擒拿手法才会离开。”
原飞霜自觉地帮师兄布菜倒酒：“已经有些头绪了。”
狄飞惊：“师父若是知道，必定会很高兴。”
原飞霜没有说话。
他没有和卜先知相关的记忆，只知道冰池山上只有原飞霜一人，很少有人上山。
原飞霜大概不喜欢和人类相处，他讨厌那些人的眼神，也不喜欢听他们提及自己的缺陷。
卜先知那个老头子年事已高，没人会想跟他牵线搭桥介绍亲事。
原飞霜就不一样了，他正当年，看上这张脸的女子不在少数，多的是人想往他跟前凑，又在得知他不能人道后贬低他，即便言语上很客气，态度也会有微妙的变化。越与人相处，他就越偏激敏感，越躲避俗世，他就越不会与人相处。
薛沉拿捏住了原飞霜的性格，高兴地对系统说：【小粉还挺好刷的。】
系统：【？】
薛沉：【我觉得用不了十天，今天就能把同步率刷到30%。】
系统：【你刚才是演的？】
薛沉：【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算了，真话假话你都相信。】
系统：【……】
狄飞惊道：“师弟，你今日有些莽撞了。”
原飞霜声音轻柔，微微沙哑，犹如毒蛇吐信：“是他们先对我无礼，以后相处的时间长着呢，若是每次都任由他们这般欺辱我，我又何必下山？”
狄飞惊沉默片刻，才道：“你要留在六分半堂？”
系统：【原来他不知道啊，那不是显得你脸皮很厚？】
薛沉：【只要我表现得足够无辜，就不会显得那么不要脸。】
原飞霜怔了怔：“师兄不想要我吗？若是连师兄都不肯收留我，我又该去哪里？”
系统：【……】
狄飞惊知道他从小无父无母，在这世间的牵挂，唯有师父与自己。
他是个很忠诚的人，待朋友极好，若是朋友有难，狄飞惊必定全力以赴。
正因为忠诚，狄飞惊才会在功高震主，随时都能让六分半堂易主的今日依然忠诚于雷损。
雷损不是他的朋友，但是他救了狄飞惊的命。
雷损也是知道狄飞惊的为人，所以才这么信得过他。
原飞霜是狄飞惊的小师弟，在山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俗世一概不知，狄飞惊又怎能抛下他不管？
狄飞惊：“你若是想跟着我倒也可以，只是六分半堂人事复杂，牵扯众多，不能随意出手，你可能做到？”
原飞霜委屈地问：“我被人欺负，师兄非但不替我做主，还不让我自己讨回公道？”
狄飞惊：“他们如何欺负你了？”
原飞霜咬牙切齿：“那些人看向我的眼神很恶心。”
狄飞惊虽然一直低着头，从未与人对视过，却能理解师弟话里的意思。
哪怕他已经成了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依然会因为残疾，被一些人居高临下地对待。仿佛这样就能在江湖地位上压过他似的。
这是人之常情，狄飞惊经历了太多，早就已经习惯。
比起这些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轻蔑，他更在乎实际的利益。
狄飞惊道：“我说过的，只要你建立一番成就，自然会让人刮目相看。”
原飞霜的思维很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我要留下来。”
狄飞惊：“你要加入六分半堂？”
原飞霜：“要。”
狄飞惊：“你可知道六分半堂是什么地方？”
原飞霜：“是师兄掌管的江湖势力。”
狄飞惊轻叹一声：“京中从来没有过安稳的时候，这里纷争不断，稍不留神就可能步入万丈深渊，你年纪尚小，不谙世事，能应付得来这些尔虞我诈？”
原飞霜亲昵道：“这不是还有师兄吗？”
狄飞惊：“我要处理的事务繁多，怕是不能时刻顾及到你。”
他站起身，来到狄飞惊身侧，弯腰从下面探过去，正对上狄飞惊的正脸：“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狄飞惊的头颅一向是无力地垂着，很少有抬起的时候。
他不清楚身边人的样貌，也极少见到除了自己衣摆鞋子之外的风景，骤然看到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全世界都好像有了色彩。
狄飞惊怔了怔，失笑道：“还说不是小孩子。”
原飞霜维持着这个动作跟他对视：“师兄答应了？”
狄飞惊：“嗯。”
原飞霜笑了起来，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中有了与之相匹配的色彩：“多谢师兄。”
狄飞惊：“起身吧，总是这样弯着腰，你不累吗？”
原飞霜：“师兄总是这样低着头不累吗？”
狄飞惊没有说话。
他其实是可以抬头的，只是抬头是他的绝招，即便偶尔能抬起头来，打完架后，头颅依然会无力地垂下。
这样低着头很累，连讲话和呼吸都是吃力的，只是他早已习惯了。
师弟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异常，艰难维持着他的那份骄傲。
狄飞惊：“低头的时间久了，就忘记抬起头是什么感觉了，所以不会觉得累。”
原飞霜好像没有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他给狄飞惊夹菜，半是抱怨地说：“我来时遇到了刺杀，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他们把我的轿夫全都杀死了。”
刚才和狄飞惊见面的时候，他还保持着戒心，不过片刻功夫便放下了防备，与狄飞惊亲近起来。
狄飞惊道：“我会派人去查。”
原飞霜眼眸明亮，语调柔婉：“师兄，我想自己查，你给我拨派几个人手好不好，我看刚才跟我说话的那几个人就很不错。”
狄飞惊叹气。
怎么几年不见，他的这个师弟越来越难缠了？
原飞霜见他不说话，放软了声音，像小孩子似的撒娇：“师兄，师兄，好不好？”
狄飞惊：“倒也并非不可，只有一点，他们必须毫发无损的回来。”
原飞霜眼眸弯弯，掩饰住了阴郁：“好，多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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