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hord
谈什么?他有太多想从白鹿口中听到的东西,那些与他有关的所有事情。譬如他和杜覃生,名流,季昀,秦蔚……以及他怎么就做了MB,为何会被秦蔚带去医院,辍学之后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总说自己缺钱,秦冕甚至只是单纯想知道,白鹿怎么会对将棋感兴趣。
太多的问题在舌尖犹疑,一时间反而不知说什么最好。
张姨适时敲门进来,将热茶递给书桌后的秦冕,又将一杯温热的姜汁牛奶搁在白鹿手边,“我不晓得你晚上有没有喝茶的习惯,就准备了这个。天冷了,要多穿一点,你们年轻人啊,这个年纪就是爱漂亮,不注意……”
秦冕清了清嗓子打断她,“谢谢张姨,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叹了口气,目光慈祥,“知道你又嫌我啰嗦,人老了,话总不够那两句说的。”
秦冕出生时,张姨就在这家里,她待秦氏兄弟比自己孩子还上心。如今秦冕搬出来自己住,她也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拾掇妥帖。尤其是秦冕出国那几年,这房子空着却一直敞亮干净,全部都是张姨的功劳。
白鹿先以为她是这里的保姆,十分诧异这份细心和体贴。不过听了方才说话的口气,心中了然,看来这个女人照顾秦家已有不短时间。
待张姨阖上门出去,秦冕才悠悠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就从你那天为什么会在学校说起吧。”
秦冕至今仍怀疑,白鹿在学校画室和秦蔚偶遇,究竟是不是处心积虑。他事先了解过,学校本部只留有美院和研究生,当年秦蔚和白鹿上学的地方属于分校。美院每年出钱外聘模特儿已是惯例,这些年里,白鹿只去过那一回,而恰巧,秦蔚回本部也只有那一天。
太显眼的巧合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巧合。
白鹿一听就晓得秦冕何意,他果然是介意自己跟秦蔚的关系。
身上绒绒暖意愈发真实,书房特有的气味也让人安心。白鹿的嗓音是澄澈的男低音,“那是我第一次去本校。至今为止,我也只做过那一次模特儿。我……”
“不对。”秦冕让他停下来,目光凛冽却柔和,“语气不对。”
“什么?”
“白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是可以聊天的朋友,这只是一场普通谈话,我并不是在审问你。”
“……”
秦冕忽然笑了,笑容不深,却是白鹿从未见过的,“虽然你音色很好,可即便是简单陈述也不妨碍带点感情吧?”
“……”白鹿下意识避开男人视线,该是心虚,又欲盖弥彰般低头喝了口热牛奶。
姜汁入口难免辣喉,第一口就险些被温热呛着,“秦先生也知道,我有一份网拍的兼职,这份工作能接触一些外围圈子,里面不乏各种拍摄渠道的兼职消息。”白鹿顿了顿,“包括那次学校外聘裸模……报酬可观,非常诱人,我当然也想去试试。秦先生或许并不了解,就算是你口中的‘这种职业’,竞争也十分残酷。那次面试很严格,不到四十分之一的概率,我很幸运。”
秦冕背靠老板椅认真倾听,手指不自觉轻点桌面。
“所以说,我也得通过努力才能被选上。就算只是一个脱衣服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够得着这个资格。很多秦先生认为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仅仅是摸到门槛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若你还觉得我有能力操纵各种巧合,那我做什么不好,非得来折腾这些不确定的偶然呢?”
几个月来秦冕还是第一次见着白鹿认真说话的模样,眉目端庄,不卑不亢。此刻坐在眼前的男人,不露半点风尘色相,俨然另一个人。若秦冕第一眼见的是这样的白鹿……那么至少可以省下一杯价格高昂的美酒。
沉默太长,直到白鹿试探着唤他一声‘秦先生?’,秦冕才恍惚回神,“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白鹿心头咯噔一响,竟有些哽咽。
这样温柔的秦先生在他美化的记忆里都少有,更何况那人正坐在眼前,一副很有耐性的模样。若不是自己太有分寸,若是对方身边还没有别人,白鹿差点忍不住跟他坦白更多。
若是可以爱他,他何尝不愿意把自己的悲喜说与他。
秦冕的声音绻在耳畔,白鹿矛盾地渴望男人温柔又害怕他真的对自己温柔。如果这人注定求之不得,那就不能轻易陷在他身上。
“你的理由听上去合理,所以我相信你。”该是气氛作祟,语气平白添多几分稀有的甜。秦冕害怕白鹿又缩回壳里,话中示好意味分明。
他眼中的白鹿柔弱却倔强,美丽的身体全是秘密。相处越久秦冕越想剖开他,软化他,驯服他,最好能让对方从心理上依赖他。
一场各自为战的意念交锋,悄无声息展开攻防。
白鹿谨慎藏好心意,故意摆出一副不易被讨好的脸色,“秦先生相信我什么?相信我没有勾引你弟弟?”
“是。之前是我单方面……”秦冕话未说完就见白鹿摇头,“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白鹿露出得逞的笑容,“我上面说的都是事实,但我的确也勾引过师兄。”这话说得极尽自然,对方并未留意到他蜷紧的指骨微颤,似在极力克制,像在害怕。
“……”秦冕没听懂这个逻辑,不禁追问,“什么意思?”
“看来师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第一次重逢并不在学校。大概是我辍学的第三年?我们不巧曾遇到过一次,在酒吧。”
“三年前?”秦冕不假思索在脑海里复刻已知关于白鹿过去的那根时间线,尽管内容单薄,他却十分有耐心,打算慢慢填充丰满。
“差不多吧,那时候遇到点麻烦,师兄不但不嫌弃反而愿意帮我。秦先生一定明白,在人脆弱绝望的时候,任何一点温暖都是难以抗拒的。那时候师兄对我好,我不可能没有感觉,我肯定是喜欢他的……可惜由于某些因素我们没有在一起,直到今年……”白鹿没忍住轻叹,“又不巧碰见了。没想到师兄对我还存好感……若不是秦先生坚决反对,说不定现在我已经和你弟弟在一起。”这人正经不过顷刻,又换了那口欠揍语气。
“……”三年前秦冕人在国外,对此毫不知情。但他竟一点不怀疑这个像极了瞎掰故事的真实性,反而有种‘原来如此,难怪’的释然。
看来秦蔚对白鹿的执着并不是心血来潮,错过一回的感情,遗憾往往会被无限放大。陈医生有意无意提过的那个‘特殊检查’,若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那么白鹿当时遇到的麻烦也可以猜出一二。
要么转卖,要么自吸。
秦冕在无数个问题之间犹疑,最先问出口的却是一句最无关紧要的,“你现在还喜欢他?”
白鹿也不犹豫,“喜欢是一定有的,但更多的是仿佛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师兄不需要我‘如他当年拯救我一样’去救他,目前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好像也只有一件。即便是现在,他都在不遗余力帮我,真不晓得该怎么报答才好。”白鹿优雅喝光白瓷杯中最后一口牛奶,舌尖在唇角调皮打了个圈儿,“不过秦先生该是永远无法体会了,亏欠是件多么令人唏嘘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从时间线看来,那时候白鹿已不在梅老板手下,既然能脱身从良,秦冕想不出他还可能在什么情况下接触成瘾药物。
“我有说是我遇到麻烦了吗?”白鹿口气佻薄,“倒是师兄倒霉,遇到我这个麻烦。那时候我好像还偷东西,他不光被我偷钱,还差点被我偷走了心。”
秦冕蹙眉,他竟一时揣摩不出白鹿说的‘偷东西’是事实或者只是个比喻。
对方是铁了心把话说得隐晦,秦冕被迫主动试探,“为什么偷东西?你没钱嗑药了?”
白鹿也不惊讶秦冕这样问他,毕竟陈医生是秦家的人。只要稍微打听,体检的事情他压根儿没觉得能隐瞒,索性痛快坦白,“跟这些坏东西扯上关系的人,当然缺钱咯。”
可白鹿的毒检是阴性,他一定又在撒谎,或者还隐瞒了其他东西。秦冕直觉,那些被他跳过的部分,十分关键。
“可你并不碰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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