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第54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门关上,梁承冲门缝对他补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乔苑林惦记拍摄的事情,早早起床上班去了。家里剩下三个大夫,一人吐槽一句自己医院,找不到其他话题。

  梁承到医院换上白大褂,把每天该签的签了字,在门诊开工。一对夫妻抱着孩子过来,才八个月大,在父亲怀里安静睡着。

  焐热听诊器,梁承伸手探入襁褓,婴儿的第二心音单一、微弱,胸骨左缘二到四肋间有杂音。

  等相关检查结果出来,确诊是法洛四联症,梁承建议住院。

  患儿父亲去办理手续,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哄,晃动间有清脆的铃声。婴儿醒了,从襁褓伸出手,细小的腕上系着一只迷你小铃铛。

  梁承对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珠,说:“你好时尚啊。”

  婴儿似乎在笑,流下一串哈喇子,孩子妈妈说:“这是乐安寺求的祈福铃铛,高僧开过光亲手编的,听说很灵。”

  梁承向来不信神佛,不敬鬼神,简直叛逆混不吝,便没有作声。

  不料,孩子妈妈又说:“医生,比起铃铛,我更相信你,”

  他微怔:“谢谢。”

  “为了让他好好长大,信或不信,有用无用,我们都会试的。”孩子妈妈心疼,却更多乐观,“这个小铃铛他系着,一响,他就笑,傻傻地流口水,这就够啦。”

  这一天记不清接诊多少,但梁承喘口气的间隙总会想起那位妈妈的话。

  傍晚忙完,浓厚的云层堆积在天边,好些日子没下雨了,这座城市急需滋润。

  梁承驱车离开医院,半路雨下起来,绵绵地擦在挡风玻璃上,他没开雨刷,空调也关了,降下车窗感受潮湿的风。

  红灯,他给乔苑林发消息:拍完节目了么?

  没有回复就是回复,大概率还在忙。

  梁承罕见地幼稚起来,停不下手指:那天你没回答我。

  梁承:还有四天。

  梁承:错的生日要不要过?

  梁承:不要吗?

  梁承:以后都不要了?

  乐安寺门前有数十级台阶,清灰石板淋湿成深色,两旁的落叶黏在上面,一小时后,越野在阶下刹停。

  梁承钻进细雨中,手机响,乔苑林打了过来。

  接通,乔苑林在里面问:“明知道生日是假的……你发什么疯?”

  “那生日礼物呢。”梁承说,“隔了八年才补,你还想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  高僧:我下班了谢谢。

第49章

  节目主要在程立业任职的街道派出所拍摄, 收工已经深夜,大伙回台里加班,路上决定去麦当劳补充一点夜宵。

  乔苑林不想吃, 先回新闻中心了, 年少时的学习习惯过渡到工作上, 总觉得把事情一鼓作气完成才踏论。

  凌晨一过太安静,他戴耳机听着白噪音,很多年没碰过钢琴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骨节更加分明。

  八达通的组员虽然闲散, 但新闻人对熬夜通宵并不陌生,等长夜过半, 纷纷拿出枕头、睡袋, 大志哥甚至还有一张行军床。

  乔苑林就一件牛仔外套,披着,忙完去剪辑室看了眼进度, 走路有些晕,他躲茶水间喝药,因为空腹喝完又觉得胃疼。

  晨光在天际泛起一道白线,手机响,他打开微信, 只是订阅的公众号推送消息。列表排着四五个头像, 乔文渊昨晚问他几点回家,贺婕叮嘱他别熬夜,其他都是同事发的。

  再往下,梁承的小白狗头像仿佛一个异类。乔苑林戳开,那一连串追问令他手足无措,打回去, 梁承的问题更叫他难以回答。

  补给他生日礼物,他当年恳求的时候为什么不给?

  乔苑林切到日历,一夜过去还有三天就是八月五号,过,不过,他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日子纠结。

  返回微信,他猜梁承在睡觉,便扔了一个干巴巴的开场白:你昨晚回的哪?

  也就两秒,梁承:哪也没回。

  乔苑林:啊?

  梁承发来一个定位,显示乐安寺。

  乔苑林:你怎么会在寺里?

  梁承:出家了。

  乔苑林感觉这人又骗自己打过去,他不上当,翻找发怒表情包,这时外面飘来鲍春山的大嗓门。

  他赶忙出去,见鲍春山立在办公室门外,单手叉腰,说:“这次的专访做得不错,刚接到通知,市公安局要出一个宣传片,让咱们栏目负责。”

  大家本来睡眼惺忪,一下子精神了,鲍春山张大嘴打哈欠,说:“行了!所有人半天假,回家收拾干净睡一觉!”

  听到好消息,乔苑林浑身放松下来,到工位上收拾包,手机又响,他打开消息一看,梁承发来一桌斋菜的照片。

  这什么情况,都吃上寺内食堂了,总不能真出家了吧?

  没好奇心当不了记者,乔苑林离开电视台,打车奔了乐安寺。天刚蒙蒙亮,不消半个钟头就到了。

  乐安寺就在市区,年代颇久,傍着一座碧绿的矮山。因为规模太小形不成标志性景点,来烧香的都是本地市民。

  据王芮之说,她曾在林成碧高考前来磕头,然后林成碧就考上了名牌大学。她又在林成碧预产期来上香,结果乔苑林……后来她再也不来了。

  凹凸不平的石阶积了些雨水,乔苑林小心踩上去,登到门口,寺门虚掩,一位住院的小僧正在清扫落叶。

  像电视剧情节,他问:“您好,有没有一位叫梁承的……”

  小僧回答:“噢,梁先生就在里面。”

  乔苑林心里咯噔一下,道谢后进入寺庙,他不敢声张,轻手轻脚地拐上一道长廊,把手机调成静音。

  调好一抬头,梁承立在不远处,大概也没睡过,上衣和裤子有褶痕和潮湿的水汽,整个人落拓又英俊。

  似晨曦似佛光的亮线从廊檐打下来,凌厉感被模糊,他透着接近于温柔的平和,叫道:“乔施主?”

  乔苑林吓得眼波轻颤,小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医院发生事故,患者不治身亡,家属又带人闹事,多重打击下心理崩溃、大彻大悟、远离红尘……他乱糟糟想着,走到梁承面前,抬手摸上对方的短发。

  梁承:“干什么?”

  乔苑林愁眉颦蹙:“是真发,幸好还没剃度。”

  梁承:“……”

  昨天傍晚挂了电话,梁承来寺里求祈福铃铛,可来得稍迟,寺门关闭已经不再接待香客。他孜孜不倦地敲开门,所有僧人都坐在长廊里,仿佛在开茶话会。

  原来是寺内的线路老化,停电了,厢房不开空调热得没法睡觉,全待在外面吹风听雨。梁承说他也许能修好,于是帮忙检查、维修,折腾快两个小时才搞定。

  恰逢雨势变大,他借口开车不安全,留在寺内躲雨,住持为了感谢他,愿意给他一只祈福铃铛。

  不仅如此,住持连夜开光,亲自教他怎么编织成链,不知不觉就在寺里度过一夜。

  乔苑林傻眼好一会儿,快分不清现在是不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感觉像他身中剧毒,梁承找高僧求药似的。

  他问:“就为了一只小铃铛,值得么?”

  梁承也自觉反常,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极少这样冲动,但他觉得值,说:“就当谢谢你的平安结一直保佑我。”

  乔苑林瞄他平整的裤兜,说:“那,在哪呢?”

  梁承假装咳嗽一声,撇开脸:“不太好编,我还没学会。”

  “……一晚上都没学会?”乔苑林道,“总比手术缝合简单吧,无语了我。”

  厢房内小僧探头,喊二位施主用饭,乔苑林刚冲人吐完槽,脸色一柔,双手合十乖乖巧巧地道谢。

  他们单独一张小桌,对着门,屋檐滴答落雨,有股与世隔绝的安宁。桌上两碗白粥,拌笋腌萝卜,一碟豆腐卷,清香可口。

  乔苑林胃部的绞痛终于缓解,快吃完,悄声对梁承说:“你饱了么,我还想再要一碟豆腐卷。”

  当这是小吃店点菜呢,梁承问:“所以?”

  “但我不好意思说。”乔苑林道,“你帮我要。”

  梁承也无语了:“我就好意思?”

  乔苑林说:“那我饿着吧。”

  梁承叹口气,这辈子还没求过谁,如今败在一碟豆腐卷上。他觍着脸去要了一份,吃完和乔苑林捐了香火才走。

  天色大明,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寺外台阶下聚满了大爷大妈,足有近百人,有人手里拿着牌子,有人拿着纸笔,堪比大学毕业前的校招会。

  梁承瞥见俩大爷靠着他的车头,聊得热火朝天,忍不住道:“还是寺里清静。”

  乔苑林说:“你现在返回去剃度还来得及。”

  “不用了。”雨后初晴,梁承嫌晒垂着眼,瞧不出戏谑或认真,“没尝够红尘俗世,至少谈个对象再说吧。”

  这句话貌似引起了关注,他们走下台阶,四面的大爷大妈围过来。

  梁承把乔苑林拉到身边,挨着,看清一位大妈手里的牌子,女儿,二十九岁,本科,收入稳定有房有车……这他妈是个相亲角。

  有个大爷问他们:“结婚了吗?有对象吗?”

  梁承和乔苑林同时摇摇头。

  又一叔叔问:“是不是本地户口?”

  梁承和乔苑林异口同声:“是。”

  “学历。”

  “研究生。”

  “在哪工作?”

  梁承说医院,乔苑林说电视台。

  叔叔阿姨们挺满意,学历不错,大单位,一位阿姨指着梁承,说:“哎呀好帅啊你们,不过你岁数比较合适,旁边这个太小了。”

  梁承掏出车钥匙,作势离开,有个大爷喊:“开的大奔呢!”

  大爷说:“条件这么好怎么还单身啊?”

  梁承随口道:“没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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