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崽不能,至少不应该/叔叔不能,至少不应该 第30章

作者:蒸汽桃 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甜文 年下 近代现代

  村长见他盯着校门口的牌子, 有些感怀,“这是过去姜老先生叫人送来的, 多漂亮的字, 旧了也能看见风骨。”

  “写得一般。”姜颂轻声说。

  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年纪还轻,不懂得这世界上的许多缘故。

  学字也只是九成学形一成学韵, 难得有精气神。

  走在旁边的书记听见他这么说, 很低地“嘁”了一声, “不懂装懂。”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长浥轻轻笑了一声, 偏头看向书记, “看来您很懂字。我恰巧认识这位写字的人, 要是他愿意重新给你们写一副字, 你愿意亲口向他道谢吗?”

  “长浥。”姜颂微微向他挑眉。

  书记看了看顾长浥, 多少带着些不以为然, “你要是能请这位老师来,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向他道谢的!”

  他又转向村长,“我上课去了,有什么事再喊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村长有些尴尬地看看他们,“不好意思啊, 书记也是我们这个小学校的校长。今天估计又有家长来办退学,他心情不太好。”

  “退学?”姜颂皱眉。

  “是。”村长无奈地点头,“因为这几年学校的资金不足,留不住老师。除了来支教的,三个年级也就一个老师。”

  姜颂没说话,跟着村长参观学校。

  操场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维护过了,红绿的橡胶早被踩破了,露出底下陶色的土地,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教学楼是完好的,但大部分教室都空着,为数不多的学生挤在一楼的两个教室里。

  楼体上的白瓷砖脱落了一些,但也还能看出当初刚建成时的光洁方正。

  姜颂还到教室里去溜达了一圈。

  就像是村长说的,一个班里的学生学的东西参差不齐。有的还在认拼音,有的就已经在学乘除法了。

  “这教学楼……大概是什么时候盖的?”姜颂问村长。

  村长几乎没怎么想,“差不多十年前了,姜老先生的基金会拨过来,和操场一起建的。”

  “那后来呢?”姜颂很平和地问他:“后来不是应该每年都有款项拨过来吗?”

  “是,之后的三年都是有钱的。”村长叹了口气,“那时候老师的工资都是从捐款里面出,每年都有新的课桌和书本送过来,学生在学校吃的牛奶和鸡蛋也都是拿那个钱买的。”

  姜颂看了看顾长浥,没接着问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村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再之后就没钱了,所以才会有今天这副败落的样子。

  村长有些支支吾吾的,“你们都是大城市来的贵人,我好多话说得不动听。但是您也姓姜……”

  姜颂看着他。

  老人舔了舔因为年迈而干瘪的嘴唇,很紧张,“您姓的姜是姜老先生的姜,还是,姜正忠和吴总的那个姜?”

  “小颂!”姜颂还没开口,就被杨广源在肩上拍了一下。

  “杨总。”姜颂略看了他一眼,打了个招呼。

  “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我以为就邢……”杨广源看见姜颂身后站着的顾长浥,立刻两只手伸过去,“顾总,您怎么也亲自来了?我打一老远就觉得这扇面身子像您,但是愣没敢认!”

  村长稍微有些尴尬,可能是怕杨广源听见刚才自己问姜颂的话,局促地笑着,“你们都是认识的,是吧?”

  “不算认识。”顾长浥直接忽略了杨广源伸过来的手,微笑着回答村长。

  杨广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依旧赔着笑,“嗐!那是!我认识顾总,但是顾总怎么会认识我们这种虾兵蟹将。”

  他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喏,这学校还不错,楼和操场都挺好的,根本不像这么穷的地方嘛!”

  村长的笑里带着焦灼,“可是我们都留不住老师,每个月都有学生不上了,光有楼和操场……”

  “哎——你不要这么急嘛!我们这不是带着钱来的吗?”杨广源两手叉着腰,派头十足,“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就算我们一口气把钱全给你,你也得花时间来请老师对不对?”

  老村长脸上有遮不住的忧虑,“可是去年和前年还有……”

  “诶呀老村长!我说了不要急你就不要急!”杨广源打断他,“今天我们在这儿,好山好水都见到了,光说钱的事情,太俗气了!”

  村长似乎对这个流程也不陌生,无奈中强打精神,“那我找人带你们到山里转转去。”

  “这就对咯!”杨广源一拍手,要去揽姜颂的腰,“我听说这山上的鹿不少,这么重的湿气不得来点火力壮的……”

  “不了。”姜颂从他身边站开,“我不感兴趣。”

  杨广源并不善罢甘休,还要拽他的胳膊,“难得到这种原生态的地方来一趟,穷乡僻壤的享受不了好床好铺还能没吃没喝吗?”

  “他说,他不感兴趣。”顾长浥很轻地开口,微微垂眼,看着杨广源。

  那一眼把杨广源整个身子都看凉了,他不明就里地问顾长浥,“哦,那顾总和我一起?”

  顾长浥偏头看着他,一侧的嘴角小幅度地抬了起来。

  那个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在把盐撒在活蜗牛上之前,那种期待又纯真的残忍。

  杨广源嘴巴嗫嚅了两下,最后小声说:“那……你们先回招待所休息。”

  说是招待所,其实也就是两排脸对脸的板房,薄薄一层墙皮,白漆都快掉没了,露出来里面蓝灰色的合成板。

  地板也是三合板直接摞在土地上铺的,一走嘎吱嘎吱响,有的地方还会泛上来泛红的泥水。

  邢策上午没跟着他们一起,早就到招待所落了脚,盘着腿在房间里核对书记给他的财务报表。

  听见姜颂进门,他抬了抬眼,“回来了?”

  姜颂懒懒散散地摊到床上,“嗯。”

  “姓,顾的呢?”邢策朝门口扫了两眼,也没看见别人。

  “不知道,到外面跑着玩去了吧,小孩子待不住。”姜颂翻了个身,看着他的电脑屏幕,“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账抹得就离,离谱。”邢策把屏幕转给他,“全都是修缮费和,管理费。你,你上午看得怎么样?”

  “几年分到白云山大几百万,全都用来修理?没有一点儿实物?”姜颂挑挑眉。

  “还有劳,劳务,给老师的。”邢策抓抓头,“给老师们一个月开十多……万,这种地方,有多少老师?”

  姜颂冷冷地笑了,“一个月十多万。”

  “快,快比我挣得多了。”邢策撇了撇嘴,开了句玩笑。

  “这种能查吗?如果没有查到钱最后落在本校老师的户头,”姜颂问他:“算不算是诈捐?”

  “只要钱到了就,就不算,”邢策摇头,“如果他们变着法儿地把钱拿,拿回去了,也没办法。”

  “那就只能抓现行,是吗?”姜颂用指节摩挲着下巴。

  “对。”邢策叹了口气,“不会很容易,但是我会留人在,在这边盯着。”

  “嗯,如果能坐实吴家诈捐,多少能让他们老实一阵了。”早上起得早,上午又走了不少路,姜颂稍微有些没精神了,摸出一支黄金叶点上。

  “抽抽抽!”邢策不满意地瞪他,“破身子板儿还这,这么能作!”

  “想事儿呢。”姜颂被烟呛得轻轻咳了一下。

  “甭想呢先,先想中午吃什么?”邢策伸手夺他的烟,被他躲开了。

  “不饿。”姜颂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吃饭是真的,老大难!”邢策忍不住发愁,“我儿子要,要是你这德性,早给他揍扁了!”

  “虐待儿童犯法啊我警告你,”姜颂拿烟点点他,“不许打小孩儿。”

  招待所的门还是那种最老式的包铜圆把手,一拧开“嘎吱”一声,顾长浥从外面进来了。

  邢策意见挺大,“哎哎,怎么不,不敲门呢你?”

  顾长浥看了一眼姜颂手里夹着的烟,把一只贴着牡丹花纹样的保温桶扔到姜颂面前,“喝了。”

  姜颂盘腿坐在床上,把保温桶拧开,看见里面卧着一只安详的老母鸡。

  他抬着头看顾长浥,忍不住笑了,“这都是坐月子的人喝的,你给我这个干嘛呀?”

  邢策正含着一口水,“噗”地就全喷在地上了,“谁跟你说的坐,坐月子才能喝?”

  姜颂抱着桶莫名很开心,抽了抽鼻子冲着顾长浥笑,“很香,你从哪儿弄来的?”

  顾长浥看了看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姜颂从床上跳下来,抱着罐子追出去,“我喝我喝,我又没说不喝,干嘛不高兴呀?”

  “姜先生随意,没人逼着你喝。”顾长浥穿着帽衫和休闲裤,让姜颂想起来过去他还在上学时候的样子。

  “你生什么气呢?”姜颂歪着头,笑嘻嘻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笑,”顾长浥缓慢地转过头来,用冷冰冰的眼睛凝视着他,“我就会感到生气。”

  这话说得姜颂心里一梗,但他还是忍不住逗逗顾长浥,“那我就不笑了?”

  顾长浥盯着他没动。

  姜颂的笑有些绷不住,自己给自己台阶下,“鸡汤我一会儿就喝,现在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了?”

  顾长浥挪开目光,兀自走了。

  姜颂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眉头拧得很紧,“怎么越来越魔怔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短信界面打下一行字。

  *

  消息是准备发给周秘书的,姜颂打好了字,最后还是全删了。

  他慢吞吞地回了房间,看见邢策还在电脑前面忙活,就抱着鸡汤慢慢喝。

  那个味道姜颂一尝就能尝出来,肯定是顾长浥亲手做的。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鸡倒是好说,他从哪儿找的地方亲自炖汤呢?

  他稍微把顾长浥回国以来说话做事的方式琢磨了琢磨,眉头皱得越紧。

  邢策一抬头,急忙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不舒服了?脸色怎么这,这么差?”

  姜颂摆摆手,“没有没有,你记得长浥十五那年吃过一阵子药吗?”

  邢策愣了愣,“记得,你不说他,上学压,压力大,情绪不太好吗?”

  姜颂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后来他去国外上大学的时候,药还是继续吃了一段时间?”

  “是,记录我还在网盘上备,备份了呢。”邢策在云盘里翻了一阵,“他连着一年,每周都去看同一家私,私人的心理咨询室,吃的药都,都是安神帮助调整节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