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喝豆奶的狼
抽血比心电图要来得省事,撸起一边袖子扎一针完事。
可祝余都要坐在凳子上了,傅辞洲像是中邪一样,又重新把人给拉去大厅里的等候区坐着。
“你在这坐一会儿,”傅辞洲把他脚上的拖鞋踢下来,“我出去一趟。”
祝余看着傅辞洲眨巴眨巴眼:“你去哪?”
傅辞洲穿上棉拖就往外走:“一会就回来。”
祝余看着傅辞洲拐进楼梯间,后知后觉自己身上还披着羽绒服。
年前的大冷天,傅辞洲穿个毛衣出去转一圈,怕是要冻死。
可是他又想了想,这件羽绒服似乎一直都搭在自己身上,傅辞洲就没穿过。
“唉…”祝余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大概五六分钟后,傅辞洲拎着个塑料袋回来,也没说是什么,直接往祝余怀里就是一塞。
祝余把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傅辞洲,傅辞洲扫了一眼,抬手直接扣他脸上。
“别跟我娘娘唧唧的,一会儿检查完了该滚哪滚哪。”
祝余被傅辞洲这一通暴躁言论给逗笑了。
羽绒服蒙了脑袋,他扒拉了好几下才给重新扒拉下来。
“我该滚哪啊?”他丢了手机又丢了钱,傅辞洲要是不管他,就只能去警察局了。
“我管你去哪?”傅辞洲把祝余的衣服整理好,“你要再惹我发火,我就给你扒光扔大马路上。”
祝余笑着翻翻怀里的塑料袋,里面有一包纸巾,还有一袋大白兔。
竟然去买糖了。
祝余有些茫然地抬头,而傅辞洲似乎懒得再等,拿着单子直接去了窗口。
祝余赶紧穿上拖鞋跟过去。
“我不是,他是。”傅辞洲捞过身后跟来的祝余,“他抽。”
医生一点头:“衣袖捋起来。”
傅辞洲帮祝余拿衣服,看着他露出胳膊来。
祝余的皮肤真的很白,而且似乎也很薄,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就卧在肌肉与肌肉之间。
傅辞洲想起来自己以前有个妹妹,胳膊也很细也很白,小时候傅辞洲带着她玩,就攥了一把她的手,直接给攥出了几道手指头印子来。
钟妍告诉他,女孩子娇弱着呢,不能使大劲。
可是现在傅辞洲看起来,祝余也娇弱着呢。
不能使大劲。
碘酒涂上肌肤,针头扎了进去。
祝余视线都没有闪躲,就这么看着尖锐戳进血管。
虽然非常短暂,但是傅辞洲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即过的蹙眉。
他伸手在属于眼前一挥,成功劫走了对方的目光。
“不疼吗?”傅辞洲问。
祝余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傅辞洲一勾唇角:“呵。”
祝余歪了歪头:“怎么?”
傅辞洲把脸转过去,没搭理他。
这一针扎的时间有点长,一共抽了两管血,把祝余唇上仅剩的一点血色都给抽没了。
傅辞洲空着两只手,给他剥了颗糖。
祝余接过来咬进嘴里。
低血糖不是贫血,抽血晕不了。
可是当他看见塑料袋里的那包大白兔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带着点让人鼻腔发酸的感动。
“等十分钟出结果,”傅辞洲看了一眼报告单,“就坐这儿吧。”
祝余用棉签按着手臂,傅辞洲拉着他的衣袖,牵狗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大概是临近年关,医院里的人并不多。
放了十来排椅子的等候区只坐了零星几个人,傅辞洲一个人就占了两个座位。
他抬了抬脚:“袜子不能要了。”
祝余笑了笑:“脚冷吗?”
“还行,”傅辞洲也给自己剥了颗糖,“医院有空调。”
“分你一个。”祝余踢给傅辞洲一个拖鞋。
傅辞洲把脚踩上椅子:“你可真会做人,这鞋本来就是我的。”
两人蹲坐在椅子上,像是完全忘了之前的争吵,又重新哥俩好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买糖?”祝余笑着问。
“怕你又晕,”傅辞洲说,“之前不就晕过一次,我累死累活给你抱去校医院,你又好了。”
祝余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我其实也没那么脆。”
“得了吧,你脆的要死。”
现在在傅辞洲眼里,祝余就和他妹一样脆。
祝余笑了笑,听前座一对母女俩坐在一起,妈妈絮絮叨叨地和女儿说着注意事项。
“几点了?”祝余突然想起来,“你不去你奶奶家吃饭了?”
傅辞洲看了一眼手机:“刚十一点,不急。”
祝余担心傅辞洲耽误正事,连忙催促道:“你还是快点去吧,别在这等了。”
傅辞洲眼睛一眯:“你想支走我?我等完之后还要回去找医生听诊断呢。”
“我都跟你说过了,医生靠这两个检查报告还没我说得详细呢。”
“你说详细什么了?你就说个心脏病。”
“室间隔缺损,先天性心脏病,不严重,指不定以后长长就好了。”祝余把自己的病情说了一遍,“够详细吗?”
傅辞洲侧着身坐,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那你为什么突然就心脏疼啊?做噩梦了?”
祝余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梦到一个老王八疯狂叫我名字还总往我脸上趴。”
傅辞洲听后缓慢地直了直脊背,那只搁在椅背上的手臂一蜷手指,发出“咔哒”一声骨骼相错的脆响。
祝余脸上立刻挂上笑容,抬手按住了傅辞洲的拳头:“少爷息怒。”
“你就是欠,”傅辞洲本来想像平常那样推一下祝余的脑袋,可是手都挨到头发丝了,偏偏解了力气,在他的发上重重揉了一把,“我都懒得打你。”
手指擦过祝余的耳廓,热热的,带着高于空气的温度。
傅辞洲屁股往前一挪,贴着祝余的身侧:“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祝余贴贴自己的额头:“没有吧?”
他还在按着胳膊上的酒精棉,抬手的时候两个胳膊一起抬,就跟孙悟空挠虱子似的,多少有点滑稽。
傅辞洲想笑,也跟着用手心贴了一下祝余的额头。
“感受出什么了吗?”祝余问。
“有,”傅辞洲说,“此人多半有病。”
祝余一抿唇,笑了起来。
傅辞洲收回了手,看着他笑。
祝余爱笑,笑起来眼睛一弯,卷翘的睫毛颤啊颤,就像是白云里游荡的小水船。
人的视线一旦粘上去,就跟上了贼船似的,只能跟着动,跑都跑不了。
一个男生,怎么长得,那么秀气。
傅辞洲心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没忍住多看了祝余几眼。
“看我干嘛?”祝余把脸凑近了些,“好看不?”
傅辞洲心上一跳,那一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他下意识地去和对方保持距离,身子猛地往后就是一仰。
这后仰有些用力过猛,傅辞洲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甚至都没有抓住,整个人差点直接撅下椅子。
祝余赶紧拉住傅辞洲的手臂,却因为自己没有坐稳,反而被对方带歪了身子。
“哐当”一声,傅辞洲一只脚撑在地上,单手揽住祝余的腰,托了一把让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突然凑过来干嘛?!!”傅辞洲有些惊魂未定,压低了声音吼道,“你有病吧你还好看?!”
傅辞洲记得上次祝余这么问的时候,还穿着粉色的格子短裙。
他似乎格外没有分寸,没脸没皮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傅辞洲的床他睡,傅辞洲的鞋他穿,傅辞洲的人他赖,还能有事没事蹦出一句“好看不?”
好看个屁好看,一个大男人整天纠结自己好不好看,要不要脸?
“唉,我有点困,”祝余坐直身子,闭了闭眼睛,“你过来点。”
傅辞洲皱了皱眉,怀揣着警惕往祝余身边坐了坐。
下一秒,祝余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困死了。”他打了一个哈欠,“脑袋一沾枕头就做梦,做梦就能把自己累死,睡醒之后就跟跑了一千米一样,感觉还不如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