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阳是假的
秦笛把脚踝的胶布重贴了一遍,回头对一帮女孩儿笑笑,她们自觉受到了鼓励,三两步并过来,大着胆子开了口:“秦笛是吗?我们是高三的,能留个你QQ吗?”
祁松言头也没回,一心一意穿鞋带。好不容易昨天一个拥抱缓和了莫名的尴尬,早起两人并肩坐在这岁月静好的,结果来了这么些赶集的。他把眼睛钉在黎帅身上,可黎帅抱着胳膊笑眯眯地只管看热闹,脸上堆满“我班男生真受欢迎,啊”的慈祥。
秦笛把鞋穿上,站起身,“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手机。”
女生们以为他家里管得严,不给手机用,“那,我给你留,等你能上网了加我行吗?”
秦笛在身前交叠着双手,笑得谦和:“也没有网。”
连祁松言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什么托辞,就是明晃晃的拒绝啊。女孩儿显然不信,还有点丢面子,从兜里掏出纸笔硬要写个号码塞过来。王初冉及时凑过来压下了她的手,“学姐,咱们学校抓得可够严的,你们都毕业班了,没必要赌这个气啊,我们班主任在那边看着呢。”说着指向黎帅。
几个女生越看黎帅那一脸恬淡的笑意越觉得阴恻恻,交换了眼神,互相推搡着依依不舍地走了。
“太能招风。”王初冉赏给他俩一个大号白眼。
“多谢冉妹解围啦。”秦笛给她捏捏肩膀。
“哼,赶紧去跳远再给我拿个第一,团体的名次才能有点指望。”
“唉,说好的捧在手心的班草,来了更帅的马上沦为工具人,惨无人道啊!”秦笛把校服外套蒙在头上,只露出白皙的脸,像只受尽委屈的草菇蹲在地上。
王初冉怼了怼祁松言的肩膀,“更帅的今天还得带队挑战4×400呢,这种时候,看脸已经毫无意义,全体女生都已经转为你们的事业粉。加油。”
更帅的祁松言越过椅背拍了拍小草菇的头顶,“走吗,工具人1202?”
草菇一秒长出双腿,却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吧,工具人1201。”
其实跳远对秦笛来说更有把握,尤其昨天意外斩获了他才练过几次的三级跳的冠军,激动得晕头转向,居然一个猛子扎进了祁松言怀里,好在大家都兴奋得只差没当场蹦迪,没人注意到他耳尖上的红,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能觉察那几秒之间的异样。
跳远的裁判是张主任,戴着十分浮夸的墨镜,端坐阵口,身后站着计分员。祁松言走过去就看到也来陪赛的童晨星蹲在张主任脚边,他也沉默地挨着童晨星蹲下了。秦笛在不远处热身,他俩猫在偷来的阴凉里徒手在地上比比划划地算分。
“秦笛这个第一个再拿回去,你们班团体就能有排名了。”
“嗯,最后冲个接力,就算完成任务。”
童晨星把自己脚下可怜的数字抹掉,盯着秦笛眼红得不行。“你命好啊,刚上任,就打下这江山。”
祁松言也望向原地跳跃的秦笛,微笑道:“主要是孩子争气。”
孩子果然很争气,第一轮就跳出了暂排第一的成绩。蹲着的两人鼓掌震天响,秦笛抿住飞起的嘴角,小小挑了下眉。
没想到第二跳出了意外。
负责跳后平沙的学弟在秦笛准备的档口,用脚踩着推沙的那端,回头和计分员说话的功夫,脚下一松,握杆就倒向沙坑。但秦笛已然起跳,眼看握杆横在他落地的位置,刹那间根本没法调整,动作全部变形,闷哼一声,重重摔进沙里。
“怎么回事!?”童晨星劈头就一嗓子,祁松言已经两步跨过去扶起了秦笛,细沙松软,秦笛没什么外伤,但表情却十分痛苦。
“哪疼?”祁松言沉声问。
秦笛满身沙粒,狼狈地直起腰,却感觉整条右腿的筋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痛,紧紧蹙起眉,“可能是,扭到了…我缓一下。”
祁松言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架在怀里,出了沙坑才轻轻放在地上,单膝跪地帮他拍去沙尘。
张主任蹲下来问他:“怎么样,现在什么感觉?”
“没事儿,寸劲儿扭了一下,大腿里面那条筋有点疼。”秦笛捏了捏右腿,喉结剧烈地滑动。
“如果行走困难,咱们得去医院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跳远场地离十二班阵营很近,黎帅和几个班委也察觉不对都赶过来询问状况。秦笛被团团围住,沉默了片刻,咬牙撑着祁松言站起来,装作无碍地走了几步,回头对大家抱歉地笑笑:“真的没事儿,能走,也没那么疼了,休息一下就好。”众人看他走得还算利索,表情也不那么痛苦,都舒了一口气。只有祁松言明确地感知到抓着自己小臂的那只手,十几秒间就渗出了汗液。
秦笛站在原地,还没有离场的意思,祁松言托着他的双臂,对他说:“这场不能再比了。”
秦笛想反驳什么,可酸胀与钝痛不停从右腿内里向外扩张,连带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甘心,也许是本来拥有的就不多,因此他向来无法接受失去志在必得的东西。他总是果断放弃没有把握的向往,掐灭心里那点隐秘的觊觎。但如若有什么他自信可以取得,便会紧咬不放。
他抬头望进祁松言的眼睛,可这一次,他把情绪藏得更好。假如能从里面挑出些怜悯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秦笛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愤怒,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回归赛场。但祁松言的冷静甚至超越了上次班会选角,眼波不动地对他说:“你第一跳成绩很好,足够进决赛圈,就算后面五跳全部弃权,也能拿到名次。”
看他依然紧紧抿着嘴角,祁松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补了一句:“我们还有4×400。”
秦笛终于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同意弃权,被祁松言和李铭轩扶回了班级,喷了药雾,安置在体操垫上。
祁松言提4×400完全是权宜之计,他原本想拖两个小时,秦笛缓不过来,他再想办法劝劝,也就算了。结果直到广播通知4×400检录,他也没想出什么对策,恰好隔壁十一班还特意来告知秦笛的跳远只取了第五名,秦笛再也躺不住,外套一扒就要走。
徐唱也来拦:“四百竞争激烈,抢道的压线的,万一再摔出点问题呢?”
李铭轩赶紧附和:“对啊,要不你别上了。”
“我不上谁上?徐唱还是唐澄?总共六个男的,还有的选吗?”
几个男生同时沉默了。秦笛说的是事实,而且他们已经给女生拖了很多后腿,谁都有拼一把的心气儿。
祁松言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拎起秦笛的钉子鞋,看了李铭轩和史雨铮一眼。
“让秦笛跑第三棒吧,小轩一,我跑第二棒压位置,祁松言四。”史雨铮难得开了口。
李铭轩拧着眉头,还是不放心:“笛…”
“走吧。”秦笛揽过他的肩膀。
祁松言架起他另一只手臂,史雨铮挎上李铭轩的臂弯。他们四个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路过了许多目光,有期许,有观望,也有窃窃的幸灾乐祸,但所有的注视都写了“别人”这个名字,因此反而不那么重要。
接力的分数是单人项目的二倍,因此竞争更大,看点也更足。高一男子组刚结束比拼,场上的余热还没有消退,锣鼓喧天中,高二运动员按顺序分好组,被带至起点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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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休息那两个小时和及时喷上的药物起了作用,秦笛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不算难以忍受。
眼看要上跑道,各班选手都抱在一起做精神喊话。祁松言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史雨铮和持续忧心的李铭轩,伸出手:“没有预赛,只看成绩,我们这组实力强,速度能带得起来。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