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小小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姓什么?
店员反应很快:“刚才听到邵女士叫您容老师了,您是附近学校的老师吧?”
容斯言眉间有些冷,但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和邵茵离开了。
这注定是一个“幸运”的日子。
接下来逛商场,无论打算买什么,店员都会笑眯眯地告诉他们,因为他们是商场开业的幸运顾客,东西是免单的。
邵茵很开心:“看来选择今天出来看电影真的很明智呢。”
她隐隐觉得,今天说不定是个挑破关系的好时机,她和容斯言的关系可以跨越一大步。
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时,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影厅。
这部动画电影续作不算热门,而且是日语原音,观众并不多,开场没多久走了一个临时有事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位置在第六排,7号和8号,紧挨着的两个位置。
邵茵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一只蝴蝶在扑棱着想从喉咙口飞出来。
她忍不住去看容斯言。
容斯言安静地坐在她右边,看着电影银幕上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他的身上有种疏离平静的气质,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太过波动的情绪,也正是这点让他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银幕光亮照射下,邵茵突然看到他脖颈间掉出来的玉石吊坠。
那是被一根细细的黑色细绳吊起的乳白色玉石吊坠,莹润透亮,偏偏在尾端染上了指腹大小的血色。
邵茵对玉石没有研究,但也知道,这种程度的脏污,这块玉石应该是不值什么钱了。
可是挂在容斯言身上,就莫名显出一点神秘而魅惑的吸引力来。
她以前没有注意到,应该是容斯言一直穿立领衬衫,有意把吊坠藏在衣服里的缘故。
容斯言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很快把吊坠塞了回去。
邵茵:“……那块玉,是本来就这样吗?”
容斯言淡淡道:“后来染上的。”
邵茵小声道:“……好可惜,应该是买来祈福保佑的吧。”
容斯言:“没什么可惜的,说不定是诅咒呢。”
邵茵有些吃惊。
容斯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很快笑了笑,道:“开玩笑的。”
两人继续看电影。
电影放映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情节正好是女主角在男主角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他额头一下。
借着黑暗,邵茵忽然生出了些勇气。
她慢慢抬起右手,向容斯言平放在大腿上的左手伸去——
就在这时,影厅的灯突然亮了。
银幕上的画面也黑掉了。
邵茵原本鼓足勇气的右手,当然也只好缩了回来。
很快有工作人员走进来,抱歉地告诉他们,因为设备故障,影厅没办法继续放映了。
电影都放到三分之二了,你跟我说设备故障?
邵茵有些气愤,但是工作人员态度很好,不仅此次电影免单,而且赠送了他们十几张电影兑换券。
邵茵无可奈何,只好对容斯言道:“走吧。”
容斯言看上去比她平静得多,眼睛微垂,眼睫毛微微颤动,道:“抱歉。”
“跟我道歉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她摆了摆手,“算了,出去吃午饭吧。”
她隐约觉得今天的一切都隐隐透着古怪,好像有一只手在无形之中主宰着一切,安排一切。
仿佛误入一个游戏系统的npc,只能任人推动着向前走,却无法真正改变什么。
虚弱,无力,随波逐流。
作者有话说:
不要低估一个疯狗的疯批程度
第20章
午饭吃的是苏州菜,清清淡淡。
经过一上午的折腾,邵茵有些乏力,但是容斯言不知为什么来了兴致,拉着她打手游。
尽管精力不足,邵茵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等打完两轮,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精力消耗殆尽,昏昏欲睡。
容斯言体贴道:“抱歉,我只顾着拉着你打游戏,困了吧。”
“唔,”邵茵努力睁开眼睛,“商场顶楼好像有付费休息室……”
“商场里太吵了,我搜到附近有茶室包厢可以休息,不如去那里吧?”
邵茵困得失去思考能力,只能糊里糊涂被他半扶着走出商场。
到了地方,果然清静得很。
她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容斯言又十分周到可靠,忙前忙后帮她订好房间,把空调定在合适的温度,点了助眠香,扶她上床,盖上小薄毯。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容斯言低声交代服务员,不要进来打扰,费用按小时计费,到时候该付多少付多少。
邵茵心神安定下来。
昏昏欲睡间,感觉容斯言打开门,似乎要出去。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问你不午睡吗,明明是一起打的游戏,你为什么精神还这么好。
容斯言似乎也察觉到她想说话,看到她睁开眼睛,关门的时候略微顿了一顿。
然而也只是一秒左右的停顿。
很快他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动作轻微,迅速阖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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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鬼魅,容斯言无声无息从茶室后门出去,沿着窄巷走了一百多米,停在一户平房前。
这栋平房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门脸窄小,灰白色墙皮剥落,沉重的腐气,户主早在十多年前就搬走了,留下这栋不值钱的旧房子,卖也卖不掉,挂在租房交易APP上长期出租,价格是附近房子里最低廉的,一个月只要四百多。
这也是容斯言租下它的原因。
便宜,隐蔽,就够了。
他进屋的时候,葛海澜已经到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只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条板凳,四壁空空,天花板上吊着一枚昏黄的白炽灯泡。
葛海澜屏着呼吸,看起来很不适应这脏污的环境,但是房子是容斯言租的,他也不敢挑剔嫌弃。
今天是约定好的,容斯言为他“授课”的日子。
他好奇过容斯言为什么一定要另外租一个房子,而不是在自己家或者他家,容斯言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方便”。
至于哪里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没有说。
葛海澜猜测,容斯言可能正在被人监视,或者太过谨慎、担心周营会注意到他们的交往,所以尽可能隐蔽和藏匿。
容斯言在八仙桌前坐下来,从桌上散落的东西里随便抓了几个过来,分别是一个破损的茶杯、一张纸、一截断掉的胶带,在面前摆好。
摆好之后,背脊挺直,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葛海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歪着脑袋,傻愣愣地看着他。
“照着做,”容斯言冷淡道,“再表现得像个弱智一样,就给我滚回家去。”
葛海澜这才知道是要自己学着做的意思,连忙在另一条板凳上坐下来。
“现在,你面前摆着的是一道西餐。”
“水杯放在餐桌的正前方,手臂竖直向上九十度,再向前平放在餐桌上,左手边是面包盘,右手边就是水杯。”
“用餐前先拿起餐盘里的餐巾,在身体左侧打开,对折,餐巾的边缘朝外,折痕面向自己,用餐巾擦嘴时不可以低头,拎起一角握住内侧擦拭油渍。用餐结束后,从中间捏住折起,放在左手边。”
“握餐刀的方式,刀面朝上,用大拇指按住,松开食指,握住,再翻转,叉齿向下,把食物送入口中。”
“餐刀和餐叉向下摆成30度,平放在餐盘中,代表用餐过程中暂时离场;平行并拢竖直放置,代表用餐结束。”
“如果喝下午茶,搅拌方向不要顺时针或者逆时针,而是12点钟到6点钟的方向,前后搅拌,不可以发出碰壁的响声。”
“吃甜点的时候每咬四口,稍作停顿,停一会儿,不要狼吞虎咽,表现得像半辈子没吃过饱饭。”
……
这些动作刻在肌肉记忆里,完全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直接做出来。
只是示范的时候,容斯言总是不自觉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这样教过某个人。
“小哑巴”,他总是这么叫他。
因为小哑巴呆呆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被欺负了也只会沉默地奋力反抗,老师问也不说。
小哑巴的班主任,正好就是他的父亲。
小哑巴十六岁之前在小城镇上学,然后突然被父亲送来贵族高中,对这里的社交潜规则一窍不通,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为精力过剩的同班男生们的霸凌对象。
他黝黑,叛逆,穿着随便,不合时宜,除了英语不会其他任何外语。
在精英云集的贵族高中,如同整齐的樟树林里突然插入了一棵桉树。
高耸,枯瘦,突兀。
为了帮父亲减轻负担,他不得不帮了他一次,将他带回家,帮他赶跑欺负他的同级生。
然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