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流云
郑海宇和陈副台同时发出声音，两人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状况？
他们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郑海宇昨晚还在电话中跟陈副台说，反正制作人和参赛小选手走这么近，不管什么理由都够让叶南舟喝一壶的了。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叶南舟和唐小藕是父子关系？
对此，两个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郑海宇心底压不住的激动，这意味着叶南舟和唐小藕势必有一个人不能继续呆在节目，这发展趋势简直再好不过。
陈副台立刻看向沈台，直接发难：“沈台，这要是真的，那更严重了。本来节目就事情多，一会儿是小选手被匿名在微博上污蔑是提前知道题库，前天又是现场小选手打架引发的暂停，搞得赞助方都出面，观众的意见也很大。中间还得停上一期两周，半个月后节目重新开始录制，到时候还有没有现在的热度都很难讲。如果再让外界知道，制作人是选手的爸爸，这更难让观众和所有参赛的小选手家长信服了吧？”
沈台长施施然地端起茶杯抿一口绿茶：“老陈你说的对，这事儿的确很严肃。”
陈副台问道：“沈台，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叶你事先跟你说了？”
按道理，陈副台才是叶南舟的直属管理上司，沈台只是叶南舟的行政领导。
叶南舟直接联系沈台，那就等于是越级汇报了。
沈台长放下茶杯：“跟你一样嘛，有人举报给我，我才知道的。”
他开始从裤子口袋摸手机，但是摸了一会儿没摸到，远远看一眼另一处的办公桌，黑色手机正躺在那边，他做出一副懒得去拿的姿态。
陈副台琢磨，这件事是郑海宇告诉他的，那是谁告诉沈台的？
沈台一派洞若观火的模样，紧接着就说了陈副台好奇的话题，不过他是用问的：“老陈，你是谁举报的？咱俩说不定是接到同一个人的消息了。你说呢？”
陈副台装傻：“我也不知道，是个匿名手机号发来的消息。这不重要，反正肯定是台里认识小叶的人。举报上来也是为了我们台里的声誉着想。”
沈台颇为赞同：“你说的是啊，我也是觉得这人不错。所以想把人找出来，好好嘉奖一番。”
他笑得宛若老狐狸，泛着精光的双眸似有若无地瞥了眼郑海宇。
郑海宇提了提心脏，事情不妙。
陈副台话锋一转：“那沈台，您之前就知道，为什么不处理呢？这举报的人说不定就是看您不处理，所以才又联系我的，显然是希望我们给一个交代。”
“我处理了啊。”沈台喝光了一小杯绿茶，重新倒一杯，又给陈副台添茶水，“我这不是让小叶交一份检讨上来。”
他转而用极为严厉的语气说，“小叶，检讨呢？你说前两天忙节目直播，今天总得给我了吧？这可不是小儿戏的事情！”
“嗯，下午就送过来。”叶南舟感激沈台如此为他耗神周旋。
“检讨？”陈副台觉得沈台这绝对是要徇私，护着自己人了，他道，“沈台，我刚也说了，传出去对台里影响太多，这后续……”
沈台似乎微微一愣神，像是特别认同陈副台的话：“老陈，你说的是啊。所以我就捉摸着，趁下期停了，把小叶撤了吧。”
陈副台和郑海宇又是狐疑，昨天他们就聊过，至少得让叶南舟从节目里撤出来，可现在沈台开口主动提，却显得反常。
沈台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而用责备的语气对叶南舟道：“小叶，这关系到节目的公正性，节目肯定不能交给你继续做了，你也别有情绪。”
“好。”这是叶南舟一开始就想好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他明白沈台用这种方式在帮他开脱。
陈副台琢磨了下，不对啊，怎么这么轻易撤掉叶南舟？
不过，下一秒，他便道：“既然沈台这么说，那也行吧。但怎么对大众有所交代呢？要是让外界知道，质疑之前的比赛结果，怎么办？”
叶南舟道：“我和小藕相认……”他微微停顿，改口道，“我们验证DNA相认的日子是上周，是在结束分赛区比赛后的事情。如果需要澄清，到时候我可以拿出DNA检测的报告单。”
陈副台道：“这……我们能信任你，可是观众和参赛选手的家长未必信任你啊，还有赞助方那边呢？这怎么交代？”
沈台长摆摆手道：“老陈，你别急。赞助方那边已经在沟通了，今天就会有个结果。”
陈副台被堵死，一时间无言。
过了几秒钟，他反问沈台长：“沈台，那你上周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现在闹得举报人还在到处发匿名消息，万一发到网上去呢？”
沈台长颇有信心地道：“闹到网络上，那我们就应对网络质疑做澄清。反正小叶肯定要从节目撤下来，这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陈副台听沈台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追究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纠缠，便问道：“《崽崽向前冲呀》照理说，还有三期吧？小叶撤下来，那得有人顶上，幸好中间有两周时间，还可以再计较计较。”
沈台长瞥向郑海宇，问道：“小郑啊，最近忙吗？我听老陈说，你最近做的综艺访谈节目很不错啊？”
郑海宇忽然来了精神，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还行，话题和热度都还不错。主要是陈副台指导的工作。”
陈副台原本还在想，得提一下郑海宇，让他接这档节目。没想到沈台长主动提了，顺水推舟道：“沈台，要不早就这样吧，反正小郑最近也有精力，先帮小叶顾上《崽崽向前冲呀》，你看怎么样？”
沈台但笑不语，并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否决这个提议。
郑海宇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变好，双眸洋溢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此时，叶南舟的手机震动。
其他三人望向他。
叶南舟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严老师，您到了？行，那您来沈台的办公室吧。”
叶南舟巡视面前三个人，对电话里的人道：“对，刚好分管综艺节目的陈副台也在。”
陈副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是谁？
郑海宇也想，严老师？哪个严老师？
第41章
叶南舟说电话的过程中,沈台长若有所思地看着郑海宇，眼神中似乎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审慎。
郑海宇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尴尬地笑了笑。
叶南舟挂断电话后,陈副台听他提到自己，问道：“小叶,谁来了？”
叶南舟正要开口，沈台长接上这问题便不紧不慢地说：“是我让小叶找了个人来,刚好你们在，见见。”
“是吗？”陈副台狐疑,偏偏这时候？这么凑巧？让叶南舟找来的？
郑海宇虽然也疑惑,可他反应没有陈副台快速。
他还惦记着《崽崽向前冲呀》的节目制作事宜，这盘菜都送到他面前了，他可非要拿下不可。
敲门声响起。
叶南舟起身去开门。
严峻今天倒是换了深蓝色的商务T恤，下半身的牛仔裤也是中规中矩，脚上一双黑色方头牛皮鞋,看得出来是明显收拾过。他见到叶南舟时,浅笑：“不会来得太早吧？”
沈台长洪亮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小严啊,进来吧。”
严峻踏入办公室，见里头坐着三个人,他见过沈台,打招呼道：“沈台您好，很多年没见了。”
沈台长指了指沙发，让他坐，又指了指其他两人：“我们副台长，陈副台，这是小郑，跟你一样搞综艺的。”
小郑心里的咯噔声陡然变响。
他当然认识严峻,虽然没有正面合作，但刚入行就听过严峻的名字，加上后来严峻出事被无形封杀，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可是沈台长让叶南舟将严峻请来干什么？
沈台长没有给陈副台和郑海宇太多时间琢磨，一边为严峻斟茶一边道：“小叶的节目，我准备给小严试试。正好老陈你也在，也出出意见。”
郑海宇这下慌神了，怎么半路会杀出一个严峻？
陈副台心中连连不快，但面上还要装作平静，只是问：“小严最近忙什么节目？有时间过来接手我们的直播综艺？”
严峻手臂靠在腿上，十指交叉，微微抬头回答道：“忙一个网络选秀节目，刚落定，接下去比较有时间。”
陈副台进而询问道：“那你对我们这档节目了解吗？”
叶南舟代为回答：“上周六严老师就在节目录制现场，我们聊过节目细节。严老师给了很多建设性意见，他是国内最早一批做综艺直播的制作人，对这类节目经验比较多。”
沈台长笑眯眯地搭腔：“我还让小严做了个方案呢，小严，做了吧？你可是我翻老黄历翻出来的要员，可不能放我鸽子！”
严峻反应迅速，笑着道：“有思路了，一会儿跟沈台细聊。”
沈台长满意，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看向陈副台和郑海宇。
陈副台算是听明白了，沈台的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最早知道叶南舟和唐小藕关系的是他，让叶南舟暂时负责上周六节目直播的是他，让叶南舟写检讨的是他，提前沟通赞助方的还是他，甚至连找严峻过来顶上节目的依旧是他。
俨然沈台长是掌控一切的人，而叶南舟只不过是听指挥行事而已。
陈副台就算要怪罪，第一个得怪罪的是下达命令的沈台长。
但是这件事在叶南舟身上，算是大事，可是换做沈台长，又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郑海宇也完全醒悟，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从昨天知道叶南舟和唐小藕的亲近关系开始激动，结果现在彻底凉了。
他悄悄看向陈副台，指望他能说上什么。
可是，陈副台沉思几许，一句话都没说，只语气颇为严重地道：“沈台，我对你的决策没意见，但是小叶这件事得从重处理，不然以后我们电视台的规矩都要坏了！这种事情必须要知道的当下立刻往上汇报，怎么能藏着掖着等人举报呢？”
他处理不了沈台，还处理不了一个叶南舟？沈台轻飘飘地道：“老陈，你说的有道理。那这样吧，小叶就调出制作部吧，去那个什么……网络电视制作部门好好冷静反省一下。老陈，这你看行吗？”
沈台的语气里带着点请示陈副台的玩笑意味，似乎在无形之中询问：老陈，这处理还合你的心意吗？
听见“网络电视制作部”，郑海宇挑眉。
极橙电视台在网络电视这一块发展平平，跟网络平台合作推出的电视剧都查无此剧，整个部门预算经费有限，在内部算得上是冷板凳。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陈副台再有意见也拧不过沈台长的意思：“行吧，沈台都发话了，那就这么处理吧。”
沈台长道：“小叶父子的事情，一会儿就公布出去吧，省的后续还有不明真相的匿名举报者闹大。”
他一边说，视线徐徐掠过郑海宇与陈副台。
随后，沈台长转而一笑，对陈副台道：“我们作为节目的承办方，面对这类事情，一定是开放包容的姿态，毕竟小叶和孩子能在我们节目里相认，多好的喜事？若是观众有意见、其他家长有想法，那我们尽力想应对的办法，用合适的举措，去安抚他们、说服他们继续信任我们，这是展现我们电视台价值观和应对能力的好机会，你说对吧，老陈？”
陈副台似乎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色都有些发青。
郑海宇倒是完全没听出沈台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他没在这里头捞到半点好处！
沈台长又对叶南舟说：“节目的事情以后你都别插手了。你啊，好好反省一下！”
叶南舟应下，心中满是对沈台长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