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hord
男孩摇摇头,打断他,“不会长期的……我爷一直都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医生说他年纪大了,身体上还有好多慢性毛病。摔的这一跤太厉害,那些并发症全都跑出来了,身体机能也开始萎缩……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估计不会太长时间。”他故作轻松地吁气一口,“前天开始,他已经不会闭眼也不能给我反应了。”
“……”白鹿浑身一抖,鼻子一酸,由于长时间没有合眼,连眨眼都疼。听完的第一时间,他竟不敢回头去看身边的男孩,和他那双臃肿却清澈得让人心痛的眼睛。
时间可以开花结果,也可能烂在地里。可以酿情成蜜酒,也能坏事成潲汤。他甚至不敢细想,这半年时间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哥。”高扬突然歪头靠在他肩上,声音疲惫极了,“可能不久以后,我就只剩下你了。”
“嗯。”白鹿伸手揉他油腻的脑袋,漂亮的眼睛黯然又空洞,“你再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陪着你,我哪儿也不去。”
“好。”高扬连着深呼吸几口,像是强行憋回要掉的眼泪。他独自哭了几天,整张脸都浮肿起来。
刚拉着白鹿转身,他突然‘哇’的一声又叫出来,“哥,你今天是不是还有重要的考试?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考试啊……”白鹿答得心不在焉,视线盯着远处不知何处。这两个字于他,是霜雪中烧烫的救命碳火,亦是树梢间飘落的轻浮羽毛,坚硬又柔软,沉重又微不足道。
“没有考试,不需要考试了。”
“为什么?你不是准备了很长时间吗?”
“不重要了。”白鹿抬起头来,冲人挤出一个久违的不难看的笑脸。时间削平了他的倒刺和锋芒,只剩下声音依然平和,柔软又坚定,“我好像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昨晚为何哭泣。不可追回的时间使他习惯忍受疼痛,而那些纷繁离去的人,他们教他知轻重,知冷暖,知有无,知取舍。
连高扬都长大了,他白鹿又怎么能够自私地活在梦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曾是我的光
秦冕一早睁眼,盯着手机上面一百多个来电皱了皱眉。他回拨两次,对方一直关机。等陈哲睡醒一觉拨回来时,已是当天傍晚,连饭点都快过了。
秦冕还没结束工作,口气并不耐烦,“什么事情?”
陈哲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非但不提昨晚跟白鹿偶遇,反倒像个无赖似的张嘴跟他讨要好处。
“秦冕你这回可欠我一个大人情,老子昨晚觉都没睡你知道吗!”陈哲一副牛逼轰轰的口气,“想知道的话,把坐你门口那美女秘书的私人联系方式给我,我就告诉你……喂?秦冕?卧槽!”
被那头单方挂了电话,陈医生气得撸了把头皮,连骂几声,“呸!连自己的人都看不好,拽个屁拽!不爱听拉倒,老子偏还不说了。”
经这一场耽误,当秦冕得知白鹿的事情,当何亦在病房里找到白鹿,已是四天之后,是秦蔚回国的第二天。
兄弟两人大吵一架,吵到最后秦冕红了眼睛,秦蔚肿了半边的脸。
“哥,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我把他让给你,你就是这样去爱他的?你的感情就这么虚伪匮乏吗!”秦蔚说到最后突然笑了,他看见不知何时站在秦冕身后的方书词,顿时了然,“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没有时间去管他。秦冕,你知道他拒绝过多少人吗?他迟早有一天会像拒绝我那样离开你!”
在医院陪床的第一个晚上,病房稀薄的空气和隔壁病床断断续续的哭腔如罩在头顶的闷人锅盖,压得白鹿浑身都不自在。趁高扬睡着的时间,他离开医院,又一次爬上那座大厦顶楼的天台,翻过围墙,两腿悬空坐在上面。
脚下是熟悉的路口,由于夜深,见不到鲜红靓丽的流水游龙,只有零星的车灯一闪而过,尤其落寞。
他一坐就是整晚,想这几年蹉跎的光阴,想匆忙出现又飞快消失的过客,想他干过的所有蠢事,想他用尽全力宁肯不再呼吸都忍不住去爱的男人。
他想念秦冕曾站在这里给他一个大方又温暖的怀抱。对方几乎咬着他耳朵告诉他,他还有明天可以期待,他还有家能回。
男人的面孔依然耀眼,深邃,纹丝入理。他从不怀疑,那可能就是一张他此生最爱的男人的脸。
“他曾是我的光,可为何要亮给别人看?”
夜风凛冽,撩起将将长出的一茬刘海,白鹿闭上眼睛,认真地嗅闻秋天的味道,烟火的味道,风的味道。像一个行将远行的路人,休息够了,重新踏上征程。
不知想起什么,白鹿突然小声啜泣,呜咽,最后号啕大哭。他被自己的声音吓坏,也是头一回晓得,原来人用力哭出来的声音可以如此原始又难听。直到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他失意地张了张嘴,像岸上一条干涸的鱼。
那个说着‘我终于找到你了’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把他弄丢了。那个说过要带他回家的人,他却逐渐看不见他了。
何亦找到白鹿的那天,天空是一种粗糙的青灰,云层像随风飘荡的深色尾气。
对方一再道歉,说他忙忘了考试的时间,也忘记去宾馆接白鹿回去的约定。
“没关系,我也忘了考试的时间羽夕读家。”白鹿始终是副轻松的表情,无一点怨色,“我不回公寓,我得先去一个地方。”
何亦送他回到高扬和爷爷住的家里,白鹿仔细收拾出两人的换洗衣物,又把整个房间都打扫一遍。累了就躺在曾住过的小阁楼上,静静享受着奢侈而短暂的,不被时间追赶的,最接近家的惬意感觉。
直到深夜被阵阵敲门声唤醒,他才意识到自己竟一觉睡到现在。
白鹿揉着眼睛下楼开门,在看清人的瞬间肩膀一抖。站在门外的不是何亦,是秦冕本人。
男人一年四季都穿着不变的精英装扮,眉目如锋,眼神如炬,却突然予人一种敬畏又敬而远之的冰冷。
秦冕挑起半边眉毛,“你是打算今晚就睡在这里?”
睡眼惺忪的白鹿有些迟钝,愣了半天才摇摇头,“不睡这里。”
对方舒了口气,像是听见一个满意的回答,“我来接你回去。”他见他眼角黏着根细软的绒毛,没忍住上手,想替人揩掉。
可白鹿却偏头躲开,徒留一只伸到面前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仰起自己寡如菜色的脸来,“我得回去医院,高扬还在等我。”
秦冕僵硬地收回手去,连同口气里的耐心都少了一些,“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兴许是‘家’这个字眼令人恍惚,白鹿目光涣散,难以聚焦。他努力半天才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这张脸。像是第一次看他,像在看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人。
从对方迤逦的眉目看到额间一丝不苟的碎发,视线一点一点挪动,又看他的鼻梁看他的嘴。看了好半天,白鹿才开口,“秦冕,你说,我的家在哪里?”
见男人皱眉,白鹿却笑了,“你看,我马上就要没有家了。”
白鹿被秦冕送回医院的路上,他拒绝了对方提供的转院优待。像是冥冥之中已有感应,在他说出‘没有家’后的第四十个小时,老人全身抽搐,经抢救无效,在手术室里咽下最后一口活气。
平滑的生命体征一如白鹿沉默的眼底,仿佛再大惊涛都掀不起痕迹。该是前几天流够了眼泪,他站在手术室外竟一点没有想哭的冲动。
心如止水,目光平静。
高扬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白鹿一下下抚摸他的后脑,他的背脊,“不要害怕,你还有我。”
上一篇:装A的O怎么可能再找A
下一篇:我妈嫁入豪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