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天气一天天变化着,一点点变凉,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少,每天起床都能看到路边越来越多的落叶。
他觉得有些寂寞。
在医院待着跟齐越聊聊天,莫名其妙就会让他觉得舒服,哪怕对话经常因为齐越而进行不下去。
相比之下,齐越比他身边那些二愣子同学们要有意思得多,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些二愣子中的一员。
这就是魅力吧。齐越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褪去了青涩,经历了喜怒,沉淀了一身淡定。还有吊儿郎当。
吃了差不多二十天的“炒饭”,学校快要放假了。齐越也可以出院了。
齐猫猫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把店里收拾了一下,齐越小阁楼里的屋子也收拾干净了。
“她怎么都没来过医院?”顾中有些奇怪。
“她不敢来。”齐越笑了笑。
“为什么?”顾中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会是因为她告诉我你住院的事儿,怕你找她算账吧?”
“账肯定是要算的。”齐越拎了包走出病房,“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人家就一个小姑娘。 ”顾中“啧啧”两声道,“你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吗?”
“你不懂。”齐越说。
回到炮楼,顾中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一直到齐越从里面把卷闸门拉了起来,他才走了进去。
其实他每天去医院都会经过这里,但今天重新站在店门外的时候却有种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居然有点儿感慨,还有点儿庆幸。
庆幸自己还在这里,没有跟齐越“失联”。
齐猫猫看来的确是来收拾过,地扫得很干净,桌上的灰也都擦了,吧台的各种机器也都清洗了,还全都被用过一遍。打泡机也被动过,一罐新开的牛奶放在旁边。
“帮我把那个纸壳挂出去吧。 齐越拿起牛奶喝了两口,“得开业了。”
顾中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写的那个招工启事,犹豫了一下,问:“我明天过来?”
“你下周考试周了吧。”齐越说。
“嗯。”顾中捏着纸壳在吧台上轻轻敲着,“不过我们考试不难,我在我们这个垃圾学校算成绩好的。 ”
齐越笑笑。
“我不想换地方打工。”顾中轻声说,“你这样的老板不会再碰到了,而且我这样的员工你也不太好找第二个。”
“挂上吧。”齐越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点了根烟:“过了考试周再说。”
“放假了我可以全天。”顾中看着他。
“加钱是不可能的。”齐越说。
“我没说要加钱。”顾中说。
“知道吗?”齐越转过头冲他勾了勾嘴角,“你要是欣赏我一定要说出来,我一定会击碎世俗的眼光拥抱你。
“闭嘴。”顾中拿着纸壳到门口挂上了。
考试周对于顾中来说没什么,虽然他上课直没怎么好好上过,但身边围绕者比他更不着调的人,相比之下他都成了考试时被别人抄的重点人物。
考试的这几天他依旧会去炮楼看看。炮楼估计是还没招齐人,营业时间的气氛跟老板一样吊儿郎当,客人也不多 。
“没事儿老往这儿跑干吗?”齐越说。
“看你人招够了没。”顾中说,看了看四周,“看来是还没够?”
“吧台明天起有人来上班了。”齐越笑笑。
“那杂……服务员呢?”顾中有些着急地问。
“今天来了两个,也是你们学校的。”齐越说。
顾中愣了愣之后往吧台上一拍道:“不行!我们学校的肯定不行,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懒散,上课睡觉都懒得去睡,连宿舍走到教室都不愿 ”
“包括你吗?”齐越问。
“我是另类,我……”顾中说到一半叹了口气, “别逗我了吧,要不要一句话的事儿。”
齐越看着他也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考完试了来吧。”
“看”顾中眉毛一扬,“这多简单。”
炮楼还跟以前一样,顾中考试结束之后回到店里,感觉这里跟待了一百年似的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忙碌总也熟悉不了的同事;永远懒洋洋站在窗边看风景的老板;没有变化的安静待在桌上窗台上的小摆件们;以及无论什么节目都没有促销和优惠活动的风格。
锅中一边擦桌子一边愉快的吹了声口哨。
身后有人上楼,他转过身准备说“欢迎光临”的时候,发现上来的人是齐越。
“你不做牛小排吗?”他看了看时间,“这会儿该有人要吃正餐了。”
“今天不做,不想吃。”齐越说,“来,我带你去看风景。”
“哦 去哪儿看?”顾中问。
齐越竖起食指往上指了指。
“上面?”顾中愣了,这里已经是三楼,“楼顶?”
“嗯。”齐越走到一一个小柜子前,把柜子拖开了,露出了一扇看上去只够一个人侧身过的小门,“这是一个秘密。 ”
顾中有些吃惊地瞪着这扇门,看着齐越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他才扔下抹布跟过去瞅了一眼。
外面居然是圈小小的阳台, 围着炮楼三楼的后墙转了半圈。
“哇,”顾中走了出去,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了过来, 他拉了拉衣领,“太神奇了……你说吧,除了你那个屋子和这个阳台,这楼里还有什么秘密!”
“还有一个。”齐越靠着墙,看着远处伸了个懒腰,“以后慢慢告诉你。”
“为什么要把门藏起来?”顾中看着眼前的风景,“这里肯定会有人喜欢来啊。”
炮楼不算高,但在这片也能看得挺远了,高低不同的、错落着的,或新或旧的建筑,在寒风里莫名地都显得有些落寞。
“万一有人摔下去我还得负责。”齐越伸腿轻轻踢了踢阳台的黑铁栏杆,栏杆的确是有点儿矮,腰都没到。
“可以加高栏杆啊,还可以……”顾中转脸看着他,他也转过脸,顾中看他的表情就懂了,“是啊,太麻烦你不想弄。”
齐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懒的人,居然会开店”顾中说。
齐越拍在他肩上的手顿了顿,看着远处,仰头轻轻舒了一口气之后他靠着墙坐在了阳台的木地板上,点了一根烟。
顾中跟着也坐下了,看了看他:“怎么了?”
“以前有人也限我说过差不多的话。”齐越叼着烟,眯缝着眼睛,“很久以前了,那时我就想开个咖啡店,他说……你这么懒的人,居然想开咖啡店。”
“是谁说的?”顾中有些好奇。
“一个朋友。”齐越侧过脸笑了笑,“有时候我看着你,觉得你有很多地方跟他很像,跟我也很像。”
“我嘴没你那么欠。”顾中马上说。
齐越笑了起来,半天才停下,抽了口烟,看着指间升起的蓝色烟雾道:“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在这里,讲义气,容易冲动,永远不懂得后退。 ”
顾中没吭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也得看是谁,你虽然很讨厌,但我把你当朋友。”
“就怕这个。”齐越拾手在他脑袋上扒拉了两下,“为朋友。”
“我感觉你都没朋友呢。”顾中往后仰仰头,闭上眼睛。
“现在是没朋友。”齐越说。
“我不算吗?”顾中说,“我觉得我应该算吧。”
“你不算。”齐越说。
顾中把腿搭到栏杆上,“反正我是听懂你的意思了,就是让我别那么冲动呗,再碰上有人找你麻烦,我就跑。”
“嗯。”齐越点点头。
“那天我也跑了啊。”顾中说。
“你根本就不应该回来。”齐越捏了捏他胳膊,“好透了没?”
“一胳膊能抡死牛。”颐中笑笑,“不是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几太小心了,也不是 ……是太……说不上来,你是经历了什么让你会这么想,我觉得有些事儿没有什么对的错的,对朋友本来就应该 ”
“但得有限度。”齐越打断了他的话,“别把义气顶在脑袋上,有些事不是你讲个义气就能解决的,一旦出了事,就是一辈子。”
顾中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齐越声音有些低,“你记着就行。”
“嗯……”顾中应了一声。
齐越抽完两根烟,起身回了楼里。
顾中看着落在阳台上的两小团烟灰出神。
齐越有些过于小心了,过于紧张他会因为所谓的义气而出事,这在正常人的眼里有些无法理解,他却反复地强调,来回地强调。
顾中坐在风里想了很长时间,这种状态实在太不像齐越的风格了,点儿也没有了平时的懒散和洒脱。
但如果把那个江湖传言套在齐越身上,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齐越定后悔了, 后悔了那个时候因为 义气没有跑掉,而老大也因为义气选择了死扛到底
顾中皱着眉,手指在木地板上一下下轻轻叩着。
齐越后悔的也许不仅仅是这一点,他后悔的也许是开始就不应该这样着进去吧,一脚踏进所谓的江湖里,就像他没事儿就讽刺自己的所谓“热血”一样。
也许吧。
顾中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
他回到楼里,把门关上锁好,把柜子推回原处。
楼下客人的说话声、笑声,还有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重新回到他耳边,他拿了抹布,把之前没擦完的桌子擦好,然后下了楼。
齐越已经回到一楼, 按惯例站在窗边,悠然地看着外面。
店里现在除了顾中,还有一个服务员,一看到他下楼,立马压着声音说:“你上哪儿去了,忙死我了!”
“不好意思。”顾中笑笑,跑到吧台把做好的咖啡给客人端过去。
这会儿客人开始多了起来,顾中来回跑着,第三次经过齐越身边的时候,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嗯?”齐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