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就木
“那可不是,脸长得还俊呢,你没看咱们那边女高中生来咱这聚会的时候,都点了名让林鹤给上菜呢!”
几个人这番话说的,绕是林鹤脸再能绷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往里躲着洗菜去了。
老板娘还不罢休的,笑呵呵打趣:“瞧瞧,还害羞了!”
中午把餐具收到大盆里刷完,又把地都拖了一遍,另外的服务生在桌上抹桌子,林鹤收拾完自己的区域,就推着自行车走了。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四十多,到了他二伯家的时候三点十分。
他二伯家在新城区这边,普通小区里,以前从乡下搬过来的时候买的人家二手房。
他二婶子以前不能生,跟他二伯结婚好多年了,花了不少钱治才生下来一个儿子,比林鹤小了四岁,今年上初一。
林鹤站在五楼的过道里,敲门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了一些动静,很快过来开了门,看起来像是在等着了。
二婶子拧着眉,上下打量了林鹤一眼:“啧,怎么这么晚才来,不是说三点来吗?”她往后让开了一点,让林鹤进来:“哎,换鞋!换鞋!我刚拖干净的地……你这身上一股儿什么味啊,又去那饭店打工了?”她嘴角露出来一个讥讽的笑意:“都说了让你别去了,非去那打工,跟我们亏待你似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给你弟弟补补习,你可不能只顾你自己的成绩啊!”
林鹤不说话,弯下腰换鞋,然后往里进。
紧接着女人尖厉的声音响起:“林濠!又在那打游戏呢!赶紧给我把电脑关了!”
林鹤进到他这个堂弟的卧室,里面乱七八糟贴满海报,桌面上还有杂乱的书,他正坐在电脑桌前的老板椅上,嘴里还吃着薯片,沾了一嘴的渣,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动,不时抽空从开了包装的薯片袋里拿出来薯片,抛到嘴里。
林濠听见动静,转头看了林鹤一眼,叫了声:“哥,来了啊。”如此算是打了个招呼,他嘴里说道:“等会儿,等会儿,我把这局游戏打完。”
他妈刘淑琴这会听见又嚷开了:“打!打!打!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有这劲儿不知道往学习上使!这次成绩又下降了多少!你爸这回要皮带抽你我可不管!”
她虽然这样说,也不见她真正进来关掉林濠的电脑。
虚张声势,他二伯林明哲也是,夫妻二人老来得子,疼林濠那是明眼人都能看见,教训小孩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还用皮带抽,怕是动林濠一下,孟淑琴都要跟林明哲生气。
刚才还在埋怨林鹤来的晚,这会儿林鹤都已经来了十多分钟了,坐在林濠卧室的一旁静静等着林濠把游戏打完。
但是林鹤也不能多说什么,在那里看了林濠的电脑屏幕,上面的打斗特效炸了满屏,配着音效,给人强烈的感官刺激。
随着一声击杀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林濠骂了一声,然后手猛的推了一把键盘。
他起身像是伸了个懒腰,拐出门去,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瓶汽水,递给林鹤一瓶。
林鹤接过来,但是没打开,过去走到桌边:“新单元的知识没跟上?哪里不懂?”
林濠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来课堂随测,递给林鹤:“你自己看呗,错挺多的,你上周给我讲的那方法我又忘了,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是又忘了,还是我讲的时候你就根本没记没听懂?”林鹤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林濠错的不少的测试题。
林濠本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林鹤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下变得有些不自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林鹤怎么还能这么傲这么拽。
他这个哥哥从小到大就甩他一大截,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林濠眼皮一抬,打量着林鹤磨损的有些脱线的衣袖,而后又收回视线,得了,不跟他计较。
补习到了五点二十,差不多一共两个小时。
周末的时候林明哲提早下班,回来看见林鹤刚好从林濠屋里出来,他把手里的包递给刘淑琴,大手一摆:“林鹤啊,今天在家里吃吧,让你婶子多做个菜。”
林鹤看了一眼时间:“不用了,时间已经挺晚了,我还要去饭店帮忙,就先走了。”
林明哲看林鹤一眼,嘴里也是不满:“说了多少次不让你去打工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有那时间不如来帮你婶在家里干干活呢,她天天跟我嚷着她腰疼腿酸的……”
林鹤手里拿着一瓶林濠给的汽水,刘淑琴看了一眼,林濠看他妈那样,心里翻白眼说了句:“我给哥拿的。”他走过去到桌边往厨房望了一眼:“妈,你做了饭了怎么不盛出来啊,我哥有事就赶紧让他走呗,我都快饿死了,都在这儿等什么呢。”
等什么,能等什么,不就是在等林鹤走吗。
林明哲这时候摆着手说道:“行行行,小鹤有事就先去忙吧……”
林鹤礼貌地回:“二伯,我先走了。”
等林鹤走了,一家三口在客厅坐下来吃饭。
林濠说:“就是留他在这儿吃顿饭又怎么了,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了。”
林明哲一听,粗声道:“谁没留他了,你没听见还是怎么回事,没听见他赶着去打工呢。”
这时候刘淑琴把顿的鸡的大鸡腿夹给了林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懂什么,留他吃饭是小,紧接着就要留他住下,他好不容易才搬走,我可不伺候了,伺候你一个还不省心呢!”
“得了吧,我哥在这儿的时候,洗衣服做饭你少使唤他了?”
林明哲这时候也跟着说:“就是,小鹤这孩子是挺叫人省心的,我大哥就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们得照顾他些。”
“这照顾的还少吗!从你们家那老爷子去世不就一直住在咱家,我多说什么了!?你那弟弟怎么不管他?就得落在咱们头上?”
林明哲这时候胳膊肘碰了刘淑琴一下,示意她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看刘淑琴还要一副得理不饶的模样,也说道:“反正为什么落到咱们头上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没那么好的事!”
刘淑琴这时候又骂道:“你疯了!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一顿兵荒马乱,林濠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每次围绕着他那命苦的堂哥的话题,家里就争吵不断,他站起来掏了掏耳朵,往自己屋里走去。
林鹤晚上八点半的时候从饭店下班,别人都是九点多,只要还有客人,他们就不能下班,只有他是个特例,当然工资也会相应减半。
晚上的风有些凉,他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车把上挂着一份炒面条。
酱油翻炒,还有一些肉丝青菜。
林鹤推门进来的时候沈安正在说桌上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见声响立马抬头,看见林鹤手里拎了一碗面条还带了一瓶汽水回来,眼睛一亮:“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林鹤也是觉得时间有些晚,看着沈安直愁眉苦脸的,叫他:“快点过来吃吧。”
沈安从座位上起来过去拿筷子。
林鹤过去看书桌上沈安的单元小结后面的测试题,后面竟然都是空白。
沈安看他回来竟然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的作业,拿筷子的动作都是一僵,有些紧张的模样。
“为什么没写!?”林鹤低着头,沉声问道。
“就是…就是不会…”
林鹤突然冷哼了一声:“都不会?我前面圈的重点你没看?”
“别吃了,把这张写完再吃。”林鹤走过去把桌上的碗收了起来,面条也抬手倒进了锅里。
沈安筷子都拿好了,在家里等林鹤,饿的前胸贴厚肚的,回来就被林鹤这么一顿训,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倔脾气上来,筷子一摔:“不吃就不吃了,我还不稀罕吃呢!”
他不吃,也不愿意听林鹤的了,被子一掀,钻进被窝里,蒙住头。
林鹤地下那块鼓起来的小山丘,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他竭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事实上他到如今这个年纪,从小到大经历的刁难冷眼挫折已经是不少,鲜少能再有激怒他或者让他情绪出现明显起伏的事情了,甚至对着他二伯一家,都能心里冷笑着看他们演戏,再礼貌的鼓掌的地步。
他已经累了一天了,想起来他二伯一家,就想起来他今天去的时候刚进门他二婶说的话。
他走进卫生间,把衣服脱下来丢到门口的凳子上,然后关上门。
沈安听见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响起,林鹤进去洗澡了?他慢慢将闷得很的脑袋露出来。
过了会儿看见林鹤换了身衣服走出来,他拿起来凳子上换掉的脏衣服的时候带起来一阵风,屋里太狭小,沈安闻到了一股儿很浓郁的烟熏火燎的油烟味。
他抬起来眼睛有些好奇地跟着林鹤,看见他又去拿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捡起来地上沈安乱丢的袜子,一起拿进了卫生间,他坐在板凳上在大盆里揉搓着衣服。
沈安眼睛眨动,还以为林鹤要把自己的衣服丢出去了,原来是又要给自己洗衣服。
屋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林鹤用手搓衣服的声音。
沈安在这声音里慢慢的,不情不愿地起身又回到了书桌上,默不吭声地写那些题目。
林鹤把衣服洗完了之后在院子里晾上,回到屋里看了沈安一眼,正好撞上沈安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眼神,只稍一撞上,沈安就又赶紧低下头了。
过了四十分钟,沈安从桌边抬起来头跟林鹤讲:“我写完了,你过来查吗?”
仿佛刚才摔筷子放狠话的人不是他一样,林鹤看了沈安一眼,语气淡淡地:“先放那吧。”
他把火拧开,把那碗面条翻炒着热匀了,盛出来。
沈安在桌上吃饭,嘴里塞着炒面,打开林鹤带回来的汽水,灌了一大口。
林鹤坐在桌边,给沈安批改试题。
等沈安吃罢,挪到林鹤身边,林鹤才抬起来眼睛看着他,跟犯了错被老师逮住的小学生似的,他竟然还把手背在后面。
林鹤突然抬手拽了他一下,让他坐下。
然后说:“沈安,你自觉性太差了,我以后要给你立些规矩。”
都这样了,竟然还要立些规矩。
林鹤讲题思路很清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耐心,把每一题的思路都拆开分解,遇到沈安以前不会的知识点也及时补充上。
又是一个凌晨十二点十分,沈安顶着沉甸甸被灌满知识的脑袋去洗漱。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安蜷缩着躺在地上,正要睡着,突然被林鹤叫了一声名字。
沈安还以为什么事,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嗯?”
林鹤躺下的身子从黑暗中坐起来:“我忘记给你听写英语单词了,快点儿起来。”
他“啪唧”一声把台灯又打开,沈安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被折磨得不轻,求饶一样地说:“明天吧…明天一定…我保证…唔”沈安话都没说完,就被林鹤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第11章
林鹤第二天带着沈安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带他去时装贸易中心去买衣服,他现在上学时穿得是一套林鹤的以前的旧校服,不怎么合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说是时装贸易中心,但是其实是一个大型的服装批发市场,沈安还是第一次到这种环境里买衣服,那时装贸易中心几个大字高高悬挂在一座最高楼上,风吹雨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掉漆了。
沈安不太满意,在这儿逛了一大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个颜色不行,这个布料太硬。
消磨了一个多小时,林鹤看了一眼时间,耐心彻底告罄:“不买了,你就穿这套校服吧。”
沈安这时候才似做了万番妥协似的,手里拿旁边架子上的一件蓝色卫衣:“那…那就这件好了…”
中午林鹤还要去饭店打工,他骑自行车把沈安送回家,又给他留了八块钱。
他给沈安布置完今天的学习任务,骑着车走了。
沈安一个人回到家中,看着林鹤给他画下来的重点,摊开书本改在脸上,仰躺在床上哀嚎了一声。
林鹤的恐怖他从昨晚就彻彻底底认识了个清楚,只要他完不成一点儿,那就不能休息。
奈何现在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沈安哭丧着脸又撅起来背书。
周一的课堂上沈安由于夜里熬夜太晚,课堂上总是打瞌睡,林鹤现在坐在他旁边,止不住皱眉,有时候会像是不小心碰到他胳膊肘似的,冷不丁撞一小下,沈安往自己桌上挪了挪,缩得更紧一点,继续眯着眼。
林鹤眸光一闪,一个用力。
沈安撑着脸的胳膊一滑“砰”得一声,脑袋一下子撞到桌面上。
这动静在安静的课堂上分外突兀,前面讲课的老师板着脸从黑板前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看向发出声响已经引起其他同学一一侧目的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