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浩然
欺骗和隐瞒,和背叛有什么两样?
可是宫九却没有立场去谴责他。
他现在再怎么伤心难过,都及不上大哥在知道真相时的痛苦和失望。
难怪那时大哥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难怪他们之间从此生出嫌隙。
原来在他最初蒙骗大哥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宫九眼眶发红,喉咙酸酸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盯着薛沉,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玉七跪在薛沉身后的床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软趴趴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薛沉哥哥,你弟弟好可怕,他是不是还想打我?”
薛沉温声说:“涟儿,你说呢?”
宫九咬牙切齿:“不会。”
玉七:“可是他看起来好不情愿。”
薛沉警告地看了眼宫九。
宫九:“七公子,刚才是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无故对你动手。”
玉七贴在薛沉的颈肩:“薛沉哥哥,你弟弟怎么这么阴沉?”
薛沉:“别理他,他脑子不清醒。”
宫九微微睁大眼睛:“大哥……”
大哥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他的确经常发呆,不会算术,也不认路,年幼时,许多人都说他是个白痴。
每当那个时候大哥都会出面维护他,训斥那些说他坏话的人,还一直开导他,告诉他,那些人说的都是错的,他其实是个天才,天才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所以有些时候,也会无法被人理解。
可是现在,大哥却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他!
玉七得意地朝着宫九挑眉:“我看也是,薛沉哥哥这么好,他竟然舍得把你关起来,肯定是个坏人。”
薛沉神色黯然:“他是否禁锢我,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都是卧床养病罢了。”
玉七:“他没有苛待你吧?”
薛沉笑了笑:“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弟弟,怎么会苛待我?”
玉七:“兄弟之情,是怎样的感情?”
薛沉:“我不清楚其他兄弟之间如何,只知道我跟涟儿可以轻易猜到对方的心思,就仿佛另外一个自己。”
宫九神色动容。
他就知道,大哥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他和大哥是一体的,哪怕现在,自己做了诸多过分的事,他们两个仍旧是最要好的兄弟。
系统:【这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吗?】
薛沉:【你看,我弟很喜欢吧?】
系统:【说实话,没怎么看出来。】
薛沉:【他已经在顺着我的话思考,我们俩虽然立场不同,但还是非常要好的。而且我弟已经懂得了在小七面前容忍退让,以后再见到小绵,应该也不会像原来那样没有礼貌了。】
系统:【……】
玉七天真地说:“我也好想和薛沉哥哥做兄弟,等薛涟死了,我就易容成他,替代他成为哥哥的弟弟,好不好?”
玉七的话太过离经叛道,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宫九惊骇于他会用这样的神情语气,讲出这么可怖的话,连愤怒都生不出来了。
他想到了谢珩说的。
小七没有感情,他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就算狠狠得罪过他,也不会被他记恨,哪怕和他关系再好,都跟路边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无情。
他虽披着人类的外壳,内里却连野兽都不如,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俯视着众生,不会为人间的事动容。
薛沉似乎不觉得玉七的话有什么不对,他失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宫九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兄长前几日说自己累了的时候一样。
大哥在想什么?
倘若大哥离世,也希望小七能扮作他,代替哥哥继续陪在自己的身边?
玉七从床上下来,端起小碗,继续喂薛沉吃甜羹。
宫九来之前,薛沉就偷偷摸摸吃过很多东西了,这碗甜羹喝了小半碗他就很撑了,别过了脸去。
玉七把碗递给宫九:“你去把碗洗了。”
宫九很憋屈,但还是拿着碗离开。
他走之后,薛沉和玉七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谁都没有动作,实际上暗地里在和系统聊天。
系统:【你打算被他关多久?】
薛沉:【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出去了。】
系统:【去哪儿啊?他还会让你假死吗?】
薛沉:【以我表现出的虚弱,我弟肯定不敢让我假死。但是小七出现了,他可能考虑让小七扮演我,替我假死。不过我猜,他最后还是会放弃这个计划。】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迷信呗。】
之前张榜求医的时候,宫九就在榜文上写,他已经病入膏肓。薛沉原本没什么病,后来因为开马甲,还有故意装病,看起来就是突然间病重了。
现在这次也一样,薛沉看似服用过那些蒙汗药后一直身体虚软,头脑昏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宫九肯定害怕,他搞出其他事情,就会像诅咒一样,让薛沉的病情恶化,甚至假死变成真死,彻底离开他。
本体坐在床边,懒懒地靠在玉七身上:【还有青檀在背后装神弄鬼,我弟肯定会忌讳这个的。】
系统:【有道理。那接下来呢?】
薛沉:【小柳上战场,我再去赵佶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其他人待命,监视我弟,随时准备把他手下的势力一网打尽。】
-
北地严寒,柳仪煊向来体弱,许轻容收拾了不少衣物,又在行李中放了食物和水,还有许多银钱。
柳仪煊去金国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的外甥自幼在机速房中受到的训练,都是如何隐藏自己,做一个合格的眼线,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哪怕去金国大都,许轻容心里也是有底的。
这次却是直接奔赴前线,刀剑无眼,仪煊的身体又差,吃得太少都有可能昏迷晕倒,怎么能吃得来战场上的苦?
许轻容不同意柳仪煊去前面,可是外甥太过聪慧,童贯有意提携,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只能多备些东西,好让柳仪煊少吃点苦头。
眼看就要到了出征的日子,许轻容把行李交给了柳仪煊身边的侍卫,不放心地又叮嘱了柳仪煊几句,骑马送他来到了童贯这边。
童贯已经换上了盔甲,他虽是个内侍,身形却高大威猛,一点都不像宦官。
许轻容回头问道:“这盔甲看起来就很沉重,你能撑得住吗?”
柳仪煊摇头,比划着做了几个手势。
这次他演的很认真,许轻容琢磨了一下,“你不穿这个?”
柳仪煊点头。
许轻容:“那怎么成,这可是保命的东西。虽说要过几日才能赶到前线,可是谁又敢担保,路上不会遇到意外?哪怕没有金人袭击,沿途的匪患也足以令人头痛。”
柳仪煊点了点头,握住许轻容的手,在上面写:穿这个,我走不动。
“你还是太瘦了,平日里吃得这么少,哪像个男孩子?”许轻容说着便伤感起来,“你若是没有出仕便好了,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万事有舅舅在……可是现在,我品级太低,早已护不住你了。”
柳仪煊抱了抱他:“啊。”
许轻容:“好了,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童贯留意到了他们,跟下属说了几句,朝许轻容走来:“许公公也过来了。”
柳仪煊跟在许轻容后面朝上司行了一礼。
许轻容道:“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这孩子年轻,没有什么经验,出门在外,有劳童大人多多关照了。”
童贯:“仪煊跟着我做事,我自然会照看好他,保准让他安然无恙地回来。”
柳仪煊见他们两个聊天,打了个招呼,去做自己的事了。
出发之前,他找原飞霜[遥灌]点亮了3级的内力,现在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了。但是他没有攻击的手段,身体强度也不高,主要依仗的还是满级轻功,穿着盔甲实在影响发挥。
柳仪煊拒绝了沉重的盔甲,穿着红色官袍,脚踩黑色长靴,他幼年时服用了药物,克制身体的生长,哪怕已经十八岁,依然比同龄人的骨架要小很多,个子也矮一些,衣服和靴子都是特别定制的。
而且他男生女相,容貌清丽动人,没有寻常官员们的威严肃然,反倒是眼神清澈明亮,在红袍的映衬下透着意气风发。
他来到了马场这边,找到了舅舅特意给他买的马。
这马身材健硕,眼睛很大,但是眼神温顺,皮毛是纯正的黑色,油光水滑,摸起来手感很好。它额头处有一条白色的痕迹,从额心一直到鼻子,看起来颇为神俊。
柳仪煊给它起名字叫“银河”,只是他口不能言,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它,不知道这匹马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来到马匹跟前,从旁边的人手上拿过棕毛刷,给银河刷了刷马鬃。
银河亲昵地嗅了嗅他,用脑袋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柳仪煊抱着银河,越看越喜欢,他把棕毛刷递回去,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微微夹紧马腹,围绕着校场跑了一圈。
这些兵都是从太平王那里借调过来的,柳仪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本体和宫九去军中探望太平王时有过一面之缘。
马甲们就属裴锐在军队里呆的时间最长,但是他看不到,而且社交范围狭窄,打仗的时候虽然英勇,但是敌我不分,只能认出来太平王,其他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谁靠近他谁死,根本没人敢近他的身。
所以裴锐虽然获得了将士们的崇敬,仍然一个朋友都没有。
柳仪煊骑马漫步在空地上,留意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由觉得很新奇。
薛沉:【他们好像都看不起小柳诶。】
系统:【毕竟是关系户,还是童贯这边的人,跟你爹完全不是一路。有点怀疑童贯能不能指挥得动这支军队,该不会一上战场,就变成一团散沙吧?】
薛沉:【乐观一点,现在就已经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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