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茂山
纪浔看着天上淅淅沥沥的雨,有些出神的想,这把伞派上用场了。他靠在屋檐下抽烟,修长的手指被冻得青白,火红的烟头在阴暗的天气里格外的显眼。他伸出手往外面接了一下雨,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骨腕滑进了袖子里。他把手收了回来,把抽完的烟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撑开了伞,朝医院里面走去。
纪浔拿着缴费单走出病房的时候,老太太也跟着出来了,她握着纪浔的手说:“瘦了,最近是不是又生病了。”
“没有,只是穿的有点薄。”纪浔低头看着手里的单子说。
“小满啊,辛苦你了。”她最终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她看着纪浔手里长长的缴费单叹了一口,眼睛酸涩地说:“都怪我们拖累你了,你要怨就怨奶奶吧。”
“我先去缴费。”纪浔把手抽了出来,拿着单子朝缴费厅走。
他把费用结清之后,走过一个垃圾桶时,把手里的缴费单揉成一个团扔了进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气冷得彻骨。
他撑开伞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肩膀上湿漉漉的全是水,他的手指冻得泛红了,靠在座位上无聊地看着外面。也许是车内暖气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起得太早,他盯着外面掠过街景,感觉头脑发沉,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梦,他可以确切的这样认定。
他已经好久不做这样的梦了,梦到过去。
他骑着单车从学校里面出来,把车子靠在路边,走到小卖部买了一包烟。
他有烟瘾,几乎戒不掉。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得很凶,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满地的烟头。上次这么抽的时候,他自己独自在卧室里,把门窗全关了,坐在床沿吞云吐雾。
因为警局找上他,说他还有直系亲属在世,目前他们已经和警局取得联系。他以为他的生活早已获得平静,如一潭死水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
这样的重逢他并不期待。
他感觉自己情绪涌动缓慢,难以共情,几乎外露不出来,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一样,有时候他会想,谁拿着凿子把它砸破,让里面混着冰碴的水流出来,这种想法让他获得一种畅快感。
买完烟,他踹进口袋里面,把自行车锁在了小卖部门口,叫老板帮忙看顾一下。
兼职的地方是一家KTV,开在了职高旁边,聚集在那条街上的大多是不良少年。他一般都是走路过去,以免自行车丢失。
这条街杂乱无章,违规建设的KTV,无数的小吃摊摆在路旁,各类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有许多头发颜色各异的少年围在一起抽烟,烧烤摊上摆着一扎一扎的啤酒。
进入KTV里面,难闻的烟酒味扑鼻而来。有几个纹着刺青的人叼着烟朝他吹口哨,冷嘲热讽的嘲笑了几句。
纪浔来这里兼职的时候,一个女生抽着烟,轻佻说:“穿着一中的校服来这里兼职。”她挑着眼睛看他:“好学生不是应该好好读书吗?”
他当时有条不紊地摆着酒,掀了一下眼皮看她,倏地笑了一下,眯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好学生。”
笔直的眼神,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她的心慌乱不安地跳动着,有些慌乱地猛抽了一口烟。
她用余光悄悄的打量着他,穿着干净宽松的蓝色校服,很是清瘦,侧着脸,下颌线条很漂亮,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很淡漠,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那些酒瓶,漆黑的头发下,唯独那双眼睛被玻璃瓶折射出冷漠的沉郁。
她轻笑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对于她的殷勤纪浔烦不胜烦。经常在这里聚集的不良少年,其中有一个在追她,经常见了他总是会言语讽刺,纪浔只当做没有听见。
今天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握着口袋里烟,皱了一下眉。其中一个人凑上前来挑衅,撞了一下他的肩,压着声对他说:“孬种。”
纪浔面无波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发泄。
KTV的后巷,他一个人对多少个,他记不清了,大概是三个。
多少拳头落在身上他都不在乎,他揪住了那个挑衅的人,把他压在地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身上砸,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不要的打法。
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围殴他的三个人都走了。他才靠在墙上喘气,鼻腔里面流出了血,他抬手捂了一下,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又流到了白皙的骨腕上。
他用袖子擦了擦,从口袋里面拿出了烟,靠在墙上恹恹地抽着。
捡起了地上的东西,他不紧不慢地朝外走。
出去时候碰到了万敏,虽然他也不知道她在这附近干嘛。
万敏小跑过来,有些担忧地说:“你的手流血了。”
麻木的钝痛感从手背传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血已经把袖子染红了,湿漉漉的一片都是血。
纪浔一边朝前面走,一边不怎么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他抬起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骨处伤口,然后把手放进了口袋里面。
回头朝后面的万敏说:“送你回去,这里不怎么安全。”
送完万敏回家,他推着自行车回去。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枯了,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一扯又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看着手上的血,久久地凝视着,他感到了畅快,伤口处的刺痛感让他有一种不真切的真实感。他感觉全身的经络都舒展开了,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他去超市买了一大盒草莓,把自行车靠在了一旁,他坐在路边一颗接一颗地吃,直到吃撑。
警局联系上了他,说是他的亲生爷爷奶奶已经到了这座城市。
他当晚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向外面的月光。
原来他还有亲人的,他以为他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十七年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找到了他。
他想起那个偏远的山庄,想起了福利院,想起了小春和关绾,也想起了院长。
他把被子盖在了脸上,心里想着,不需要了。
现在出现已经太迟了,他已经不需要了。
重逢的那天他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了,他在警局里面,对面坐着两个年迈的老人。他看着他们的脸孔试图在找寻自己的踪迹,然而无果,他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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