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第60章

作者:八口小锅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涂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要去你去,你开口,霍辞那个二百五肯定不会拒绝,马上改名叫包打听。”

  知道劝也没用,奚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笑着说:“我不方便。”

  涂科不傻,早就看出奚杨跟周童之间不太对劲,但人家不说他也懒得多问,这会儿却突然来了兴致,眯起眼睛明知故问道:“怎么不方便了?我真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你看咱们身边,还有比他长得帅,各方面条件比他好的吗?”

  演技太差了,奚杨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看在他最近心情不好的份上陪他瞎扯几句。

  “有啊,周童就不错。”

  “哟哟哟?奚队过分了啊,有没有点儿当领导的觉悟?怎么还吃窝边草,打小弟弟的主意?”涂科啧啧个没完。

  奚杨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小弟弟的好,涂队应该比我清楚吧?”

  涂科:“......”

  不用看也能猜到这个幼稚鬼此刻的表情,心虚、紧张,还要强装镇定。奚杨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又问:“闻阅又请假了,小小年纪总是腰痛,我想找个时间带他去医院看看,你觉得呢?”

  涂科:“......”

  “毕竟是你的徒弟,你没时间就交给我吧。”奚杨掉头,把车开上了一条与涂奶奶家相反的路,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后方。“我看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腰,还是别的地方有什么问题,不行就做个全身的检查。”

  涂科:“......”

  查个锤子。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谈了恋爱就变坏了?网上那些恋爱攻略里为什么没有例举这种表现?涂科满头问号又不能发作,好半天才把下巴往衣领里一缩,浓眉一皱,闷着声音不耐烦地说:“行了,知道了,下回再带他练拳我注意点。”

  这就认输了?难得捉到他的小辫子,奚杨才不打算就此放过:“是得注意点,训练要讲究方法,循序渐进。你给我说说你都让他练什么了?我帮你分析一下,有些安排不科学的话很容易受伤的。”

  “有氧的时间不宜过长,有些动作的幅度要根据他的身体条件做调整,不能硬来。”

  “还有,训练完要帮他拉伸一下,别教完就不管了,不负责任......”

  “......我操。”几分钟后,涂科终于听不下去了,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奚杨,朝他吼道:“我知道了!下回轻一点!时间短一点!少来两次!不弄疼他不让他哭!完事儿哄他一下!行了吧?”

  这下奚杨也终于笑出了声。

  什么恋爱无能,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嗯,知道就好。别欺负他,那么单纯的一颗心,碎了可就补不好了。”

  ...

  车里暖得人昏昏欲睡,被反将一军的涂科发完脾气就歪着头不说话了,没过一会儿鼻息也变得粗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看样子是累坏了,想他最近肯定心力交瘁没休息好,等红灯的间隙,奚杨把挡住他下巴的衣领往下翻了翻,从他手里抽出手机,看了眼锁屏壁纸上那只蹲在河边洗东西的小浣熊,关掉放在了一边。

  再醒来的时候,奚杨已经把车开到了涂科家小区的大门外面。

  涂科:“......”

  “错了,我家不在这儿。”

  奚杨用眼神撵他下车。

  涂科开始耍赖:“到时间了,我要回去浇花。”

  奚杨继续用眼神表明态度:浇你个头。

  “我奶奶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必须得去......”

  “回去看看。”奚杨懒得听涂科废话,把锁按开,转身从后座拎起一袋事先准备的水果,塞进他的怀里。“岁月不待人,有些东西要学着表达出来,别总藏在心里。我知道你心疼阿姨的,照顾好她,有家要好好珍惜。”

  外面风大,涂科提着水果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站在路边咬牙切齿地看奚杨降下车窗,探头对自己说:“周五自己回营区,没空接你。”

  涂三岁脑袋一偏,只给奚杨半张帅得过分的脸:“不回,下周一再说。”

  奚杨已经收到了涂科的复职通知,当即表示了反对:“不行,周五必须回来,周末我有事要出去,队里不能没人。”

  涂科只把眼珠转了过来:“嘁,骗谁,你能有什么事儿。”

  奚杨微微一笑:“周六上午要去交新房的尾款,下午约了装修设计师,聊完还要带我们家周童去约会,晚上应该不回去了。”

  “......”涂科一听抬腿就走,头也不回地朝身后连连摆手:“操,受不了,快滚蛋。”

  原本打算周末再叫霍辞陪着一起回来的,涂科费尽口舌才让保安相信他真的是这里的住户,更不是什么假扮军人企图行骗的骗子。进门后他骂骂咧咧地上了楼,站在家门口犹豫了好长时间,然后按响了门铃。

  几年没回来了?涂科自己也记不清。家里的陈设还跟记忆中的一样,地上铺着地毯,墙上也挂着挂毯,两只一模一样,但相差了两个小时的时钟并排摆在电视机一侧,另一侧摆着两张相框,一张是他父母的结婚照,另一张是两个年轻人下乡时的合影。

  儿子突然回来,涂妈妈既惊讶又按捺不住地高兴,她慌乱地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把涂科迎进来后就匆忙躲进了洗手间,整理头巾掩盖憔悴的脸色,又到厨房翻出了招待客人用的茶叶,飞快地给涂科煮了一壶他小时候最爱喝的奶茶。

  端着杯子的两只手在不自觉的颤抖。涂科也很别扭,接过来不管烫不烫就闷头喝了一口,喝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沉默好久才开口对涂妈妈说:“那个,你别给霍辞打电话了,我那个什么,有空问问。”

  涂妈妈坐在涂科对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嗯,妈妈知道了。”

  “嗯。”涂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家里没有男人,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就那个什么,给我发个信息。”

  末了他起身,绞尽脑汁又多说了一句,算作安慰:“别多想了。”

  眼看涂科要走,涂妈妈攥紧了衣摆,情不自禁地用塔吉克语喊了一声他的小名。

  “儿子......能不能留下来陪陪妈妈?”

  涂科脚步一滞,背对着她:“冬天路滑,奶奶出门不方便,我得回去。”

  涂妈妈跟着站了起来,几次想去抓儿子的手又不敢碰他,只好低着头,松开紧咬的嘴唇,做了个深呼吸。

  “多待一会儿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讲旭在一起吗?我讲给你听。”

  家里暖气很足,但那杯奶茶还是很快就凉了,茶色的奶液表面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奶皮。涂科脱了外衣,坐在沙发上听涂妈妈说:“这些事其实早就应该告诉你的,可是你那么爱你的爸爸,我不想破坏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涂科有些抗拒地把头偏向一侧,忍了忍,没有开口反驳。

  “认识他们的时候我才十七岁。讲旭不太爱说话,但很聪明也很能干,学塔吉克语比涂飞还快,会抄一些小诗给我,也会在没人的时候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陪我放羊听我唱歌,喜欢吃我炸的‘阿尔孜克’。”

  “我很想念那个时候的他。”

  回忆起初恋,涂妈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女的神态。

  “塔吉克族跟汉族是不通婚的,我已经做好了跟他私奔的打算,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被他的家人通过关系弄回北临,参加高考上了军校。”

  “临走前他说会来接我,说只有等他出人头地了才能给我好的生活,可没有手机、飞机和网络的年代,只能站在山脚下守着草原和羊群的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你爸爸对我也很好,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讲旭走后,他告诉我他也很喜欢我,可是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只把他当成大哥,对他也没有戒心。”

  涂科忽然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可涂妈妈却不再犹豫,直接说出了一个让他难以承受的真相:“我顶着压力,从十七岁等到了二十二岁,一直等到彻底死心。后来,有一天家里招待帮忙修房子的驻军,你爸爸喝了很多酒,控制不了自己......但是我早就不怪他了,他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再后来我们有了你。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你外公很疼我,也打了我,但是伊斯兰教禁止堕胎,他没办法,只能在我肚子大起来之前给我们举行了婚礼。”

  “Tiam。”涂妈妈抬头,那双跟涂科一模一样的灰色眼睛里有泪光在微微闪动。“我的儿子,我的眼睛,对不起。”

  

  

第80章

  今年天气反常,才过小雪,放眼望去营区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海岸边人行道上的石柱和铁链被雪装扮成了一个个手拉着手的小雪人,海潮上岸结成薄冰,踩上去脚步清脆。

  方建华的退伍申请递交之后如石沉大海,他从心灰意冷等到坐立不安,最后索性不想也不问了,还跟往年一样撸起袖子挖窖,腌菜收葱,每天在他的小菜地里埋头苦干。

  除去天气不好,每个人心里也都千帆过尽一般冷冷清清,像少了团火似的,透着心地寒。

  好在多事之秋已过,物还是物,人也未非。

  周五这天雪停,闻阅早早出了门,“奉命”去接他们游手好闲已久的涂大爷。

  说是接,但闻阅能听出来教导员的意思很明显是“羁押”或者“捉拿”。

  他领了命,暗暗地想,这......我能行吗?

  一出营区大门,正赶上路边小店当日的第一批糖霜山楂出锅。闻阅秤了一袋,热乎乎地揣在羽绒服贴身的口袋里,小跑过马路,招手拦车,对司机报了一个两站地之外的住宅区名称。

  教导员给了一天时间,虽然很想涂科,但时候还早,闻阅临时起意,决定先回家看看。

  看看他家新买的房子,看看“出轨”的闻金宝同志。

  两站地之间不过两公里,竟然也红绿灯不断。雪厚路滑,出租车大概还没来得及换雪地胎,磨蹭了十来分钟才到。

  整片小区都是北方常见的多层建筑,有公寓也有海景复式,虽然不及闻阅家在江洲朱墙黛瓦的独门独院气派,但很有生活气息,规划也整洁有序。闻阅下车,掏出手机确认一遍妈妈发给他的单元房号,再抬头时,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戴着羊皮老头帽,耳朵上还挂了一副毛茸茸的护耳的身影从大门内出来,身材滚圆,走得小心翼翼,不是他们家闻金宝是谁?

  闻阅难得反应奇快,转身躲到了一辆校车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爸爸走到了公交站台。

  鸟都嫌冷,学生也都还没出门,闻金宝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中年以上老年未满的大叔,这么早不在家喝茶看股票,要去哪里?

  晨练?买菜?穿得不对也不太可能。约会?对方什么人啊?狐狸精不都夜间出没吗?难不成谈个黄昏恋还要赶早?

  闻阅满腹疑惑,决心一探究竟。

  公交车跟起来有点难度,出租车不能进站停靠,闻阅只好开着车窗探头出去看,生怕闻金宝在中途下车,一路下来脸冻僵了,人也差点冻傻。

  幸好这趟车走的是支线,才十几站就到了终点。

  北市小金桥花鸟鱼市场。

  闻阅:“......”

  赏花听鸟观锦鲤,果然是黄昏恋啊......

  闻家从闻阅的太爷爷那一代起开始经商,商海沉浮大浪淘沙,闻爸和闻妈相互扶持,伉俪情深,一直是被交口称赞的恩爱夫妻,也是闻阅心目中的榜样父母,不仅给了他无尽的爱和温暖,也让他从小就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从一而终的爱情,童话式的美满幸福的家庭。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打死闻阅都不相信自己的爸爸会出轨。

  这个时间顾客不多,花市门口大多是正在卸货的花农和交易收货的零售商,闻金宝下车后径直进了一间餐馆,闻阅尾随其后,透过厚厚的门帘缝隙看了看里面的情况,思考再三,选择在隔壁一家福彩投注站里守株待兔。

  一碗豆腐脑配两根油条,再来一张酥油火烧,两份报纸看完,一个半小时过去了。闻阅又冷又饿,趴在柜台上刮了七十几张刮刮乐,一共中奖五元。

  门外进出的人渐渐多了,一位穿着皮衣和长筒靴,怎么看怎么不像来买花的女孩走在一群一看就是来买花的人当中,先四下环顾,然后锁定餐馆,最后掀开门帘款款而入,走到闻金宝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那一刻,闻阅的心都碎了。

  他爸不仅老牛吃嫩草。

  还吃咸口的豆腐脑。

  忍不了。

  餐馆里的闻金宝也吓了一跳。

  “你是......?”

  坐在对面的姑娘看起来比闻阅大不了多少,她取下围巾放在腿上,拢了拢披肩的长发,朝闻金宝甜甜一笑:“您是闻叔叔吧?涂科带他奶奶去体检,要晚一点到。我先陪您转转?听说您想建个花卉大棚,我家就是做这个的。”

  闻金宝嘴上“哦,哦”两声,心里纳闷,涂科会晚来他是知道的,但这个姑娘是什么情况?没听涂科说啊。

  “谢谢谢谢,不急。那么你是他的朋友啊?”闻金宝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