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小小
郁风晚:“所有的雇佣兵都住在基地么?”
酒保:“不一定,基地只是他们日常训练和听从调遣的地方,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固定的社交关系和稳定的家庭,在哪里出任务,就长时间住在哪里。”
酒保收了不菲的小费,十分积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遗憾的是大部分信息对他们来说都是无用的。
陈岸小声用中文问郁风晚,要不要直接问样貌特征。
灰色瞳仁并不是个十分常见的容貌特征,可以有效缩小范围,但是如果风声传出去,很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他们一直没有采取这种办法。
郁风晚摇了摇头。
两人一无所获,正准备打道回府,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扑到吧台,把一沓钞票甩在酒保身上,手一挥,打碎了他们的酒杯。
酒保无奈地向他们道歉,说这是一位熟客,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个小时都在酒精中度过,请他们见谅。
男人戴着兜帽,趴在吧台上,口齿不清地要了一瓶波本威士忌。
酒保点好钱,把多余的钱塞进男人上衣口袋里,然后转身去拿波本威士忌。
这种酒似乎很少有人点,酒瓶放在酒柜的最高一层,用塑料封条封着。
酒保踮脚撕了半天,只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准备去拿张椅子来。
就在此时,男人手指微动,一道银光闪过。
等陈岸和郁风晚反应过来,封条已经被割成两半,一把拇指长的刀片赫然插在酒柜的木板上!
以男人的表现来看,酒醉并不是装的,而他在如此头脑昏乱、感官麻痹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准头!
陈岸和郁风晚都被震住了。
酒保似乎习以为常,把酒瓶递给男人,抱怨道:“哪天伤了人,看你还耍帅……”
男人低笑一声,左手撑住下巴,右手倒酒,因为动作的偏向,脸颊微微朝右边侧过来。
郁风晚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一瞬间,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深灰色的瞳仁,脸颊瘦削,浅棕色头发。
颈后清晰地疼痛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午后,他被按在冰冷的地板上,针管刺入皮肤,液体缓缓流入他的血管,恶毒的诅咒自那天起诞生。
第113章 红色日记本(剧情章)
约兰行走在幽暗的小路上。
随着小路越来越狭窄,赌场和商店的繁华喧嚣渐渐远去,空荡的小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踉踉跄跄,醉意朦胧。
耳边忽然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极轻的一声响,很快就淹没在风声中。
下一秒,他和树后的人同时暴起,尖利的刀刃划破夜空,向对方的面中刺去。
就在刀尖堪堪触及皮肤的前一秒,草丛里猛地窜出一道黑影,一脚踹在他的腰上。
他被反手压制,抵住后腰,死死地按在地上。
他吐了口血,不甘心地回过头,借着惨淡的月光,看清了袭击他的两个人的容貌。
——竟然是刚才在赌场喝酒时遇到的那两个东方人。
一个矮一些,皮肤白皙,精致漂亮得像个女人;另一个高大许多,皮肤黝黑,鼻梁高挺,膝盖死死地抵着他的腰。
他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自己的债主里有这两个人,不过也说不定,他忘记债主样貌和还款日期也是常有的事。
他不耐烦地用英语道:“我最近没钱。”
郁风晚蹲下身来,伸出白嫩的手,他看上去太过漂亮无害,以至于约兰一瞬间有些诡异的渴望,觉得被这样一双漂亮的手抚摸脸颊好像会是不错的体验。
下一秒,郁风晚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狠厉,掐得他青筋暴起,几乎被拧断脖子。
约兰眼睛凸了出来,破口大骂,直到那黝黑的男人小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约兰趴在地上,狼狈地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如甘霖般涌入肺部。
郁风晚等他咳完了,把他翻过来,重新卡住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问他:“还认得我吗?”
约兰晕头转向,被迫仰起头看着他,终于从记忆里打捞出一点点模糊久远的记忆。
他接的活儿基本都在欧洲国家,他与东方国度的联系,其实就那一次而已。
约兰喃喃道:“你是那个,几年前,父亲自杀的……”
郁风晚狠狠踩住了他的脖子,道:“你不配提他!”
约兰左右开弓被甩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疼,晕得更加不知东南西北。
混乱中,约兰突然哭起来:“上帝作证,我没有碰你的父亲,他是自己自杀的……那天我的确是被派遣去抓他,但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你父亲是跟着一个男孩自己走到公寓里的,我的雇主正在那里等着他。我在楼下等着,后来听到动静冲上去,看到的就是他用刀捅入自己的心脏自杀了。”
“后来去找你……是雇主的命令啊。”
“至于注入你血管里的药剂……那也是雇主吩咐的,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他十分投入地哭着,“我的母亲常年重病,我不得不到处赚钱来给她治病,你们两位衣着不菲,一定不明白我们这种底层人的生活……在成为雇佣兵之前,我和弟弟都是捡发霉面包和变质牛奶才活下来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医疗单和一瓶药,丢在地上,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
“看样子,您已经从药剂中恢复过来了,”他哆嗦着道,“真好,我一直因此心生愧疚。”
漂亮男人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重新沉入地狱。
“演得真好,”郁风晚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雇佣兵,我可能就真的相信了。”
雇佣兵这种给钱就能杀人放火和制造恐怖袭击的职业,最擅长撒谎和伪装,当面笑嘻嘻转手就能捅刀子,嘴里能有半句实话就怪了。
约兰的卖惨被识破,抓住空档,猛地扑过来想抓他的脸。
陈岸早有准备,飞起一刀,插在他的大腿上。
约兰惨叫一声,再一次被严严实实地按在了地上,大腿后侧血流如注,地上一滩粘稠的鲜血。
郁风晚:“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拿出证据,指证冯达旦是买凶雇主,我可以放你一条命;第二,明天早上河边会多一具浮尸。”
约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讨好地看着他们,似乎还想拖延时间。
陈岸又抽出了一把小刀。
约兰连滚带爬,高声叫道:“我有,我有!当年那个红色日记本,我告诉雇主没找到,其实被我偷偷藏起来,带回国了!”
约兰说自己出任务时受伤过多,大约两年前从赫利俄斯之眼离开了,现在住在城区里,日记本放在家里。
陈岸和郁风晚把他的胳膊向后捆了,刀尖抵着后背,押着他向家里走去。
约兰流血过多,脸色煞白,仍旧坚持不懈地和他们打商量:“一百万欧元,怎么样?我当年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把日记本带回来的,还要帮你们去指证凶手,你们两位一看就是有钱人,要个一百万欧元,不过分吧?”
“闭嘴,”陈岸道,“低头看路。”
他们以为约兰会住在高档别墅里,毕竟雇佣兵干的都是生死线上的活儿,收入不菲,谁知他绕了几个弯,却走进了一个平民小区。
摩纳哥的金融业和旅游业高度发达,本地人少,外来旅游的人多,当地几乎没有贫民窟。
和那些中心城区的赌场、酒店相比,眼前的这座小区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破败”了。
陈岸和郁风晚心下诧异,跟着约兰走进一栋公寓,登上四楼。
约兰道:“406。”
他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郁风晚:“你自己没钥匙?”
约兰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因为母亲常年在家,我出门总是忘记带钥匙。”
他扬声用西班牙语说了句什么,很快有人来开了门。
——对方却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中年男人。
约兰以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速度一把扼住了男人的脖子,转身厉声道:“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门内有女人尖叫起来,还有小女孩的哭声。
陈岸和郁风晚盯着他,紧跟着走了进去,一直到窗户边。
郁风晚低头看看哭泣的小女孩,忍住了没有冲上去。
约兰爬上窗户,在飞身跳出窗户的一刹那,松开了手。
“我是他的债主,他欠了我五万欧元,已经逾期了一年多,”男人费劲地用英语告诉他们,“他刚才在门外用西班牙语告诉我,是来还债的,我就开了门。”
“他欠了很多人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起码有上千万欧元了。”
“我和他是儿时玩伴,他成为雇佣兵之后身手很厉害,我一直没敢逼得太紧,也没想到他会带着刀上门来。”
“其他人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他的债主有些是做非法生意的,威胁过他再不还钱就往他家里扔汽油弹,为此他搬了好几次家。”
男人叹了口气,搂紧了啜泣的妻子和瑟瑟发抖的女儿:“我的钱,我已经不想着能要回来了……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和他有联系了。”
郁风晚:“他不是雇佣兵吗,怎么会这么缺钱?”
“赌博,女人,毒品,”男人简单地道,“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他戒不了这些,赚再多钱也没办法满足。”
临走前,郁风晚拿出从约兰身上收缴来的医疗单和药瓶,问他这是不是约兰母亲的医疗单。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可能……他是个孤儿啊。”
郁风晚和陈岸俱是一愣。
“曾经我们一起在马德里小镇的农庄里奔跑玩耍,捡樱桃,我会把吃不完的樱桃装在衣兜里带回家,而他总是会第一时间把所有樱桃吃完,就算吃不完也要硬塞进肚子里,或者在脚底踩烂,总之是不会存储起来。”
“因为农庄里的小混混会经常欺负他,抢走他的粮食和玩具。”
“后来我常常想,后来的一切从那时起就初见端倪了——他总是信奉及时行乐,因为装在兜里的,总有被人抢去的风险;而享受完毕的,就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了。”
“他当了雇佣兵之后,我们联系不多,除了向我借钱的时候……偶尔的几次喝酒,他酒醉后向我吐露,他是如何虐杀那些目标猎物的……我几乎吓破了胆,可也不敢命令他不要再说了。”
“我看看……这是他邻居加西亚夫人的吧,”男人接过医疗单,了然道,“他现在住在圣卡罗区,一个偷渡客聚集的区域。你们想去的话,我可以把地址给你们,反正我也马上要搬家了。”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约兰的住址。
那是比刚才的平民小区更破旧的地方,很难想象摩纳哥会有这样的地方,毕竟摩纳哥是传闻中整个欧洲福利最好的地方之一,人均年收入就有15万欧元。
他们摸到了约兰家,发现门是锁着的,敲门也没有人响应。
可能是忙于去治伤,可能是猜到他们会找来,约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