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的金丝雀 第198章

作者:chord 标签: 近代现代

“骆先生对我……”

不待进一步说明,意料外的人声突兀响起在背后,像一个不经敲门就迫切闯入的顽童。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换身份的理由?”秦冕从阴影中走出来,面无表情盯着赤身的白鹿,出口的每一个汉字都带着不屑隐藏的恨意,“改了名字,就等于背叛了过去的爱情。所以你才迟迟不肯接受我给的身份,你舍不得过去的爱人?你还爱着别人?”

白鹿转身的瞬间已然愣住,瞠大的瞳孔中映出一张冰冷得近乎刻薄的脸,“秦……秦先生。”他一丝不挂地站在窗前,每一个私处都展露无遗。

而骆河就静静坐着,欣赏他腿间由于转身而甩动的柔软性噐。

窗外昏浊的光线将白鹿清瘦的轮廓一点点软化,晦朔空间被一种病态感填满挤压,逼人疯狂。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白鹿,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秦冕被怒意蒙蔽,难以自知地溺于断章取义。他心里暗骂一声,听骆洲添油加醋的阐述远远不及亲眼所见。眼前诡异的场景令人寒毛倒竖,可鉴于不久前刚看过冲击更大的东西,曾经沧海,他的表现已十分克制。

“不是……不是这样的……”白鹿下意识夹紧双腿,用手遮住腹下。面前两个男人的视线,一硬一软,几乎将他当场绞死。

秦冕轻蔑的眼神,像一双毫不客气的冷漠的手,将他再一次推回泥泞的深渊。那里阴冷孤独,生不如死。

白鹿胸口一紧,上一回他在别墅见他,是他朝秦冕靠近的开始。而这一回男人追他而来,他们的处境却更加艰难。

“‘越是挚爱,下手越不客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秦冕自嘲地摇摇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嗯?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打算瞒我?还准备了多少个惊喜让我措手不及?如果我此时不在这里,你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在我过来之前,你们又做过什么?白鹿,你可真是个会咬疼人的家伙。”

问题接连抛出,秦冕并非真正想要回答。他在发泄,他对他失望至极。

“……”白鹿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他欠他太多坦白,他要如何告诉他的男人,脱光并非不知廉耻,而是他在骆河面前赤裸了太久,久成一个早已不觉羞耻的恶习。

可此时秦冕眼中的骆河只是远远地坐着,安静而无害。

白鹿微微哽咽,喉咙里面堵着微膻的甜。他无比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挣扎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挣扎不过命运。

秦冕没有多余的耐心给一个骗子,他转头看向骆河,“去年把顾致顺藏起来的,也是你吧?”如果当初他能抓到姓顾的问个清楚,早点暴露问题,也不至于发展成今天这种难以挽回又无比难看的局面。

“小顾知道的东西的确不少。不过不是我藏人,是他知道自己嘴不严实,主动上门要求躲起来。”骆河好整以暇起身,冲他做了个邀请手势,“既然秦总来了,不如跟我下楼把该签的东西都签好,晚些时候你就可以带人……”

两人交谈期间,白鹿突然痛苦地捂住耳朵。身体的抖动愈发明显,呼吸渐重,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动静。

“呜呜呜……”

这是惊恐发作的反应。

“白鹿?”秦冕觉察不对劲的瞬间,骆河正好也转过头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瞬息之间。

“咚!”

白鹿突然一头撞向窗户,受力弹开后跌倒在地上。他连跑带爬捡起不远处的一把锥首,对准边角上一处狠狠砸了下去。自从有了当年火烧窗帘的戏码,别墅每层楼最大的窗户边上都放着一把趁手又好用的破窗锤。

一声惊天的清脆打破宁静,栖在树杈的乌鸦尖叫着扑翅飞走。破碎的玻璃渣从头倾下,像漫天闪烁的星屑,泛着彩虹的光泽。

“白鹿!”

有血滴在玻璃渣上,一滴,两滴……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已经连成血线。

白鹿像个无辜的婴孩,赤脚踩在玻璃渣上。一步,两步,他攀着光秃的竖棱,轻巧地站上空荡荡的窗台。走过的地方无不留下猩红的脚印,一朵一朵,像足底绽开的灿烂红莲。

白鹿忽然回头,正好有风吹起刘海,遮住眼睛。两边眼角潺潺在流的鲜血混着眼泪和遍体鳞伤的血口交相辉映。

他最后一眼不知是冲骆河还是秦冕,若有似无地咧开嘴角,决绝又释然。

秦冕先骆河一步跑起来,踏过遍地清脆的玻璃渣,一伸手,扑到窗前却抓了个空。

白鹿已经纵身一跃,张开双臂,从三楼高的窗户跳了下去,像一只挣脱囹圄却折断翅膀的鸟。

“我自由了。”他从没如此绝望过,也从没如此轻松过。

伤痕累累的身体笔直穿过窗外的灌木,重重拍在腥味不散的泥土地上。惊起一群飞鸟从木丛中鱼贯而出,朝着相反方向,窜上青空。

蓝尾巴灰羽毛,是秦冕叫不出名字的鸟。

第一百零八章 他们需要负重前行

白鹿在重症监护病房睡了一个月时间,能正常与人交流已是第三个月后半。

大概是下落过程伤及后脑,影响到左半球额叶的语言中枢,醒后整整半个月时间,白鹿都无法开口说话。不光不能说话,缝合头皮时还被迫剃光了头发。

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是秦蔚,一米八五的大块头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秦蔚道歉说自己和杜覃生打架那会儿就得知照片的事情。他一直在悄悄确认,也一直都有偷照片的打算。怕白鹿担心才没有坦白,却不料最终把他逼到这个处境。

秦蔚之后,来的人是高扬。白鹿清醒当天,高扬就请假出来看他。由于身体未愈体力不支,不待对方赶到医院,白鹿已经累得昏睡过去。

男孩前前后后来了三次才终于见上一面。

白鹿不能说话,也没力气写字。高扬不敢久留,就安静地陪他坐了半天,夸他的新发型贼帅贼帅。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露出委屈的表情,“我竟然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真不晓得病危通知书上的名字是谁给你签的。”

白鹿醒来的两个月时间,何亦一直都在,可秦冕从未出现。

“秦总最近一直忙着出差。”何亦笑着将话题带走,“白先生好好休息,如果吃腻了医院的白粥,我就让方姨熬点汤水。”

白鹿不好意思追问,只摇摇头,“粥挺好,不要麻烦了。”

何亦的反馈再明显不过,秦冕不想见他,至少不是十分想见他。但凡人有心,除了生死,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阻碍两个想要见面的人。

白鹿的秘密是藏不住的羽毛,前前后后落了一地。那些丑陋的,罪恶的,逼人绝境又勉强死里逃生的经历。白鹿自己消化得艰难,又怎敢奢求他的男人欣然接纳。

他仍然记得在别墅里那天,惊恐发作前一刻。自己赤裸身体的丑态,秦冕毫无掩饰的厌弃表情。那人看他的眼神,冷漠,不屑,像居高临下贱视一只龌龊的老鼠。对方直白的审视,烫得他头皮发麻,心口发颤。

白鹿躺在医院的时间并非百无聊赖,至少够他平静地想清楚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