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喝豆奶的狼
连轴转了快十八小时,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
在手术室匆匆扒了半盘送来的盒饭,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奶奶已经急送去ICU。
这个点值班医生都睡觉去了,祝余懒得跑回住处,就准备在值班室凑活一下。
然而他刚出手术室,就看见等候大厅内坐着一个男人。
手术基本不在晚上进行,空荡荡的大厅里也就他一个。
林巍的手臂横搭在椅背上,靠坐着显得格外随意。
他手指上套着车钥匙,在空中转了一转,笑着开口道:“可以,放了我八小时的鸽子。”
祝余脚下一顿,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告诉林巍自己的手术。
“抱歉。”祝余低声道。
“唉…”林巍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下班时间还进手术室?辞职吧。”
祝余没再说话,抬脚走去楼层的电梯间。
“去哪儿啊?”林巍吊儿郎当地跟在他身后,“进ICU了都,没得看了。”
“我回值班室。”祝余淡淡道。
“都这样了还在值班室凑合啊?”电梯门开了林巍赶紧走进去,“中国好医生,不过我劝你别回去。”
祝余面无表情,抬手就要去按楼层按键。
然而林巍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跟我走呗。”
祝余睫毛颤了一颤,最后还是垂下了手腕。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林巍按下负一层,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下沉。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好好休息。”
祝余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绵长的呼吸。
林巍的车开得很稳,祝余的家就在医院附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他脱下大衣,在玄关出整理好挂进衣柜。
换了鞋子洗漱完毕,最后挤了些免洗洗手液,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巍靠在餐桌旁看完他这一系列动作,然后对着卧室的方向道:“实在睡不着再吃药。”
房间内的祝余刚接了杯温水,拧开床头的药瓶倒出几粒,也不管林巍的话,仰头全部吞下。
他将药瓶拧好放回原处,打开衣柜换好睡衣,掀被上床。
林巍敲了两下门,祝余没有应答。
对方推门进去,把夜灯打开。
“吃药没?”林巍探进去个脑袋。
祝余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怎么就不听医嘱呢?”林巍眉头拧着,絮絮叨叨走到床边,“借了这么久,一朝回到解放前?吃了几颗?啊?”
祝余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林巍叹了口气,重新把房门关上。
祝余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他的梦凌乱又繁杂,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耗费精力的长跑,各种人与事在眼前交替。
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曾经,让人崩溃的过去,在见到傅辞洲的那一刻起,就像是病毒一般入侵了祝余身体各处。
他疲惫、不安、害怕,且无所适从。
伪装使触感放大,藏匿于黑暗中那些不见天日的想念,在睡梦中破土而出。
“傅…”
“辞洲。”
-
隔天七点,祝余按时起床。
他面无表情地整理床铺,开窗通风。
换好衣服,祝余走出卧室,抬眼就看见林巍大岔着腿睡在沙发床上,甚至还轻轻打着呼噜。
这样的睡眠质量祝余着实有点羡慕,他洗漱完毕进了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有我的份吗?”林巍伸了个懒腰,在客厅哑着嗓子地喊道。
“没有。”祝余拿出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
“唉…”林巍叹了口气,“这边外卖我都吃腻了…”
“我一会儿要出去,”祝余不给他等外卖的时间,“楼下有店铺,你去那里吃吧。”
“这么无情吗?”林巍挠着头发站起身来,“好歹我昨天在医院等你到半夜,回家又守了一晚上,你就这么对我?”
“你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祝余又热好牛奶,往里面加了一大勺糖。
“致死量,”林巍打着哈欠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今天你有事?”
祝余搅着牛奶,轻轻“嗯”了一声。
铁勺和杯壁碰撞,发出“嗬啷”脆响。
林巍低头笑了一声,倚在厨房的门框里:“去找你的前男友?”
“去和我爸买年货。”祝余把烤好的面包拿去盘子里,垂眸抿了一口牛奶。
“那得等中午,”林巍伸手从盘子里捏过另一片面包,边吃边道,“学弟,你对你的心理医生不坦白啊!”
祝余抿起唇瓣,舌尖悄悄舔过那片乳白。
“为什么毕业来元洲?”林巍嘴角噙着一丝玩味。
厨房采光良好,面积也大,晨光照进屋里,给瓷白的桌台渡上了一层金光。
祝余喝完牛奶放下空杯,他看着水池旁的抹布,久久不语。
“因为他,是吗?”林巍问道。
“不是。”祝余打开水龙头清洗餐具。
“想什么呢?”林巍搓了搓刚才捏过面包片的手指,“都七年了。”
“跟着老师过来的。”祝余淡淡道。
水声沙沙,冰凉如深冬的清晨。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孟老?”林巍又追问道。
“是老师选的我。”祝余回答道。
林巍手掌按在操作台的边缘,站没站相的靠着:“你跟我没必要来这一套,双向选择,你不愿意没人逼你。”
祝余瞥了一眼林巍,把洗好的杯碟放在沥水篮里。
“钱是你的,你花钱看病,然后骗我。”林巍勾唇一笑,“这可怎么办?你说我管不管你?不管我怕自己良心不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林巍眸中漆黑,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
他们认识了快有七年,祝余依旧没有琢磨透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嬉皮笑脸的,跟曾经的自己一样。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打破了这一沉默。
祝余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身走出厨房:“你叫的外卖?”
“我没叫外卖啊,”林巍把手一摊,“不会是叔叔找上门来了吧?”
祝余估摸着也是,心里还嘀咕着怎么也没给自己打个电话。
防盗门开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祝余将门推开,却意外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傅辞洲。
他顿时愣住,那一瞬间连似乎连呼吸都跟着停了。
“哦呀!”林巍从玄关旁探出了个脑袋,“有客人。”
傅辞洲的眸中布满血丝,在看到祝余身后的林巍后目光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是谁?”傅辞洲的声带就像是被拖行了几公里,沙哑得不成样子。
“昨天我们见过面,”林巍冲傅辞洲招招手,“我是祝余的…朋友。”
他刻意在朋友之前拖长了声音,把气氛停顿成恰到好处的暧昧。
“普通朋友?”傅辞洲这次问的是林巍。
林巍抿唇挑眉:“目前是这样。”
祝余全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盯着自己刚才握过的门把手,傅辞洲和林巍的对话从他耳朵里过上一遍,下一秒就忘了个干净。
“目前。”傅辞洲重复了一遍林巍的话。
“是啊,”林巍笑着走到祝余身边,“不过比普通要高级那么一点吧?毕竟我和祝余——”
他的话说一半,突然被傅辞洲扯过手臂往外猛地就是一拽。
林巍兜了个圈,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关门巨响,原本站在门外的傅辞洲不见了。
“卧槽?!”
他难得爆一句粗口,眸子都睁大了一些。
够野,不愧是祝余看上的人。
而在一墙之隔的屋里,祝余也没想到傅辞洲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他日常沉静的五官难得出现表情,这么多年未见,对方的暴脾气不仅没变,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在昨天和傅辞洲相遇之后,为了保证自己收放自如,他在脑海中假设了许多和傅辞洲对话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