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约
长着盛澜的脸,却做这么没骨气的举动,实在是……令人讨厌。
“能,能开,我……”原嘉逸的脸色苍白,若是仔细看过去,还能发现额角上密布的冷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薄先生,把狗给我吧,真的麻烦您了。”
薄慎言拗不过他,将狗崽子塞进在宠物医院买的背猫包递给原嘉逸。
目前狗崽子长得还不大,放在这个包里刚刚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原嘉逸朝前背着包,点点透明的外壳,逗弄治完病欢实不少的狗崽子,“你今天怎么了呀?”
接过包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各种单子和药品,原嘉逸想着回到家里再仔细看一遍,此时跟狗说话,也只是想要逗逗它,没想到薄慎言竟在前面接起话来。
“吃猫粮吃多了,肚子里都是……屎,”似乎是觉得‘屎’字不文雅,但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简单又能够替代的字,薄慎言别扭了半天才说出来,“给它开了药,回去吃它该吃的狗粮,再加点营养膏之类的东西,很快就会好了。”
“哦……谢谢薄先生。”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原嘉逸的车边,薄慎言的车停在斜对角的位置,车窗微微开了点缝隙,里面是正上蹿下跳个不停的糯米。
“你会做饭吗?”
薄慎言拉开车门,回头问道。
原嘉逸笨拙地将装着狗崽子的背包也有样学样地拉开一丝缝隙供它呼吸,闻言急忙躬身探出头来回话,颧骨上的纱布磕到B柱,疼得他一呲牙,“会的,我会做饭。”
心知薄慎言这么问,就是要让他来做晚饭,原嘉逸的车开着开着,就从薄慎言的后视镜里消失无踪。
待到远远甩出原嘉逸很长一段距离的薄慎言想起后面的人,朝后视镜看过去时,已经彻底找不到那辆黑车的身影。
他向来没有等人的耐心,十分够意思地放缓了半分钟的油门,仍旧没有看到原嘉逸赶上来,愠怒上头,一脚油门踩到底,先行回了家。
到了家,喂完猫洗完澡,薄慎言腰上缠着浴巾,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门口传来密码锁的声音,紧接着,原嘉逸就打着喷嚏进了屋。
他戴着口罩,身上的冷意和屋中的暖气相融,眼镜片上瞬间挂了一层薄霜。
轻手轻脚地把狗崽子所在的背包拉链打开,原嘉逸摘下眼镜,笑眯眯的看着它拔腿就朝前来迎接的糯米冲了过去。
薄慎言抓过旁边的浴袍披在身上,回头看他。
看不清对面人的具体模样,原嘉逸迷茫地微启嘴唇望过去,复又抿唇轻笑一下,脸上带着羞赧,“这天可真冷。”
被薄慎言盯得有点尴尬,他匆匆戴上眼镜,却发现霜还没有下去,此时映在门口镜子里的他显得极为滑稽,不由又摘了下来,蹲下身子开始换鞋。
“薄先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我买了菜和肉,肉很新鲜,还买了猪蹄,给您熬一个猪蹄汤可以吗?菜的话,炒两个……”
“抬起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到身前,原嘉逸被笼罩着他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闻言听话地抬起头来。
猝不及防地望进了薄慎言和煦的目光中,心尖猛地一缩。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把他的温柔尽收眼底。
“你的眼镜……一定要戴吗?”
“啊?”
原嘉逸困惑地眯着眼睛,仰头看他,手上摘口罩的动作没停,露出那块摇摇欲坠的纱布。
薄慎言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他脸上的胶布边角,轻轻压实,却被原嘉逸扭头躲开,于是无趣地缩回手又问了他一遍,“你的眼镜不能不戴吗?”
盛澜不戴眼镜。
这是原嘉逸下意识就想到的事情。
“可是,不戴眼镜的话,我会看不见。”
原嘉逸不小心扫到他浴袍缝中露出的紧实腹肌,嗫嚅着低下头,嗓子里有点发痒,转过脸轻咳一声。
“……我是想说,如果你按照之前的约定,假扮澜澜陪我去看望奶奶,你是不能戴着眼镜的,奶奶知道澜澜的眼睛不近视,”看到青年赧然的表情,薄慎言又开口解释道,“还有你的头发,也要留得长一点,不然奶奶会怀疑。”
“这些事本该那天就一同跟你说了的,但是……”说到这里,薄慎言有点烦躁,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出钱的那个,没有必要同他解释这些,可是心中的内疚却肆虐地疯长个不停,“如果你不愿意,那也可以不……”
薄慎言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看到原嘉逸的嘴唇似乎在微微发着抖。
很轻很轻,但是确实在抖没错。
原嘉逸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心里安安静静地寻思着什么。
半晌才抬起头,摸过眼镜双手戴上,镜片反射着客厅里炫彩的灯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那可以多给我些钱吗?”
薄慎言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当然可以。”
第10章
听到薄慎言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原嘉逸抿抿干涩的唇瓣,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不戴眼镜的话,每个月加收……五万,留长头发,再加五万。”
“好,好,”薄慎言拢拢浴袍的领口,怒极反笑,“总之给你钱,你就什么都可以做是吧?”
原嘉逸被这尖锐的侮辱刺痛了心脏,轻轻缓了口气,弯起眸子看他,一脸温顺。
“如果是要我的命,那是不行的。”
薄慎言一脚踢向原嘉逸手边装满蔬菜水果的购物袋,里面的橙子咕噜噜地滚了出来,狗崽子和糯米见到飞速移动的球状物体,兴奋得不行,大老远地扑通扑通跑过来,伸出爪子在地上边刨边追着玩。
“饭菜很快就会做好的,薄先生您再休息一会儿,就可……”原嘉逸惋惜地半蹲向前,捞回几个橙子抱在怀中,胳膊肘拄着换鞋的矮凳站起身来,微微仰脸看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薄慎言。
“谁要吃你做的饭?”薄慎言端详着原嘉逸脸上有些可怜的笑容,薄唇微动,吐出的字如坚冰一般寒凉,“我嫌恶心。”
狗崽子一头撞到落地窗上,小短腿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糯米在前面停住脚步,转回身来拍它的脑门。
两人的视线从猫狗的身上移回来,再次交汇。
原嘉逸率先低下头,抱着购物袋朝厨房走,状作没感到尴尬的样子径自说着话,“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那个超市的东西还挺贵的,不过胜在新鲜,薄先生您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就在这个超市买东西好了……”
“我说我不吃你听不见吗!”
薄慎言心里别扭极了,看到青年低着头与自己的肩膀交错过去,忍住扳正他身子给他肚子一拳的冲动,用力地将脚边的橙子踢向原嘉逸的方向。
他踢得有点准,橙子飞起来,一下凿到了原嘉逸的膝弯。
背后的动作向来是让人防不胜防,也完全没有想到薄慎言会这样做,身体失去平衡摔跪在地上的时候,原嘉逸不禁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他。
“……”
看到薄慎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内疚,原嘉逸心知他不是故意的,虽然有点疼,但也不算严重,便随意地胡撸了裤子一把,起身抱着袋子放在料理台上,低头抿着嘴唇安静地处理食材。
像他这样的人,被瞧不起也是应该的。
青年脸上的纱布几乎占据了他的半边脸,薄慎言有点看不下去,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块纱布,转身怒气冲冲地上楼回到卧室。
听到摔门声,原嘉逸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隐约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此时听在薄慎言的耳中,却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逐渐地生出了困意。
斜倚在卧室的宽大沙发中懒洋洋地睡了过去,直到听见门口怯生生的敲门声,薄慎言才皱着眉头醒过来。
他竟然睡着了?
多年来,他一直都入睡困难,每天晚上虽然很早就躺在床上,可是都要盯着天花板几个小时才能依稀有一丝丝的困倦,为什么今天他就在这不怎么舒服的沙发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睡着了?
“薄先生,多少吃一点吧,”原嘉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非常明显地就能够听出他嗓子的沙哑感,可仍旧保持着礼貌,“如果不想吃我做的饭,喝一点牛奶也好……”
面前的门被猛地打开,带起的风让原嘉逸额前的短发也微微拂动了两下。
他好像吓了一跳,愣愣地后退了两步,腰骨撞上了身后楼梯的栏杆,发出不轻的响声,看到开门的人后,颊边又立刻挂上了乖巧温和的笑意,“薄先生,喝点牛奶,吃点面包再休息吧。”
做饭的期间他又去换上了那身廉价的灰色毛绒睡衣,之前没有细看,此时站在面前,薄慎言发现他的裤腿竟然是微微吊起的,有点短,盖到脚背的毛绒拖鞋下面露出一双很长的白色厚棉袜,虽然有点起了球,但却特别干净,一直延伸进裤腿之中,没有露出任何一块皮肤。
土得厉害。
且穷讲究。
似乎是发现了薄慎言打量自己衣着的目光,原嘉逸的耳尖发红起来,难堪地收收脚尖,再度抬臂递上手中的餐盘,想要吸走薄慎言的注意力,“薄先生。”
他没有戴眼镜。
可能他的视力是真的很差,两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在时不时地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让人觉得如果不吭声,他恐怕会一直这样好脾气地站下去。
薄慎言的心松动了几分。
如果他真的不习惯,那眼镜戴着又会怎样,头发不留长又会怎样。
原嘉逸察觉到薄慎言眼神的变化,也明白了他可能是在透过自己看盛澜,不然那么深情的目光,他又怎么配得到。
不过日子能过得舒坦一点,总比整天挨骂要好受得多。
于是他学着盛澜的样子,笨拙地露出糯白的牙齿,尽量笑得自信了许多,“您吃点吧?”
薄慎言看得出他在学盛澜,心中怒火更甚,抬手掀翻了原嘉逸手中的餐盘,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谁准你学他的?”
牛奶的温度不是特别高,但被打翻了淋到皮薄的腕骨处,还是烫得原嘉逸急喘了一声,恐惧大于疼痛。
他不安地眨动着睫毛,微凉的手指攀上薄慎言的手腕,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亦或是抚平他的愤怒。
“薄先生,”原嘉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一心想着讨好要钱,可又碍于盛澜的命令,不能让薄慎言心里太过舒坦,两下犯难,只能道歉,“对不起啊。”
青年小指上粘着的创口贴磨到了薄慎言的手背,他垂眸看去,黄褐色的布贴已经因为做饭而被濡湿,此时还零零星星地挂着一处奶渍,顺着削瘦的手腕看去,原嘉逸的额发和鼻尖上也沾着几滴牛奶,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我告诉过你不要到二楼来。”
薄慎言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餐盘和面包。
“对不起啊薄先生,我忘记了,刚刚您开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看到薄慎言的情绪好转了一点,原嘉逸也急忙蹲下身子捡起奶杯,接过薄慎言递过来的盘子,“以后肯定不会了。”
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青年脚上的鞋子,薄慎言‘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原嘉逸耸耸肩,用发凉的手背抵在被烫到的手腕上,一脸轻松地下了楼。
故意上楼来激怒薄慎言,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经常犯一些无伤大雅又惹人讨厌的错处,看起来并不是很难。
薄慎言的书房与卧室相邻,从卧室里的另一个门就可以进入书房。
他站在书架前翻看着盛澜的照片,脑海里却都是刚才满脸赔笑的青年的模样。
想起原嘉逸,指尖留下的面包和牛奶的香气似乎也立体了起来。
肚子也有点饿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夜十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