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第30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那条件是什么?”乔苑林猜不到。

  段思存把盒饭餐具收进垃圾袋,起身走到桌子一侧,将桌角的检查书拿起来,腾空在垃圾袋的上方。

  乔苑林有点懵:“能明示吗?”

  “学察部的部长快毕业了。”段思存说,“我希望你参选新一任,既能加学分,也能为班级争光。”

  乔苑林傻了,他班长都不想干了,去竞选部长?

  没等他答应,段思存手一松,检查书兼辞职信掉进了垃圾袋里。

第26章

  旗袍店打烊, 王芮之没整理操作台上的东西,立在门口望着巷子外面。

  梁承下楼倒水,鼻梁上有一丁点眼镜架过的凹痕, 他看书坐久了, 需要活动一下筋骨, 走过去说:“拉卷闸门么?”

  王芮之应道:“拉吧,唉,快十点了,苑林怎么还不回来, 他今天不上补习班。”

  按照出租车的速度早该到家了,梁承说:“打电话问问。”

  “他下午发信息来着, 说放学被老师留下, 回来得晚。可这也太晚了,学校规定不让逗留太久。”

  梁承当年读书时十点半下晚修,这两年野惯了, 更没个准点,因此不觉得有什么。

  王芮之仍不放心,怕乔苑林挨了训,心情不好摔一跤,万一闹起病就麻烦了, 说:“我去巷口等他吧。”

  梁承忽然想起那一晚乔苑林坐在门庭下喂蚊子, 他捏了下眉心,说:“我去吧。”

  巷口黑漆漆的看不清什么,街上亮一些,零星几家店铺还没关门,闪烁的彩色招牌俗气但亲切。

  一辆公交车减速靠停,乔苑林从后门下了车。

  车站离巷口还有一段路, 他走出了穿越撒哈拉的绝望,书包从左肩换到右肩,双胛被汗水洇湿。

  中途停下,他掏出手机翻到梁承的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三声,梁承接通:“喂?”

  乔苑林微怔,手机传出的声音和梁承真实的声音不太一样,带着一点电流,和夜风与蝉鸣混合在一起。

  “哥,在家吗?”他说,“我快到家了,你先把空调打开。”

  梁承说:“不在家。”

  乔苑林大失所望:“这么晚了,你又去追债了?无语了我!怎么平海市这么多欠钱不还的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梁承说:“我出门喝汽水。”

  乔苑林炸起的毛一根根柔顺服帖,吵吵完的嗓子也有点干,他问:“你在哪,我也想喝。”

  梁承回答:“扭头。”

  乔苑林立刻扭头,旁边是一棵大树,树那边是街。他迷茫地扭向另一边,原来正对着便利店的窗户,梁承坐在窗内的高脚椅上。

  那是他们吃宵夜坐过的位置,梁承握着一瓶可乐,而他面前的桌上,放着店里最后一杯梅子梳打,青绿的梅子和白色的碎冰一起浮光晃动。

  电话没挂,乔苑林问:“给我买的吗?”

  梁承回道:“下单。”

  乔苑林忘了尊严是什么玩意,低声道:“没有钱了,哥哥。”

  梁承望着他,说:“限时免费。”

  便利店老板见又是他们俩,叹口气放慢盘货速度。

  乔苑林屁股没坐稳,迫不及待地剥开吸管插进去,他吸溜一大口,松开嘴巴陶醉地“哈”出气来。

  解了渴,他掀开盖子递给梁承,说:“哥,你尝一下。”

  梅子的酸冽味道很浓,梁承不适,甚至是厌恶地皱眉,说:“我不碰酸的。”

  “很爽啊。”乔苑林替饮料委屈,盖回去自己喝,“我喜欢。”

  他们没待多久就回家了,王芮之问被老师留下有什么事,乔苑林偷看梁承一眼,含糊地说没什么。

  临睡觉,乔苑林盘腿坐在床上,床头摆着学察部部长的竞选申请书。

  他答应了段思存的条件。

  德心中学很重视学生对各种事情的参与度,学察部是由学生组织,进行学习方面自我纠察和互助的部门。

  对于部长,要求绩点为年级前二十名,成绩优异、稳定,无记过处分,具有班委经验的学生。

  竞选方式很国际,一共两轮公开演讲,第二次演讲后进行民主投票。

  乔苑林抬手扶住额头,在心里骂人。

  ——段思存是不是更年期?摆明有意推荐梁承,为什么还要为难他?

  他还不能提前告诉梁承,万一竞选失败,段思存真的不推荐怎么办?况且,他想给梁承一个惊喜。

  那天在同一张桌上用功,他看得出来,梁承是喜欢读书的,应该结束漂泊的日子回归校园。

  乔苑林顿时有了决心,一把抓起申请书。

  为了他的救命恩人,拼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梁承对此一无所知,渐渐发现乔苑林一夜之间忙得分身乏术,连上厕所都夹着两张稿纸。

  起初,乔苑林严格保密,但有一晚熬到了凌晨两点,趴桌上睡着了。梁承把他拎起来,看见了一轮演讲的稿子。

  他坦白要竞选部长,没说别的,梁承也不会问。

  从小受林成碧的熏陶,乔苑林很擅长写稿子,怎么奋力铿锵,怎么温柔煽情,他能拿捏得很到位。

  对他而言,难的是当众演讲,毕竟他在亲戚面前表演弹钢琴都会想翻脸走人。

  稿子润色后,他爬到天台上熟读,怕开着灯引人注意,于是打着手电筒在黑夜里激情朗诵。

  结果梁承一上楼,就见阳台上一束白光飘来荡去,闹鬼似的。

  乔苑林读到嗓子沙哑,将稿纸咬嘴里从梯子上爬下来,爬到一半,发觉梯子神奇得牢固不动。

  到阳台一转身,梁承抱臂斜靠在走廊上,不知站了多久。

  “你……”稿子从乔苑林的唇间飘落,乘着风,“你在这儿干什么?”

  梁承伸手接住,一抖:“我以为美国大选了,随便听一下。”

  乔苑林觉得丢人,没信心地问:“那你听了,感觉怎么样?”

  梁承觉得少年音色清澈,英文发音也标准,但语速忽快忽慢,节奏不好。他转身回房,说:“风太大没听清,下次在屋里练。”

  乔苑林追上去:“哪有风,梯子都不晃了。”

  周三举行了一轮演讲,乔苑林的领带第一次系得规规矩矩。上台前姚拂对他说,别紧张,把讲台当成钢琴,把台下的人当成姑姑舅舅叔叔伯伯。

  他感觉十指有点抽筋。

  当真正的站在演讲台上,乔苑林看不清台下的面孔,脑中想起梁承,想起那一杯咽下去就变成甜的梅子梳打。

  演讲很顺利,二轮演讲前可以进行校园拉票。

  其他候选者利用课间或晚修,进入每个班级拉票。乔苑林岿然不动,每个课间都趴在桌上补眠。

  串班太耗费体力,他嫌累。

  拖到周五中午,乔苑林终于行动,带着(1)班会乐器的几个同学,杀到几乎全校师生都在的地方——食堂。

  单簧管,小提琴,萨克斯,乔苑林搞了一场演奏会,舞蹈社和音乐社的成员被带动,所有人在食堂又吃又喝、又唱又跳地开了一场大派对。

  为了犒赏帮忙的同学,乔苑林请大家吃饭。点菜时,他躲到一边给乔文渊打电话,服软说:“爸,快给我打钱,打两个月的。”

  当天夜里,梁承靠着床头将手机静音。

  乔苑林赖在书桌前,非要再练一遍二轮的演讲稿,说:“明天上午就决战了,你再帮我听一下。”

  梁承服了他:“最后一遍。”

  “嗯。”乔苑林递上稿子,他背熟了,“那我开始了。”

  已经夜深,树上的虫子都在夹翅而眠,乔苑林穿着睡觉的纯棉短裤,指甲匀速地在膝盖上抓,稳住了节奏,膝头却一片粉红。

  梁承垂眸看稿,倏地,抬起眼看他。

  他卡壳,慌张地问:“怎么突然看我?”

  梁承说:“难道观众不能看你?”

  乔苑林吞没心中冒出的句子——你和观众不一样。

  梁承打了声哈欠。

  乔苑林丧失了继续的兴致,失落道:“是不是很无聊?”

  “还行。”梁承回答,“都是演讲没什么新意,要不你换一种形式?”

  “换成什么?”

  梁承戏谑地说:“相声。”

  乔苑林一愣:“你不耍我能死啊!”

  他离开椅子扑过去,想给梁承一拳,却没打中,拳头被梁承用手掌一包,把他轻巧地摔在了床里侧。

  一沾柔软的床褥,乔苑林四肢百骸都丢尽力气,他疲惫地不想动了,打商量道:“大哥,我今天在这儿睡行吗?”

  梁承说:“不行。”

  乔苑林恋恋不舍地离开,到门口关了灯,在在黑暗中看梁承躺下的轮廓,小声说:“明天我一定要做到。”

  第二天梁承醒来,二楼静悄悄的。

  德心的大礼堂坐满了人,乔苑林立在幕后,衬衫的翻领上别着校徽,胸前的口袋里装着那颗白色纽扣。

  上台前,他拨通梁承的号码。

  梁承戴着耳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接听。

  漫长的通话将机身耗热,乔苑林这一次想着偷拍的生物资料,想着遒劲潦草的注解,想着三年前从他脸上呼过的手。

  那只手开摩托很帅,挥拳时很凶,可他更希望能握笔,将来遵从理想握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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