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狗
隐隐的,一点细若游丝的声音响起来,像是被人努力压抑着,很沈闷,慢慢地,怎麽也压抑不住,声音越来越大,终於冲破瓶颈爆发了出来──
小包────啊────
眼泪随着嘶吼迸发出来,飞溅着散落在黑暗之中,那麽热那麽烫,烫得就像硫酸一样。
心,碎了。
王志文在黑暗中整整坐了一夜。
……
天亮的时候,王志文下了山,直奔省厅。
老厅长正为局长的病犯愁,局长这一次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多年的高血压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造成长时间的昏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以後就开始流鼻血,大量地血液从鼻腔喷发出来,连枕头都湿透了。
好在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外科主任擦着汗恭喜局长老大人,您真是命大,亏得这一次血管破裂是在鼻腔,出点血反倒有利於血压的平稳;如果是在脑部……
局长不领情地摇头,阎王爷他不长眼睛啊,我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他不要,偏偏收去包仁杰!他才20刚出头,叫我怎麽去跟他爸爸交代啊!
老厅长一拳头砸在了床头,王志文,把资料带上,咱们去工作组!
工作组的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几天的工夫,一大批高级官员相继落马,由‘龙华’大案引发的一系列腐败案件,在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志文埋头玩命地干,带着警队的弟兄们全城拉网,马不停蹄地奔波在海关、码头、车站、机场之间,严密监视过往人员,不叫一个嫌疑人漏网。
二组组长吓得够戗,连夜召集了燕飞和王其实,快想想办法吧二位!你们是没看见队长那样子,根本是不要命了!
谁也没了主意。
除非包仁杰还活着。王其实叹着气。
组长说你这是废话。
谁说是废话!小包不是还没找着吗?我才不信他就那麽倒霉,反正我已经停职了,我有的是时间,我去找他,沿着河一家家地打听,找不到我不回来!
二组组长吓了一跳,你给我打住!好嘛,一个你哥就够麻烦了,再来个你,你们哥俩还让不让我活了?
燕飞说就让他去吧,总比现在这麽悬着好受,要不是警校快开学了,我也想去找找看。
唉,去就去吧。
王其实开着警队的破吉普上了路,沿着河往下游打听。正赶上汛期胡子江的水是浊浪滔天,上游漂下来的东西是五花八门:破门板、烂木盆、死猪死狗和死人……死人?
抽旱烟的老农指着山头,每年这胡子江发大水都得淹死几个,这不?前两天还漂下来个小夥子,我和几个老哥哥一块把他捞上来埋在树底下了,也就20多岁,可惜啊。
王其实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小夥子?长什麽样?
个子挺高,短头发……
是不是白白的瘦瘦的?王其实急切地问。
白倒是挺白,胖瘦可看不出来,这淹死的人被水泡得都走了形,哪看得出来是胖是瘦啊……嘿!这个小夥子怎麽冒冒失失的,话还没说完就跑了。
……
旱烟老农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场面,十多辆警车拉着警报风驰电掣冲到了山脚,三十多个大盖帽从车上跳下来冲着他就过来了,人埋哪了?说!
吓得老头两腿筛糠,报报报告长官,不不不不是我干的。
王队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弟兄们往後站,老大爷,别害怕,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
解释了半天旱烟老农终於搞懂了,擦着汗说我还以为你们那意思是说我把那个小夥子害死的呢,吓死我了……人就埋在那,捞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水冲没了,我扯了几尺白布给包上的。
为什麽不报案?王队长脑门充血。
报案?报什麽案?老头很迷惑,他又不是被人害死的还报案?我们这儿哪年不淹死几个?找个地埋了就行了,没听说还要报什麽案啊。
王队长顾不上计较了,抬抬手,叫上二组组长,挖吧。
挖了没多深就看见裹尸的白布,停!王志文阻止了大家,跳下去用手一点一点地拂开浮土,尸体很快露出来,还没有完全腐败,因为被水泡得厉害,已经肿胀得看不出模样了。王志文小心地抱起来,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滴在了胸口。
曾经是那麽生龙活虎的小包,怎麽会这样,忽然间,不说不笑不会动了?
队长,你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没有?他们最後就是一块死在坟墓里,化为彩蝶翩翩而去……
自己当时是怎麽回答他的?你死了最多也就是化成骨灰。
队长,你别结婚好不好?我好喜欢你……
就是这句话,让堂堂的刑警大队长从此万劫不复。
小包,你胸口这个是胎记吧,从小就有吗?
嗯……
像个小老虎。
胎记!天啊胎记!王队长拼命地揉着眼睛,他没有胎记!
大家夥目瞪口呆地看着队长抱着尸体又哭又笑,王其实说,完了,我哥疯了。
二组组长说不至於,他神经没那麽脆弱。
王志文抬起头说你们嘀咕什麽呢还不过来搭把手,赶紧的,跟地方派出所联系找家属,这个不是包仁杰!
大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欢呼着,噢──
噢什麽噢,小包还没找着呢!队长没好气地安排人手办手续,回头一看,王其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