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咿芽
晚上回宿舍,江妄刚把洗好的校服晾上,就收到了他哥江晟发来的消息。
江晟很少会主动给他发消息。
对,不是不发,是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能偶然想起来有他这个弟弟的存在,想起来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就顺手发一个,没什么更深层的寒意,只是顺手。
不过鉴于他们前两天才联系过,所以江妄猜测他哥应该是觉得既然收到了生日祝福,那就多顺手一次,权当表达感谢。
因为发来消息语气也依旧客套得像最疏远的熟人。
江晟:【最近怎么样?】
为了跟他步调整齐划一,江妄的回复也很客套:【一切挺好。】
江晟:【那就好,有事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江妄:【谢谢哥。】
江晟:【嗯。】
短促的聊天再次终止于此。
江妄站在阳台面向操场,盯着这一截都不够翻页的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没有删除。
“儿子,晚饭没吃饱,搁这儿喝西北风呢?”许云嘉啃着苹果出来放盆。
江妄收起手机,缓缓瞭望操场,一脸淡薄的深沉:“没有,爹在给你挑风水宝地,考虑明天体育课把你埋在哪里比较妥当。”
许云嘉:“你挖得动塑胶跑道还是足球场。”
江妄扭头看他:“食堂泔水桶不用挖,软和而且大,还标配盖子,你要吗?”
许云嘉:“……”
周成也来了,敲了敲宿舍通往阳台的推拉门:“你们俩在这儿看什么呢?”
这句就是随口问问,也没想得到他俩不着调的答案,问完就对江妄说:“小江,刚刚我就想跟你说来着,结果转头就给忘了,你另一件校服今早才晾上吧,现在你把这件也洗了,明天穿什么?”
江妄确实搞忘了,经周成一提醒想起来,精神一震:“是啊,我今早才晾的来着!”
连忙拿了晾衣杆把早上那件取下来,擦干手一摸——果然没干透。
啧!
江妄有点头疼。
把衣服重新晾回去,扭头问他们:“你们——”
“我另一件刚洗了没干,室长也是。”
许云嘉知道他要问什么,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哂笑:“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不然明天等你把我埋了之后在扒了我衣服自己穿去?”
江妄阴森森盯着他看了两秒,竖起两指放在嘴边吹了口气,然后调转方向往他肩膀戳了一下,收回。
周成,许云嘉:“?”
江妄:“逆子,中了我的化骨绵指,你要死了。”
说完,不顾两人被翔糊了一嘴的表情,冷傲地扬起下巴转身进了宿舍。
周成:“……”
许云嘉:“……”
见了鬼。
这个糟心玩意儿幼稚鬼为什么偏偏是他们的室友???
池唯不知去哪儿了还没回来,拿不准他有没有多余的校服,保险起见,江妄决定先去宋漾宿舍借一借。
不过刚来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就听见306对门宿舍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像是什么玻璃制品不慎落在地上,听声就知道一定摔得四分五裂。
那是沈修然的宿舍。
江妄去往306的脚步顿住了。
原地停了小会儿,随后干脆利落转过身往对门走去。
门掩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从底下贴近地面的门缝看见隐约透出的灯光。
江妄准备敲门的手放上去,才发现门竟然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出于礼貌,江妄还是敲了两下,顺便自报的姓名。
等了三秒没听见拒绝的动静,才自觉推开门晃了进去。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烈酒的香味。
沈修然站在垂首站在书桌前,掀起眼皮看过来。
脸色苍白,眼底墨色郁结,明明他就在那里,却不知为何,总会给人一种光怎么都落不到他身上的错觉。
脚下一滩碎掉的玻璃渣,碎得已经完全看不清原貌,半瓶液体淌湿了他脚边不大不小一块面积,江妄猜测酒味应该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于是下意识地反手,再次掩上能够阻断大半气味的房门。
江妄看看沈修然,又看看地上的碎渣,抬步悠悠走到他面前,笑里有不加掩饰的惊讶:“班长,该夸你兴致好还是胆子大,居然一个人在宿舍偷偷喝酒?不怕喝多了明天上课没人叫你起床?”
未曾注意,从进门开始沈修然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漆黑瞳孔中浮动着罕见的细微光芒。
阴戾,深邃,那是倦极饿极的食肉捕猎者在见到主动送上门的猎物时,才会散发出的危险光芒。
他们潜藏于黑暗,将猎物的一举一动悉数收入眼底。
尖爪在肉垫下露出锐利一个尖端,会等待一个完全的契机,等待自己的忍耐被逼到极限,等待顾虑被无法压抑的本能打破。
然后发起进攻,迅猛扑倒猎物,獠牙足以一口咬断猎物的喉管。
而这一切,猎物却一无所觉。
“真喝醉了?”
江妄有些稀罕地抱着双臂凑近他面前观察他。
茶色的瞳孔干净透亮又清澈,包裹着的一点顽劣不乖的张扬在他面前犹如蚍蜉之于大树,滴水之于汪洋,轻而易举便能尽数毁于一旦。
该庆幸那半管抑制剂在身体里起了作用,削弱了他对他的渴望。
沈修然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颤抖着,被衬衫松散的袖口完全遮住,面上不显分毫。
“你来做什么?”他开口问他,清冷喑哑的声音里听不出醉意。
哦,原来没醉啊。
江妄有点儿失望地撇撇嘴,这里头的酒意熏得他有点头晕,随口道:“我两件校服都洗了,宿舍其他人也没多的,我就想来问问你两件校服状况如何……”
他边说边想着退后些,离地上那滩酒渍远些,好让冲进鼻腔的酒味不那么浓烈。
不过动作还未投入实施,他又发现沈修然身上另一处异常,正絮叨着的话头也突兀转了方向。
“宝贝儿,你脖子怎么这么红,红得都快渗血了。”
他皱了皱眉头,朝他腺体处伸手过去:“你是不是过敏了?”
第16章 偷喝
指尖和滚烫的肌肤一经接触,就是剧烈的摩擦爆炸。
这一次,沈修然的反应比在教室时更加剧烈。
江妄一心扑在他的异常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只手就被更大的手掌用力握住,力气很大,捏得他指节骨硌得生疼。
被往后压在床栏时,他的下颌也受到了同样大力的禁锢。
沈修然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虎口紧贴着他的下巴轮廓,干燥,冰冷,微微发着颤。
“江妄,我说过了,你最好离我远点。”
两人距离一下被拉近。
更加醇郁醉人的烈酒味源源不断散发出来,让江妄恍惚了一瞬。
带着压抑的低沉嗓音传入耳膜时,他像只误入狼窝的小羊,神色略显地懵然望进沈修然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他仿佛在这位“乖孩子”的眼睛看见了别的东西。
几乎称得上阴冷暴戾的情绪在他眼中膨胀纠缠,纯粹的漆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江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生出,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甚至忘了他还有一只手是自由的,或许可以试着将他推开。
“别再靠近我。”
沈修然像只正在走向疯魔的凶兽,以最后仅存的理智警告这只不知死活的羔羊。
即便他所有的信息素都要叫嚣着试图将他整个吞噬。
信息素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渗透发散。
也许是几秒钟的时间,也许,还要短一些。
但最慢也不过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江妄很快回过神来了,眨了两下眼睛。
片刻,忽然再度扬起嘴角。
整个人重新洋溢起没心没肺放松,毫无警惕可言:“所以到底为什么不能靠近,总得给我个原因吧?”
仿佛方才短暂发怔的人不是他,语调又带上了玩笑的味道:“还是说你身上长了看不见的倒刺,不能让人近身?”
“那不然我帮你测试一下,今晚舍身取义跟你挤挤一起睡,看看明早我会不会被你扎得起不来床?”
说话时,他还是同往常一样毫不避讳望着他的眼睛。
随着江妄话音落下,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