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是……仇家吗?”顾中小心地又问。
“不知道该怎么总结。”齐越想了想,“他跟着传说中的老大混的时间比我要早得多,腿也是为了老大病的。”
“啊?”顾中愣了愣,“那他是你们这头的啊?”
“老大那头的。”齐越笑了笑,“跟我不是一头。”
顾中没说话,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整理这里头的逻辑关系,半天才喝了口茶道:“我懂了,你算第三者吧?”
“这话说的。”齐越笑着喷了一声。
“那他现在要干什么?”顾中继续问。
齐越没说话,呵着烟看着窗外。
“我收拾一下。”顾中也没再追着问下去,起身把桌上的饭盒和杯子拿着下了楼。
是啊,老四要干什么?
以前老四要干什么,他可能知道,不断地用大齐的事折磨他,要他滚蛋,从这个他混了三十年的地方消失,最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滚。
可现在老四要干什么,他有些拿不准了。
或者说,因为老四现在的状态,他甚至开始怀疑以前自己对老四“要干什么”的判断是错误的。
他可能一直都没弄明白老四到底要干吗。
楼下没开灯,窗帘又都拉上了,齐越听到顾中不知道是撞到了柜子还是踢、到了桌子的叫声。
“哎!”
一秒钟之后是饭盒摔在了地上的声音,叮哐的。
“哎啊啊!”顾中又骂了一句。
齐越靠在椅背上仰了仰头,冲着天花板笑了好一会儿。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老四拍下来,大概又是从来没有过的表情吧。
他突然很舍不得。虽然他已经弄不清老四要干什么,但他知道在眼下这种状况里应该怎么做才最稳妥。
给老四服软,关掉炮楼,走人,离开这个他怎么也不肯走的地方。
目前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
“你该买牙膏了,老板。”顾中跳着上了楼,身上带着牙膏的薄荷清香。
“没了吗?”齐越问。
“没了。”顾中说,“还有,你是不是不用洗面奶?”
齐越没忍住又笑了说:“我们中年人都用香皂。”
“那多干啊,现在这天气,你的脸居然没有龟裂?”顾中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这皮肤不像是长期用香皂的啊,还挺好的。”
“我这么好的皮肤都被你天天挤对中老年了。”齐越看着他。
顾中的鼻梁很直,带着一点儿倔强,衬托之下眼神显得格外干净。
“我明天拿一支洗面奶给你吧。”顾中说,“不是我娘炮,是真的用那个比香皂强。”
“好。”齐越点头。
洗面奶他有,齐猫猫给买的,平时就放在浴室柜的抽屉里,但是顾中说了给他拿,他就不打算说出来了。
“我睡了。”顾中往小屋走,“我还是睡墙那边了?”
“嗯。”齐越应着。
顾中进了屋,又探出头来问:“你不睡?”
“你是在邀请我一块儿睡觉吗?”齐越眯缝了一下眼睛。
“晚安。”顾中迅速缩回脑袋。
齐越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之后站起来,也进了小屋。
顾中已经躺下了,正看着斜顶上的照片出神。
齐越犹豫了一小会儿,过去把照片拿了下来。
“嗯?”顾中愣了愣转过头。
齐越把照片放进抽屉里道:“串儿。”
“啊。”顾中看着他。
“如果炮楼没了。”齐越轻声说,“你会舍不得我吗?”
第十一章 春天来了
舍不得。你会舍不得我吗。
顾中看着齐越,这是齐越第二次问出“如果炮楼没有了”,但内容却有了变化。
你还会记得我吗?
当然会记得。
那你会舍不得我吗?
顾中皱了皱眉。
会的啊。但是为什么要这么问?
“炮楼是要倒闭了吗?”顾中问。
“也许吧。”齐越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那个瘸子吗?”顾中紧跟着问,“他跟你的关系,是不是比那些“普通老百姓'还要恶劣?”
齐越笑了笑:“嗯。”
顾中没叽声,这种明明不是对头,却又比对头更糟糕的关系。
今天齐越没有看片儿,躺在玉米皮垫子上,枕着胳膊。
顾中能听得出他没睡着,估计也睡不着,反正他自己就睡不着。
“那……”他翻了个身,脸冲着齐越,“你打算什么时候……关掉……炮楼?”
“不知道。”齐越说,“我明天要出去,你回学校去,先不要过来了,我跟小张说一下让他先顶着。”
“我刚升到吧台就被放假了啊?”顾中说,“还是直接就又被开除了啊?”
齐越笑了起来,没说话。
“没天理了啊,老板为了不让升职员工多拿钱,宁可开除员工“你拿的钱一直跟吧台一样多。”齐越偏过头看着他,“讲不讲理了。”
“哦。”顾中愣了愣,“好像是。”
“好什么像,就是。”齐越喷喷两声,“这么好的老板上哪儿找去。”
“是啊。”顾中叹气,“这么好的老板,这么好的……”
“这么好的什么?”齐越笑着问。
“不知道。“顾中看着他,“不知道。”
“睡吧。”齐越伸手把灯关了。
顾中在黑暗里没有动,还是朝着齐越的方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估计齐越也还睁着眼睛,他小声问:“你明天是要去找那个瘸子吧?
“嗯。”齐越说,“找他把事儿解决一下。”
“哦。”顾中对于这事儿倒不是特别担心,瘸子看上去很落魄,不像有同伙的样子,战斗力估计是齐越一个零头吧。
相比之下更让他郁闷的是,齐越会关掉炮楼。
一个瘸子而已,却能让齐越决定离开?这么一想,顾中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串儿。”齐越叫了他一声,“其实,我本来也没想一直把这个店做下去。”
“吧,看出来了。”顾中说,感觉齐越就像是能看透他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吊儿郎当的老板,一看就是闹着玩的。”
黑暗里齐越很轻地笑了几声道:“但是也没具体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那你很潇洒哦。”顾中说。
“你们那个破学校,来我这儿打工的不少,你来之前刚走一个。”齐越说,“不过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这个没错。”顾中马上接住,“我跟他们就是不一样。”
“嗯。”齐越也翻了个身冲着他,“一开始我就看你成天想往刺儿头方向发展,跟个傻帽似的……”
顾中对于这样的评价只能保持沉默,但又有点儿想笑。
“就跟我以前似的。”齐越慢慢地说着,“不过我没你那么二倒是。”
“这种评价给一次就可以了。”顾中说,“我已经虚心接受了。”
“后面你也知道。”齐越把手伸了过来,捏了他一小撮头发,轻轻搓着,“我就想拉着你,拉了几次就觉得,咱俩还是不一样,你就是个傻小子,应该不会跟我似的,干出什么后悔的事儿。”
顾中没说话,脑袋上被齐越捏着的头发传来细细的痒,让他有点儿瞌睡,闭上了眼睛。
“后来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齐越说,“你不怕老板,也不怕我,有时候好像还老想教育我……”
“我没有。”顾中笑了,“老板,这就是个误会了。”
“成天还操心我,倒不倒闭啊、会不会丢钱啊。”齐越说,“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顾中问。
“春天来了,地里长出萝卜樱子了。”齐越说,“就这个感觉。”
“哦。”顾中没太明白这种感觉,“我就是个大萝卜呗。”
“各部件凑在一块儿最好看的那个大萝卜。”齐越说。
很久没失眠了,齐越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天亮的时候就醒了。
大萝卜看上去是还在睡,但他坐起身的时候,大萝卜偏过了头,屋里没开灯也看不清他睁没睁眼,反正呼吸一听就知道是醒了。
“吃什么早点?”齐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