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蒸汽桃
姜颂当时没察觉出任何异常,因为姜正国一天有那么多事要忙,不可能条条消息都秒回。
直到警察的电话打过来。
姜颂从情绪里抽身出来,问赫一岚:“这是不是说明,事发当时,其实是有人和我父亲在一起的。”
“只能说我们可以这么推断。”赫一岚说:“这个视频的时间发生在出事的半个多小时前,即使其他楼层的录像里有这个灰衣服离开的镜头,也不能表明当时他和您父亲一起上了天台。”
“可是如果这个灰衣服是无辜的,那这段视频就没有消除的必要了,不是吗?”姜颂反问道。
何况这只是一部分视频。
“确实,这段视频结束到事发当时,您父亲都并未乘坐过电梯,那也就是这段时间都在天台。”赫一岚放轻了语气,“您父亲表现出过任何轻生的倾向吗?”
“没有。”姜颂很肯定。
“那我们的确可以凭借这段视频排除自杀的可能。”赫一岚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主观意见不能辅助这个视频成为他杀的充要条件,而且视频里面穿灰衣服的人并没有露脸,我们也很难指控特定的对象。”
“我知道了。”姜颂十指交叉,轻轻搭在小腹上,“还有我让你查八年前吴家开设学生贷款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赫一岚转换了会议画面,给出一个表格,“这部分数据有很明显的人为修改痕迹,但是我对局部数据进行机器学习之后,发现了几个规律。”
“嗯?”姜颂偏头听着。
“首先,这个项目贷款的主要对象是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年轻人,也就是说其中研究生的占比很高。”
赫一岚点开一个饼状图,“其次,在所有贷款人员中,男女比例是近似的。但男性的年龄呈伪随机排布。”
“意思是男生的数据有可能是捏造的吗?”姜颂插了一句。
“可能性很大。”赫一岚接着说:“而且女生的单笔贷款金额远远超出男生,这个差异已经三倍高于男女消费水平均差。”
“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女生的按时还款率不足百分之三十。”
姜颂的目光沉了下去,“百分之三十?”
“对,这些女孩子借钱的金额主要分布在五千到三万元,但很少有人能在一年的期限内还清。”赫一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这个项目的参与人中,不少名下都有娱乐性/产业。”
“你是说夜总会那一类?”姜颂的眼睛眯起来。
他记得姜正国跟他提过。
吴家的产业没有那么干净,总想一些投机倒把的野路子。
当时有一些校园组织联系过姜正国,希望拉取学生贷款的赞助支持。
姜正国让人去考察了市场,当下就确认了几乎没什么红利,接了就基本等于纯做慈善。
而且和集中捐助贫困地区不一样,这种和学生打交道的零碎交易很容易出幺蛾子。
舆论永远向着弱势群体,稍有不慎就是费力不讨好。
姜颂还记得父亲起初的态度并不明确,而且是倾向于冷处理的。
但是在家里听姜正国念叨这件事的时候,姜颂有点心动,“这不是好事儿吗?要不然给我练练手?”
他知道姜正国希望让他继承公司,也过了要跟父亲对着干的阶段,还不如哄哄老爷子开心。
姜正国点点他的脑门,“你呀,这是做生意,要计成本算回报的。而且这个项目难度很高,不适合新手。”
当时姜颂心软年纪轻,没经历过人间的毒打,又觉得要是顾长浥没遇见自己,可能也需要有人这样帮他。
他磨了几天,姜正国说他会考虑考虑。
姜正国开始正式让人和校方接洽的时候,姜颂是很高兴的。
吴青山那一阵到他家来得很频繁,甚至不大露面的吴雅丽还和姜正忠一起到他家来吃了顿饭。
本来姜颂也只是和吴青山来往,对大伯两口子印象不大好。
吴家人一来,他就带着顾长浥出去玩。
他能觉出来,姜正国也不希望他多接触吴家,对他这种避而不见也从没劝阻过。
“这个项目到六年前就终止了,所有贷款人的联系方式都被粗暴地消除。”赫一岚推测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匆忙撤项。”
新旧线索一点点串联在一起,当年的真相也逐步接近。
姜颂手里的汤已经渐渐冷了。
“我知道了。”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继续关注,有任何蛛丝马迹都随时告知我。”
关掉电话会议,姜颂捧着那一杯冷掉的晚餐。
他想集中精力分析今天赫一岚带给他的信息。
但是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他没有让父亲去接那个项目,是不是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没了当年的保护伞,姜颂在这个圈子里沉浮了这些年,他知道名利场上错综复杂,或许一个不留心就会碰到别人的蛋糕。
可是当年他不知道。
或许就是这个“不知道”,让所有人付出了代价。
放冷了的速食汤什么味道都没有,甚至连盐味都寡淡到令人作呕。
姜颂从酒柜里抽出一支Bowmore,随手倒进玻璃杯。
没冰过的威士忌又呛又苦,他倒抽着气缓解口腔里的辛辣。
邢策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
看见他手里杯子,邢策一把夺走,“你疯了?”
“刚喝了一口,别夸张。”姜颂朝他笑笑,“马上大年三十,你怎么过来了?”
“有,有病啊你!”邢策一转手,把酒倒进洗手池里,“你什么身体你,自己屁数没有吗?抽烟就算了,酒,酒也不落下?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说完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愣神,“姓顾的呢?你俩身,身上的502终于分解了?”
有邢策在身边聒噪,姜颂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噢,他在的时候你知道他是商圈新贵日理万机,现在他不在你又要打听他去哪儿了。”
邢策感觉出来他有些低落,搬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真让小赫那孩子说着了,他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你可能抑,抑郁了,让我过来看看。”
“小孩子净瞎说。”姜颂带着一点倦意,闲散地靠着椅子。
“他还跟我说你在办,办公室猫两天了,真的假的?”邢策看着他桌子上剩下的汤,“你,过年就吃这个?”
“昨天今天不都跟赫一岚跟进证据进展吗?没时间回家。”姜颂准备含糊过去。
邢策狐疑地看着他,“顾长浥是不是,犯浑了?他占着你家不,不让回?”
“没有,他回他家了。”姜颂疲惫地揉揉额心,“我让他回去了。”
邢策更不明白了,“那之前你都没轰过他吗?你让他走,他就,乖乖走了?”
姜颂想起来前天晚上他让顾长浥搬出去时,他看自己那个眼神,不知道算是什么心情。
他一整天都在忙事情,没怎么吃东西,有点恹恹的,“是,我让他走,他就走了呗。”
当时顾长浥平静得令他意外,几乎是没说任何话,也没拿任何东西,甚至连外套都没穿,径直从姜颂家里出去了。
其实姜颂当时准备了一些理由,如果顾长浥问他为什么,他也有的可搪塞。
甚至如果顾长浥立刻让他还钱,他也想好了拿公司抵的说辞。
但是顾长浥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所有这些事叠在姜颂身上,他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太不想去考虑顾长浥这件事了。
他不想考虑万一顾长浥已经对他不是亲情了自己要怎么办。
因为他完全想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
他宁可短暂地辜负他一下。
但顾长浥又不是于酉惜或者陈蓓蓓,更不是赫一岚。
不是姜颂说两句话就能简单拒绝的人。
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穿着,哪怕顾长浥伸手控着他,姜颂都不会把顾长浥往那个方向想。
但是顾长浥偏要揣着他那张印了红手印的破纸,偏要拿舌尖抵他的嘴唇。
姜颂也可以心怀侥幸:顾长浥就是胡闹,分不清依赖和情爱。
但他又不敢拿顾长浥赌,因为万一输了,他根本没得赔。
他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宁可让顾长浥恨自己也仍旧把他强行送走了。
如果兜兜转转顾长浥还是要在自己身上栽个大跟斗,那当初自己又让他避开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去摸烟盒。
邢策看他脸色还行,就是精神头弱,犹豫着问:“你是不是,跟顾长浥闹矛盾呢?”
姜颂含了一口烟,笑着摇头,“我多大了,还跟他闹矛盾?”
“且说呢,”邢策宽慰他,“他那个疯,疯魔劲儿的,你躲,躲着他一点,我半点儿意见都没有。但是你犯不着跟他动,动气,伤身体。”
“他不疯魔,就是岁数小的人比较胆子大而已。”姜颂仰在椅子上,徐徐朝着空中吐烟圈。
淡着吧。
现在心狠一点,总比以后伤了他好。
“行了,别跟这儿耗着了,人小赫够,够努力了。”邢策把他从椅子里拽起来,“你成天在办公室蹲着,人家连,年都过不好了。”
姜颂一想也是。
赫一岚白天上班勤勤恳恳,晚上回家还老黄牛一样给他挖证据,怪辛苦的。
马上过年了,姜颂先给赫一岚转了五万红包,打起精神来看邢策,“走,一块下楼吧,我打个车回家了。”
“回什么家啊,您还打算自己个儿跨,跨年啊您?”邢策挎着他的胳膊,“我妈说了,今天不把你带回去,我也别,别想进家门儿。”
其实姜颂也并不真想回自己家。
顾长浥来之前,他独居几年习惯了。饿了泡方便面渴了喝矿泉水,晚上回家灯开不开的冲个澡就睡觉了。
要不是还留着些过去的东西,什么家不家的?房子而已。
顾长浥来之后,虽然只是个冷冰冰的兔崽子,却让家里多了不少人气。
由奢入俭难。
他一想到回家之后连个亮着的灯都没有,痛快地答应了邢策,“我去你家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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