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浩然
大哥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几次劝他多交些朋友,可惜他那时蒙昧愚钝,没能理解大哥的意思。
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父亲死了,那他再也不可能从父亲身上得到自己深切渴望的情感,只能在恨意中越陷越深,一生得不到解脱。
万幸,父亲是爱他的,他也借着兄长的身份,等到了这个答案。
“我儿这是怎么了?”太平王见宫九的脑袋越垂越低,不由关切道。
“是我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厚望。”
太平王愣了下,沉默着看着他,站起身,来到他的身边,将他抱在了怀里。“好孩子,不要难过,爹也有不对的地方。”
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已经不知不觉中长成大人了,个头和他一般高,却没有他强壮,瘦弱又苍白。
太平王想到了被迫登基那日,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从前想着涟儿将来接任太平王,可以继续领兵打仗,收服河山,在朝中谋个好前程,说不准能名垂千古。
当了皇帝才发现,权势不过是空中楼阁,看不见,握不住。
任谁坐上这个位置,都有执掌天下的权力,它不会被人占有,而是笼罩在头顶上,等着别人去争去抢,就算坐上了帝王之位,能力不足,一样不能使用它。
皇帝尚且如此,底下的人既要揣摩上意,又要防备下属争权,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他对涟儿的期望,不过是自己未竟的目标,涟儿未必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就像沉儿不想拘泥于府中,他又何必非要两个孩子替自己活?
好在他的两个孩子都是聪明人,兄弟关系极好,互相帮扶,以后不管是谁继位,都不会太难。
太平王来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也多亏了你推我这一把,我才知道我这半生,只在战场上有些谋略,多数时候都是浑浑噩噩,无法给你们指点方向了。你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你弟弟也是,人活一世,就该为自己而活。”
“嗯。”
“眼睛怎么红了?”太平王摸摸他的小脸,“好了,爹不说了。你刚才准备和涟儿做什么来着?快过去吧,这孩子性子跟你一样倔,有什么难处都不会跟家里人说。明明惦记着家里,整日往外面跑,还不知有多孤单。他很在乎你,你多关照着他,他心里也能好受些。若有解决不了的,给爹传个信,还有爹在呢。”
多亏宫九忍耐力惊人,才没当场哭出来。
他点了点头,悄悄看向父亲。
太平王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宫九快步离开了。
太平王看着他的背影,满心的欣慰,思考着是否还有疏漏。
这俩孩子手中都有玉牌,可以调动军队,不至于被人欺负……不对!
两个儿子调动军队的时候,哪一次告知过他?这回都直接带兵遣将,包围皇城了,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会不会是他放给儿子们的权太大,这才把他们惯成这个样子?
第237章
大行素来有“久丧不葬”的习俗,死亡时间可能和下葬时间相差好几年。虽然赵佶的死讯还没公布,但是大家都默契地当他死了。再加上最近死的人很多,百姓都自觉地减少游乐,街上也空荡了许多。
宫九嫌乘车太慢,骑马前往不戒斋,刚跑两条街就遇到了一个披着锦缎衣服的叫花子。
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叫花子头发太乱,看不清楚脸,倒是他身上的衣服越看越眼熟。
“停下。”叫花子说,“调头,去城外。”
马蹄在青石路原地踏了几下,身着月白长袍的公子眉眼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谁?”
“玉七。”
得益于玉七高超的易容术,他本身的样貌和姓名反而没几个人知道,再加上外面披的那件熟悉的衣服,被人冒充的可能性不大。
在宫九心里,玉七无耻、狡诈、阴险,擅长易容,更擅长挑拨离间,也不知道大哥从哪里把他挖出来的。
玉七来哥哥手下也快半年了,除了膈应自己,没见他做过什么正事。想必大哥比他更清楚,这样的人很难收为己用。
宫九打量着他,不得不承认玉七伪装得无懈可击。
眼前这个叫花子跟他易容成自己或兄长时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他现在没有刻意伪装,头发乱糟糟地,看不清楚脸,气质却很独特,有种很深邃,捉摸不透的感觉。
玉七不急不缓地走近,宫九还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下一瞬间玉七毫无征兆地飞身上马,坐在了他的身后。
果然捉摸不透!
想到玉七身上的泥巴,宫九浑身都不自在,他咬着牙,“滚下去!”
玉七扣住他的手腕,淡淡地说:“去城外。”
薛沉:【天道好轮回。】
系统:【啥?】
宫九试着跟他对抗,玉七早有准备,控制他的手法很有技巧,不会让他感到不适,但是不好挣脱。
玉七捏着他手腕上的脉门,一手握住缰绳,调转方向。
宫九冷着脸说:“你至少该告诉我前因后果。”
“方应看和西方罗刹教的人勾结,薛沉当场抓获,现在我们去请玉罗刹。”
宫九心中一动:“玉罗刹?”
玉七:“他应该听到了风声,率领下属来到了中原,只是没想到变局来得这么快,故而还在观望。”
连续两个长句,都没有情绪波动。
宫九想明白了他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玉七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比如改变身体的重心、手指、脸部肌肉的变化,甚至眨眼和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简直不像个活人。
药人?活死人?还是其他什么秘术?
宫九试探地捏了捏玉七的手。
玉七:“你有病?”
宫九也不是特别在乎脸面的人,更何况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外人在。“我的确有病,你不知道?我看你的易容术也不过如此。”
薛沉想起在无名岛的时候,为了瞒过小老头和牛肉汤,他调配药材,弄出尴尬的气味,还被无辜抽了一鞭子。
他找了块布,狠狠地塞进方应看的嘴里。
相较于亲身经历过的本体,玉七没有什么感觉,就算赖以生存的易容术被人贬低,心中依然没有波澜,平静地说:“有道理。”
宫九冷哼,放弃挣扎,认命地随他去了。
担心再起纷争,进了京城不好出来,玉罗刹没有带着下属进城,而是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露宿。
他居住在一辆极大的马车里,随身跟着十二个随从,每日下属都会送水和新鲜食物过来,油盐米面、肉奶蛋蔬、美酒珍馐一应俱全,烧饭用的灶台早已砌好,柴火也很充足,旁边有两口巨大的水缸,一口用来烹茶煮饭,一口用来洗衣清理,不比在沙漠中差。
因此玉罗刹的耐心很充足,一点都不急。
“几日了?万梅山庄来信了吗?”玉罗刹歪在榻上,看了眼天色,放下手中的书。
他身边那个婢女打开香炉,换上新的熏香,“今日是第四日,算算时间,少主差不多该到家了,信今日才发出,得过些日子才能送到呢。”
玉罗刹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抬手示意婢女保持安静。
隔着轻薄的红纱帘,玉罗刹看到有两个人共乘一匹马穿过密林过来,停在了不远处。
罗刹教的教众在马车外面低声道:“教主,太平王世子来了。”
“让他过来吧。”
“他要您亲自出去见他。”
玉罗刹侧身看向外面,白衣青年身姿挺拔,恍惚中竟跟他那个许久不曾见面的儿子有几分相似。
还有世子身边站着的那个穿的乱七八糟的人,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下属用西域话说:“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玉罗刹:“不必。”
他才安排手下进城几天,太平王世子就找到这里来了,怕是早就被盯上了。
罗刹教的势力在西域,来中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不是来结仇的,让让小辈又何妨。
“世子大驾,有失远迎。”玉罗刹的脸上依然灰雾笼罩,虽然放低了态度,却也难掩傲气,“两位亲自来这荒郊野外,不知有何贵干?”
这世上可以做到内力外放的人很多,浓稠到可以遮盖容貌的却很少,能持续不散的少之又少。
他真的是玉罗刹。
玉七没有骗他。
看样子玉罗刹已经在这里停留了有些日子,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堂堂罗刹教之主,为何会在这里?”
“这里不能来吗?还是说,我从西域过来,触犯了哪条律法?各类文书我这里都有,世子要不要查一查?”玉罗刹早有准备。
宫九冷冷地说:“玉教主说得那些,不在我的职责之内,若你急着自证清白,可以去京兆尹衙门。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请玉教主走一趟,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罗刹教的人放下了手上的事,全都看过来。
“义父。”背景板开口了。
宫九眉心一跳,深感不妙。
玉罗刹终于想起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他装作早就认出来的样子,冷哼一声,“你还认得我这个义父?”
玉七:“我没有失忆。”
往日和玉七的相处浮上心头,玉罗刹不得不承认,自从玉七走了以后,糟心事少了很多,他的情绪平稳,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和玉七重逢后,又老了二十岁。
灰雾笼罩着玉罗刹,看不清神态,声音也平淡得可怕,“你怎么会和太平王的世子在一起?我让你办的事,你都办了吗?离家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给家里人写信。”
玉七随机挑选了一个问题回答,“办了,我一直在监视西门吹雪。”
监视西门吹雪?罗刹教为什么要监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来京城,跟罗刹教有关?他来找自己比剑,难道是玉七在背后搞鬼?
宫九深觉此行不虚,就是不知道大哥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相较于宫九的头脑风暴,玉罗刹眼前一黑。
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瞒不住了吗?
也好,吹雪早已不是孱弱孩童,习剑多年,道心稳固,拥有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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