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渝
这些年谢时屿的粉丝一直都很佛系,毕竟谢时屿每一步都走得稳扎稳打,他的工作室又把所有事务都处理得非常及时到位,哪还用得着粉丝操心。
但对江阮却是个例外,战斗力极强。
江阮几年前刚刚开始人气下跌的时候,霍厉想让他蹭一下谢时屿的热度,这一行,黑红也是红,最可怕的是被人遗忘。
没想到江阮断然拒绝了。
他不配合,当时霍厉也不能完全控制他,气得指着他破口大骂,“成天给我装什么假清高?!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再求我也没用!”
谁知道不光是霍厉这么想,有些营销博也动了心思,发了些似是而非的通稿。
比如有一年国内电影节,江阮和谢时屿意外擦肩而过,被在场的娱记拍到,说“谢时屿忘记和江阮握手”,内涵他态度倨傲。再比如断章取义截出江阮的一段采访,明明是自嘲,却变成他讥讽谢时屿演技拉垮。
类似的事情数不清。
这通操作彻底搞砸了两家粉丝的关系。
“不知道,晚上开机宴再说吧。”江阮声音却还是冷冷清清的,把手机还给了徐小舟。
他去翻了下自己刚才吃的抗敏药,果然过期了一个月,他都忙忘了,没有换新的。
*
开机宴就在剧组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江阮换了身西装过去,远远地就听到推杯换盏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偌大的宴会厅中人来人往,到处衣香鬓影。长廊两侧瓷花瓶插满了西洋牡丹和纯白的小叶玫瑰,脚下地毯猩红。
周围都是落地窗,倒映着流光溢彩的顶灯,和城市天幕下的月色雪色,交相辉映。
“开机宴能办成这样,这剧组看着不像缺钱的样子啊。”徐小舟一路走过来已经惊讶到麻木,小声跟江阮说,“阮哥,你说这导演到底什么来头?
“居然能请到岑柳,她去年刚拿了视后吧?
“而且我刚才好像还看到几个熟面孔,都是老戏骨,现在轻易不接戏的。”
江阮摇摇头,“不清楚,只听说刚从国外回来。”
他当初接这部戏,很直白地讲,就是缺钱。片酬就是正常的片酬,没高到哪儿去,但对他来说,将来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
等到宴席过半,导演让人来叫他过去,导演组和制片组都在走廊尽头的包厢。
江阮跟在侍应生身后。
绕过屏风,第一眼先看到了谢时屿。
谢时屿还是白天的那身西装,但温莎结系得一丝不苟,靠在皮制沙发上,指尖懒懒地夹着根烟,偏过头跟旁边人说话,烟头泛着一星火光。
听到有人进来,丹凤眼朝门外一瞥,笑意就渐渐收敛了。
“诶,果然人禁不住说,刚才一提,这就来了。”导演张树带着笑站起来。他看着很年轻,不到三十,身材瘦高,长得不算多俊,但浓眉高鼻,肩背又笔直,整个人看着很英挺。
他回过头对制片和几位投资人说:“这是我们另一位男主,江阮。”
这部戏严格说起来,其实是双男主,江阮役二番。
“张导。”江阮先跟导演打了招呼,然后跟着去席上敬酒。
他酒量很好,一圈下来毫无醉意,端着酒杯站在灯下,脊背丝毫不颓,肩颈的线条单薄又细腻,有种不显山不露水,又无法让人忽视的漂亮。随意一抬眼,眸底生光,都像是大荧幕上的惊鸿一瞥。
“先别走,稍微坐一会儿。”张树越看越觉得这次的选角特别满意,他起身去隔壁包厢找灯光和摄像组,却没放江阮走,回头指了指谢时屿身旁的空位,“那儿有地方,先去跟谢老师坐,等下我还有事找你。”
江阮脚下一顿,但没办法,只好过去坐下。
“挺巧的。”谢时屿冷淡地说。
“是,我也没想到是你。”江阮觉得这地方有点憋屈,又走不了,轻声说,“能不能借我支烟?”
谢时屿略一点头。
江阮就拿过烟盒,轻轻地往外磕了一根,自己点上。
他动作青涩,打火机都拨不稳,低着头慢慢点烟,眉眼很认真。
“我记得你不抽烟。”谢时屿说。
江阮一愣,“……明天开拍,提前学一下。不过我偶尔也抽的。”
谢时屿就看着他笑了,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像是听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但眼里却没半点笑意,一字一顿地说:“好学生。”
“客气。”江阮没忍住顶了他一句。
“不陪我喝杯酒么?”谢时屿偏过头看他,身上酒气已经很重,但并不难闻,包厢内都是上好的名酒,混着淡淡的松雪草和玫瑰香气,江阮分不太清到底是酒还是谢时屿身上的香水,味道冷冽,他不太喜欢。
谢时屿见他没反应,指尖轻轻地从侧面叩了下杯壁。
虽然谢时屿声音压得很低,但旁边还是有人听到了,顺势笑着说:“对啊,怎么没给谢哥倒杯酒?不能厚此薄彼吧?”
这席上的人,有些不认识江阮,以为他就是个长得漂亮的小明星,看着又小,估计刚出道没多久。剩下认识江阮的,又多半知道他跟谢时屿不对付,虽然想不通谢时屿怎么突然跑来接了这么一出戏,但揣摩着讨好,就催江阮倒酒。即便攀不上背后的谢氏,能跟谢时屿本人搭上关系,也绝无坏处。
何况早就都喝多了,没分寸,争着起哄。
“就是,也不差这一杯吧?全当讨个开机顺利的好兆头,快,满上。”
江阮抿了下唇,他沉默地站了几秒钟,伸手想去拿酒瓶,包厢里的灯光流泻到他身上,好像只有他是清醒的。
他眼睫细密,垂下时投落一小片阴影,显得卧蚕更深,抬手的动作流畅漂亮,却透着股格格不入的干净劲儿,看不出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了好几年的人,矜持又温润。
谢时屿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的手,那几根手指苍白纤细,快要握到冷绿的玻璃瓶颈。
耳边顿时一阵暧昧哄笑。
有人戏谑笑道:“哈哈张导的眼光还挺不错啊,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新人,这也太懂事了吧?听他说一开始选角特别费劲,没想到转眼就找到了,别真是去电影学院捡的新生?怪不得看着小,长得也还……”
谢时屿突然推开了酒杯,顺手将酒瓶也挪远,动作间,两个人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又错开。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知道,随他在哪儿捡的。”谢时屿声音不高,但包厢里起哄看热闹的人都听得到,他淡淡道,“明天就开拍了,喝那么多干什么?误事。”
第3章 本色出演(修)
【03】
包厢里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可不是,等待会儿张导回来,看你们灌醉了男主角,那不纯粹找骂么?”有人赔笑岔开话题,席上又重新热络起来,没人再敢多说。
谢时屿这些年在圈内地位稳定,他手下的娱乐公司也渐渐走上正轨,不少新人正当红。更何况,他背景颇深,身后的谢氏涉足了不少产业,不光是燕宁市,在国内也算商业巨擘,犯不着为了一个小明星,跟他闹得不愉快。
江阮余光看向谢时屿,他还握着那只酒杯,指节修长有力。
“……谢谢。”江阮指尖摩挲着手边的烟盒,小声说。
谢时屿脸色冷淡,没搭理他。
直到开机宴收尾,众人离席散场,谢时屿都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好像刚才都是一时兴起。
“那个,小江。”导演张树叫住了江阮,“明天那场戏稍微有点改动,你稍等,我先跟你说一下细节,不然明天一早来不及重新记台词。”
谢时屿拎起外套,起身跟江阮擦肩而过,走出了包厢。
……
张树没跟江阮聊多久,拍摄时间安排得很紧,演员需要休息,尽快说完就放江阮离开了。
他今晚喝得太多,有点头昏脑涨,脸上通红,夹着剧本往电梯间晃,正好碰到谢时屿。
谢时屿竟然还没上楼,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肘间,只穿了件黑衬衫,薄薄的衣料底下肌肉线条轮廓很清晰。他脸色不太好看,眉头微蹙,眼眸冷淡,叼了根没点燃的烟,回头看到张树,面无表情地说:“师兄。”
“怎么了?”张树浑身酒气,笑着想去拍他肩膀,“让你来参加个开机宴,有这么不高兴?”
“没有。”谢时屿避开他的手。
“行行行,不碰你,都什么臭毛病,洁癖。”张树笑骂几句,他眼里还透着股兴奋劲,湿润见光,“不过你这回可给我帮大忙了,要不是你让我再去找一次江阮,这戏还不知道几时能开拍。而且,你肯来,算师兄欠你个大人情。”
谢时屿大学是在国外读的导演系,张树跟他同校同导师,但比他大两届。
当初张树一毕业,就想跟同学一起筹备一部自己的作品,不是盲目自信,他们就是冲着电影节去的。他是那位老教授的得意门生,拍摄技巧纯熟细腻,剧本分镜也很有一套,大三时写的处女作翻拍成电影,上映后直追当年票房金冠。
少年意气风发。
结果那年他母亲突然得了重病,她是洛桑国际芭蕾舞比赛的冠军,早年忙于练舞,无暇顾及身体,这次一查就是晚期。张树放弃了那部电影,守在母亲身边陪她治疗。直到去年,母亲去世,他才回国开始筹备自己的第一部 戏。
“用不着。”谢时屿完全不近人情。
张树也不在意。
这圈子里浮浮沉沉,谁跟谁不是称兄道弟,但真雪中送炭的寥寥无几。他不缺团队不差经费,唯一缺的就是合适的演员,也就谢时屿对他有这份信任,虽然……带了点儿附加条件。
张树挺好奇,拿胳膊肘撞他。
“我还没顾得上问你,你跟江阮不是不熟么?干嘛非要找他……”张树想起他那不足为外人道的性向,开玩笑说,“该不会你俩有一段吧?你可别坑我。”
他话音刚落,碰上道具组的人远远走过来,要搭电梯,有个女生手里还拿着花,是白天拍定妆照没用完的玫瑰。
谢时屿和张树暂时不走,给他们让了条路。
“弄那么多花,拍一次都浪费了,经费烧得慌?”等电梯门关上,谢时屿不咸不淡地说。
张树醉醺醺的,也没反应过来他这话多离谱,但听出了找茬的气息,本能怼回去:“诶,讲点道理,你楼上住的套房,一晚上够我给全剧组买一年的花,每天不重样。”
谢时屿当没听见。
那个道具组的女生不小心掉了一枝花在地上,谢时屿俯身捡起来,花瓣摸起来还是柔软湿润的,单薄的一枝,又艳丽又冷清,他冷不丁想起白天在走廊意外撞见的那张脸。
*
谢时屿是高二转的学。
他被迫转去市里升学率第一的重点高中,还被塞进了重点班,在这所学风浓厚端正的老校,浑身上下都透着格格不入。
班上倒是没有人找他麻烦,顶多是好奇。
他飞快地堕落,课上补觉,作业一字不写,第一次小测,连平常几乎满分的英语都只考了十几分,那些选项都是闭着眼乱蒙。老师们都知道他压根不是来学习的,没法管,也管不住他,反正他的成绩并不计入班级平均分。
班主任头疼得不行,就这样的学生,学习一塌糊涂,偏偏长得够好,放在班里就是个大麻烦。
但没办法,还是每天象征性的找人去收一下他的作业。
“你的卷子呢?”江阮抱着一摞很厚的化学练习册,停在谢时屿旁边,垂下眼看他。
谢时屿刚接完家里的电话,憋了满腔怒火,漂亮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叩几下,抬头朝江阮笑,笑得不太正经,说出来的话更欠打,“你帮我写啊,好学生。你写了我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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