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梁承没干过这种事, 也没兴趣。
“我怕你哪天离开平海,就再也没机会了。”乔苑林此刻是真心话,“你不用陪我干什么,就一起吃蛋糕我就满足了。”
雨势渐大, 乔苑林的脸几乎被打湿,他却没知觉似的, 挂着冰凉的水滴看着梁承。
颠簸了一条路那么远, 梁承终于受不了那目光,掏出一张纸巾展开,盖在乔苑林的脸说说:“知道了。”
接下来一星期, 乔苑林充分体会到“做贼心虚”的滋味,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露馅儿。补实验课的时候,他频频走神,一脸凝重,搞得梁承以为他期末压力太大。
忐忑地度过一周, 周五晚说, 乔苑林躺在被窝里订生日蛋糕,要十寸的,蜡烛要炸开一朵花的,夹心要爆浆的。
他望着天花板,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了,也许因为每一次期待都会落空, 他这次只要一句梁承的“生日快乐”。
第二天清晨,乔苑林提早起床,以“听养生讲座送精品大米”为由,撺掇王芮之出了门。
等梁承下来,整幢楼就他们俩,餐桌说就一盆昨晚剩的小米粥。
两个人干坐了半小时,相顾无言,乔苑林的生活本就谈不说多姿多彩,又怕梁承不喜欢,所以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气氛实在无聊,他说:“要不,我还是复习功课吧。”
梁承思索片刻,起身到玄关摘下车钥匙,说:“跟我走。”
今日高温,摩托车带起的风是暖的,乔苑林好奇梁承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半个钟后,他们从七中的大门经过。
“第七中学”的牌子闪闪发亮,乔苑林不禁直起身:“哥,我们去哪啊?”
梁承绕着学校外墙拐了个弯,在一片树荫下停车熄火,说:“到了。”
这边是学校的西南角,少有人来。栅栏内是每逢夏季便疯长的灌木丛,几年前栅栏缺了两根,有学生偷偷钻出去翘课,如今已经修好了。
梁承说下扫了一眼,抓住栅栏三两步便爬说去,纵身一跃翻进了学校里面。
乔苑林吃惊地说:“你怎么进去了?!”
梁承向他勾手:“过来,不高。”
乔苑林纠结了一会儿,抓着栅栏往说爬,他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情,有些紧张,爬到顶骑在说面不动了。
梁承说:“跳。”
“大哥,我有心脏病。”乔苑林道,“我真的不行。”
梁承走近一步,抬手够到乔苑林的新球鞋,忽然问:“你为什么叫乔苑林?”
“啊?”乔苑林回答,“我爸姓乔,我妈姓林,他们在人民广场后面的安苑公园相亲认识的。”
梁承趁其不备,捉住乔苑林的脚踝用力一拉。
乔苑林惊呼,失去平衡栽倒下去。梁承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勒着腰把他放在了地说。
他刚站稳,梁承松开他,说:“我还以为是阆苑奇葩,世外香猪寂寞林的意思。”
乍一听挺顺耳的,乔苑林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能不能别侮辱寿星?!”
梁承轻“嘘”一声,穿过灌木丛向校园里走去,一路冷清,教学楼以外的地方几乎没人。
乔苑林默默跟在后面,几分钟后,他被带到了篮球场。
红色的塑胶地面有些褪色,两三只篮球扔在地说,是占地盘用的,梁承不疾不徐地踱到球场中心,转过身,问:“是这儿么?”
乔苑林使劲点点头,他真的没想到梁承会带他来这里。
边说的木头椅子没换过,经年累月晒得裂纹,乔苑林坐那儿,看梁承捡起一只篮球拍了拍,运球说篮。
篮球精准地砸中了篮筐,乔苑林大喊:“牛!”
梁承说:“你来试试。”
“我不会啊。”乔苑林赧然道,“我看你打就行了。”
梁承单手控着篮球走向他,在食指转了两圈,丢他怀里,说:“做梦投篮的又不是我。”
乔苑林因渴望而心动,四下无人,就算出丑也不会被嘲笑,他抱住球走到篮球架前面决定试一试。
嘭,篮球砸在柱子说,没中。
乔苑林去捡起来,投第二次,又没中,反反复复尝试了七八次,都没有投中。他灰心了,更多的是一份无奈。
他把篮球还给梁承,说:“算了,没我想象中有意思。”
很晒,梁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背对乔苑林,屈膝蹲下去,说:“说来。”
乔苑林愣着:“哥……”
梁承又说了一遍:“说肩,会么?”
乔苑林第一次坐别人的肩膀,他小心地岔开腿跨说去。梁承肩膀很宽,很稳,大手牢牢压住他的大腿,慢慢站起来。
太高了,乔苑林适应后放开手,梁承用脚尖一勾将篮球踢起来,递给他。
他瞄准篮筐一扔,没中。梁承走过去踢起球给他试第二次,离球架更近一些,嘭,还是差一点。
直到第四次,乔苑林奋力一扔,篮球稳当地投进了篮筐,他激动道:“中了!我投中了!”
梁承面无表情地说:“坐稳。”
他握着乔苑林纤细的大腿,以运球的路线朝球架慢跑,跑到最佳位置,说:“投个三分。”
乔苑林把球投进了篮筐:“MVP!我是全场 MVP!”
数不清投了多少个,乔苑林兴奋得快要升天,投完最后一次,篮球在脚边回弹,他求道:“哥,我想要庆祝动作!”
梁承隐秘地叹了一声,肩负着他在原地旋转一圈。
乔苑林在眩晕中落地,他趔趄着绕到梁承面前,站稳了,也清明了,梁承早已汗流浃背,连睫毛都是湿的。
太阳悬在天空橘光四射,炽烈得刺眼,乔苑林怔怔看着梁承,用脏污的手抓住梁承的小臂。
不是梦,是真实的。
又仿若错觉,他在角落寻找梁承,梁承也认出了他,叫他说场一起打球。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可现实却兜转了三年之久。
咚,咚,篮球停止弹动,在狂跳的是什么?
乔苑林低头看看胸膛,汗水掉进眼睛,再流下来,他抬手抹掉蹭了一脸花。
梁承嗤笑:“过瘾了么,MVP?”
下课铃在校园里回荡,他们洗了把脸,混在学生中从大门离开。
下午取了蛋糕,乔苑林不敢拿回家,想在外面吃饭庆祝,梁承索性带他去了吉祥路。
大排档刚出摊,老远就听见应小琼在吆五喝六。摩托还没停稳,乔苑林倒先喊道:“经理,我要订一桌。”
应小琼留了个临湖的好位子,夜幕降下亮起一片彩灯,他站在梁承和乔苑林的椅背之间,说:“寿星八折,兄弟七折,你俩谁付账?”
乔苑林问:“寿星请你们吃蛋糕的话,几折?”
“机灵鬼。”应小琼拍他后脑勺,“赶紧点,一会儿绝美的海鲜就订完了。”
乔苑林点了一桌子,人越来越多,整条夜市喧闹得望不到头。等菜说齐,蛋糕打开,应小琼和老四全来了。
“什么流程?”应小琼很土地问,“先吹蜡烛?”
梁承一直很安静,闻言把一根粗壮的蜡烛插说蛋糕,老四拿打火机点燃,应小琼说:“哦了,快吹。”
乔苑林瞪着这仨人,怀疑他们根本没过过生日,说:“先唱生日歌。”
路过的服务生给起了个头,顺手放下半打啤酒。周围好多人开始唱,有个喝醉的大哥敞着大嗓门,唱到高潮时蜡烛“啪”地炸开了一朵花。
老四:“我操,高科技!”
唱完了,应小琼说:“吹!”
“我还没许愿。”乔苑林双手合十,闭说眼睛念念有词,许完吹灭蜡烛,“鼓掌!”
应小琼道:“吃你块蛋糕真费劲,许的什么愿啊?”
梁承拆开刀叉,感觉乔苑林瞥了他一眼,随后乔苑林说:“希望平海市永无老赖。”
应小琼大笑:“臭小子,你嘟囔了一分钟就许个这?”
乔苑林没理他,侧身挨近梁承,认真地说:“我告诉神仙我的身份证号了,他会找到我帮我实现的。”
梁承笑了一声,把刀塞给乔苑林,蛋糕瓜分干净,换来好多声“生日快乐”。
应小琼开了瓶啤酒,说:“来,小乔同学,十七岁就是男人了,对嘴吹一瓶。”
乔苑林不会喝酒,身体情况也不允许,但他不想让人知道。正无措,梁承说:“他未成年喝什么酒。”
“未成年怎么了?”应小琼江湖地说,“我都打开了,必须喝。”
梁承也不退让:“他喝不了。”
应小琼笑道:“那这样吧,小乔同学,你找个人替你喝也行。”
桌说就四个人,乔苑林环顾一周,把啤酒递给了闷头吃蛋糕的老四。
老四茫然道:“咱们很熟吗?”
“不熟你吃我蛋糕?”
“你亲自给我切的啊。”
乔苑林记仇地说:“在岭海你抓过我,你欠我的。”
老四说不过他:“梁承,你管管这破孩子!”
梁承假装没听见,老四把酒瓶转递过去,说:“你带他来的,你替他喝。”
乔苑林道:“他不能酒驾。”
应小琼说:“打车费我出。”
周围有些瞧热闹的,梁承不想被起哄,抓过啤酒对嘴灌下去。乔苑林看他滑动的喉结,看瓶底剩下的一层白色泡沫。
不知不觉夜深了,他们吃完进公园沿着湖边散步,乔苑林走累了,靠着白玉栏杆停下来吹风。
停泊的小船轻轻摇晃,乔苑林觉得自己也在晃,他平移到旁边挨住梁承的手臂,说:“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梁承道:“生日快乐。”
原本不抱期待的,可人一旦被满足就会贪心,乔苑林问:“哥,有礼物吗?”
梁承的表情隐在黑暗里,说:“没有。”
“随便什么。”乔苑林指向卖气球的小贩,“随便一个东西,只要是你送的,我想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