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伞
“这算表扬吗?听着怪怪的。”
褚易舔舔牙齿,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长了什么刺。高允哲已经系完扣子,他的手从褚易锁骨的位置往下按到胸口,抚平衬衫。
“差不多该走了。”他说。
褚易低头看系好的衬衫,想了想,抬起胳膊挽住高允哲:“走吧,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吹风,去天眉山的平台好吗?过会就要日落,在那里看一定很漂亮。”
高允哲没有甩开他,alpha维持这个姿势点了点头。答应了。
高永霖的威胁虽带有宣战意味,但褚易听过拉倒,并未放在心上。这人对侄子的私事异常关注,从褚贞到姚露依,一直热衷为高允哲找个omega伴侣,但高允哲不给面子,后来的几桩介绍全部谢绝。上流圈因此传出谣言,说高允哲对omega信息素完全没反应,可能有点那个毛病。
哈哈哈哈。褚易看完最新一期的叁周刊,笑得肚子疼,高允哲有没有那方面的隐疾他之前可是深有体会。不过周刊这篇写得的确好笑,他直说要给高允哲念来听听。
周助理第一个劝阻:消停点,祖宗,别仗着东家现在对你好就瞎胡闹。
褚易停住笑,安静下来:你真觉得他对我好吗?
周助理不可思议地看他:还不够好?至少我从没见过他会对谁这样上心。
哈哈,不是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找beta做情人?因为他以前喜欢过一个,所以只是从我们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说到底,我只是他的一个工具,他透过我看别人而已。
……你这话可不要给东家听见,他得气死。
干嘛啊,我又没说做个工具不好。倒不如说,这样就够好了。
周助理听完,最后总结:情爱使人变成傻瓜。
做傻瓜也有好处,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脑袋空空,反而活得比较轻松。高永霖的这句话倒是有些道理。
六月入夏。从月初开始,三山就变成一个大型蒸笼,闷得透不过气。褚易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只每周几次约褚贞打球。
堂弟如今不是闲人,可以随叫随到。他与李先生的交往渐入佳境,褚易也不好意思多做打扰,打球慢慢变回一个人。
他与高允哲抱怨过,说打球没对手也太没意思了。alpha迟疑一阵,说自己可以做他对手。褚易笑着说我才不要和你打,上次输得还不够惨吗。
显然被他唤醒了两人在更衣室发生的那次冲突的记忆,高允哲抿一抿唇,说那算了,不勉强。褚易知道他别扭,见好就收,说开玩笑的,再过段时间吧,等我球技练得更好一些,就和你势均力敌地打一场。到时候你就算不肯,我都会天天烦你。
他因为这个玩笑,最近的确在认真练习。连汪嫂都知道褚先生近日痴迷练球,一周几次变成每天报道。今天也不例外,褚易换上衣服出发去打球。等坐上车,他见司机换了人,脸有些陌生,随口问道:“老吴今天有事吗?”
新司机回答是的,生病了。褚易没多想,他打开背包。出门走得急,他随手抓了件运动外套扔在里面,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那是高允哲的衣服。
上面还留有alpha的信息素,淡淡一股,足以让褚易心跳加快。他故作镇定地将外套塞回包里,心想差不多了吧,下次……就约高允哲去打球好了。
下午日光教人昏昏欲睡,他计划着,忽然闻见一丝甜甜的味道,随即感觉眼皮好沉。实在撑不住了,就合上眼睛准备打个瞌睡。
这场突如其来的小憩格外漫长,等褚易醒来,他头还有些晕乎,思维都变得迟钝。他并不在车里,而是身处一间逼仄的小屋,坐在一张椅子上。室内光线昏暗,接近漆黑。
他想动一动,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缚住,嘴巴被贴上胶布,无法发声。褚易心一沉,他现在完全清醒,多少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绑架。睡前闻到的那股带点甜的气味恐怕是乙醚之类的药物,他试着活动双手,但手腕上系的绳结十分结实,难以挣脱。褚易环顾四周,小屋只有几坪,角落堆放了一些垃圾与杂物,他带的运动包也被扔在那里。
四面墙壁中,只有左边的一面有扇小窗,但非常脏,只能勉强分辨是外面是黑夜,根本看不清任何具体的景象。
后背泛起寒意。自己并非富商名流,能有什么价值被人盯上?思来想去,只会因为一个理由:绑架者知道他的身份,想以他作为筹码来要挟那个人。
褚易屏住呼吸,彻底安静下来,专注听外面的声音。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交通声、人声,统统听不见,大概率不在城市。他昏迷前大约是下午两点,也就是说到现在至多过去半天。三山的地理位置特殊,陆路的出入境关卡核查严格,偷渡客一般都走海上,但也不可能只花半天就坐船到达。
不出意料的话,自己还在三山。褚易稍稍放下心,他继续听。现在比刚才多了些响动,是风的呼啸声,一股股吹起来。他应该在一个建筑物稀少、地势开阔的地方——三山并不大,既然不是市区,他会不会被带到某处郊野?
正思考,小屋的门被谁打开,走进两个人。先进门的beta男人褚易不认识。对方长相普通,寸头,眉毛稀疏,面上有一条长疤,看着不太好惹。
他走到褚易面前,揪住褚易的头发。“醒了。”他对身后的人说。
跟在疤脸后面的人露出头。他比半年前更不似人样,两只胳膊枯瘦如柴,其中一只现在落到褚易脸上,拍拍他。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个晚饭?”
对方解下手腕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盒盒饭,打开,是豉油鸡。
第九万九千零一遍。褚易心中冷笑。他嘴上胶布封得死死,想骂也骂不出,于是便暂且压抑心情,对着面前的人做个眼神,示意自己想吃。
褚茂拉开他嘴上胶布,褚易立即大喊救命。对方也不含糊,甩他一个耳光:“叫叫叫,就他妈知道你会这么做,荒山野岭的地方,你指望那群孤魂野鬼救你?”
挨了一巴掌,嘴皮都破了,褚易却逐渐安心下来。荒山野岭,孤魂野鬼。三山只有一个地方会被这么形容。
雨花山。他在三山的那座坟山。
他吐出一口血水。褚茂抬高褚易脖子,发现他的颈环后呲起牙:“那个高家的小子还真喜欢你,给你戴这种omega才用的东西。”他对疤脸说:“看到没有,我们找那小子要钱是要对人了。”
疤脸似乎并不敢兴趣,抱着手臂站在一边,阴沉沉地看着他们。褚易冷冷道:“喜欢个屁,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否则你以为当初给你的那一千万从哪里来?我卖给他才有,我这种狗他有很多只,死了也不可惜。他是不会在我身上浪费钱的。”
他试图撇开关系,褚茂却笑起来:“你当你老子傻的吗?我早做过调查,他看重你,连舞会都带你参加。你哪里是狗,易,我看你是他的心肝宝贝。alpha都被能你迷花眼,我真要夸你一句本事。”
知道与他解释不通,褚易干脆问:“你要多少赎金。”
褚茂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亿。”
褚易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疯子。”
“没办法,钱太不经用!上次你给我一千万,还了钱还有结余,我原本过去内陆想找个正经生意来做,结果被一个beta/biao/子骗光了。那些贱人没一个真心,图我手里的钱而已,和你那没良心的老娘一样,我还是褚家少爷的时候嫁过来,不是了就拍屁股跑路,一群烂货。”
他忿忿不平地说着,转而脸上又露出向往:“一亿就不一样了,十个一千万,慢慢花,可以花好多年。这次结束我就彻底收手,易,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我知道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放你的狗屁。褚易沉默着。他突然想笑,大笑给自己。当时他为什么会相信褚茂拿了钱就会离开三山永不回来。这人早已不是他的父亲,赌鬼不讲信誉,他们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他明明有过那么多次的惨痛教训,却还是在最后妥协。心里给自己找借口,想父亲不是穷凶极恶,他也是人,或许真会改正。
他骗自己,骗自己等,等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是他不好。为了保护褚贞答应给褚茂填债,到头来就是撒钱进海。褚茂欲壑难填,他当时就该拿麻袋把人一套扔去梅江,也不至于现在落得这个地步,还要连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