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环北路
“我这种病叫做惊恐障碍,通俗地讲就是会控制不住地像今天这样对周围环境感到紧张、害怕。”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料杜清劭已经嘴快地接上了后半句:“怎么会控制不住,我看就是你没有下定决心去做。我练花滑十二年,为了跳跃都摔了几千回,不还是照样在比赛里蹦得很开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要是胆小回避,一辈子都……”
“小杜你在说什么!”话音未落,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潘立书和金骋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你不了解这种病的起因也没感受过他的痛苦,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可是已经晚了,洛铭刚缓过神,就被这些话劈头盖脸地砸懵了。
他其实根本不想杜清劭知道这件事,只想独自一人抓紧治病,回到心驰神往的舞台,顺便看着杜清劭一年一年地走下去,以编舞老师和他分享拿奖牌的喜悦。
而今天,这些童话般的想法还是被他不争气地全部毁了。
杜清劭话不断在他耳边循环,他哭不出来,只觉得眼眶又酸又胀,恨不得立刻从他眼前蒸发。
“少爷,您没事吧?”管家及时地赶到了,扶住他的肩,“在外面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还以为是您出事了。我这就送您回去。”
洛铭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时双膝的关节却疼得像被浆糊黏住,他一时使不出半点力气,差点又摔倒,还好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之前磕地上的时候估计就把膝盖摔肿了。洛铭咬着嘴唇,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推开管家的手,倔强道:“不用扶,我自己走出去。”
杜清劭被两个奶爸围着批评教育,看到洛铭一小步一小步挪出房的样子,突然觉得手背上被他打过的地方又开始疼起来了。
第25章 地主家傻儿子
杜清劭没有追出去,只听两位奶爸在耳边你一言我一语,平时幽默风趣的金妈此刻正压着嗓音批评。
“我又不是故意的!”杜清劭不甘心地仰起头,“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病,以为就是普通的紧张害怕。”
“行了,”潘立书揽着金妈的肩把他拉到角落,“之后还有比赛,再骂下去容易影响心态。”
杜清劭坐在长椅上看他们咬耳朵,又低头看了眼词条。虽然以前经常听人提起抑郁症焦虑症,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类病和基因、激素分泌都有密切关系,并非是抗压能力差、胆小脆弱的表现。
洛铭为了他任性的要求冒着随时可能晕厥的风险来现场看比赛,自己居然还往他伤口上撒盐?
可他又不肯承认,捧着手机小声道:“要不是他甩了我一巴掌,我也不会说这种话。”
“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小狗爪碰到他哪儿了。”潘立书走回来,双手环胸,“更何况他还是是个精神病人……”
杜清劭本来在低头打字,听到精神病人几个字,突然捶了下凳子,抬头厉声警告:“不许这么形容他。”
潘立书一时语塞,只能瞥了眼屏幕,转移话题:“你在干什么?”
他摁了下锁屏键:“不关你的事。”
不过对方也能猜到一二,嘱咐道:“现在留个言就行。这种病发作一次要消耗不少精力,让他休息几天,你也准备明天的表演滑吧。”
“知道了,我有分寸。”杜清劭起身去整理背包,看到那盒撕开的湿巾纸,疲倦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反复看了几遍,把“英语满分作文”发了过去。
有一说一,读高中这几年没白帮李华写信。
不过对方并不在线,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因为取得了男单第三的成绩,明天他还会参加闭幕式前的表演滑。这赛季他并没有特地为表演滑编舞,直接沿用了青年组最后一赛季的短节目——《爱是慢慢成熟的》。
这首曲子选自经典音乐剧歌剧魅影的续作《真爱不死》,在剧中是法国女高音名伶克里斯汀时隔10年再度登台演唱的曲目。因为那时杜清劭年纪尚小,最后编舞老师还是决定选一首女高音来描绘成长式的爱情。
到晚上洛铭还是没回消息,杜清劭暂时也没有睡意,又坐在床里把原版音乐剧翻出来看了一遍。没当花滑运动员前,他几乎是文学绝缘体,这几年为了表演节目,倒是看了不少中外名著、音乐剧和电影。
看的时候他全场心不在焉,隐约想起当年和编舞老师老师的对话。
彼年15岁的小杜崽子瞪着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似懂非懂地听完了老师对爱情的见解,最后得出结论——人类的感情真复杂,谈恋爱还不如滑冰。
现在想起这些话,他总觉得多了些特别的感觉。临睡前又检查了一下社交软件,确认洛铭还是没上线,才关灯钻进被子里。
晚上睡得还行,但洛铭迟迟不回消息,他时不时就想起那件事,表演滑的时候态度也有些敷衍。
叶飞鸿虽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还是能看出他状态不对,下场后把他拎到旁边,耳提面命地说了一通。杜清劭不想和他多说,以昨晚没睡好为借口整理东西回了酒店。
酒店的安保轮班,刷卡进去时又遇到了短节目结束那晚给洛铭开门的那人。因为他体型偏胖,下巴还有一颗很明显的痣,杜清劭当时就记住了长相。
在门口站了片刻,他还是决定不放过任何机会,找那人套话试试。
“Hey,这位先生~”他热情地走上前打招呼,“请问你会说英语吗?”
保安转过头,笑了笑,干练地回以标准的英文。
到底是大酒店,就连保安都会几国语言。杜清劭在心里给这位仁兄点赞,先出示了自己的参赛证明,试探道:“请问你认识卢米·瓦瑞斯吗?他是我的编舞老师。”
保安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恭敬地笑道:“当然,他是我们老板的侄子。”
“哈?”杜清劭愣住。随后的十分钟里,小杜同学的世界观被彻底刷新了。
据保安介绍,瓦瑞斯家族早年以石油矿业起家,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后代开枝散叶,北起芬兰赫尔辛基,南至西班牙马德里,家族企业遍布半个欧洲。
而洛铭这一支从事的就是体育博彩行业,甚至还是本次比赛的赞助商。难怪比赛时杜清劭看到广告牌上的Varistor商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特喵是什么霸道总裁,不对,病弱黑道小少爷剧本?杜清劭听保安说得目瞪口呆,不明觉厉地回房了。
大奖赛最后一站在E国举办,之后才能确定最终晋级名单。像他们这样在决赛圈边缘徘徊的选手可以和组委会申请在比赛地多住几天,可惜因为那个意外,去洛铭家撸狗子的计划也泡汤了。
等到第三天他还没回消息,杜清劭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大概等了四十多秒,几乎是在他心灰意冷挂断的前一秒才接通的。
“你身体好点了吗?那天是我说错了话,发短信给你道歉了。”杜清劭开门见山,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他完全不知道洛铭度过了何等昏天暗地的72小时。
他就是属于不喜欢被人碰的那种,唯独杜清劭能让他放下戒备,把自己交出去。洛铭其实很后悔,如果当初不是残存的意识犟着不想吃药,早早把药瓶交出去,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说不定……还能享受被人抱在怀里喂药的待遇。
人都是贪心的,体会过杜清劭的温度和心跳,他发现自己更怕冷了。可最后杜清劭的话彻底粉碎了他给自己精心编造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