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通先生
“你不是在集训?”顾长霁说,“而且我又不是专门去看他的……”
顾朔:“但是你托了刘曦高价帮你去买二手门票吧。”
顾长霁:“您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你丈母娘那儿肯定还能有票的。”
“再见。”
顾长霁把电话挂了。
虽然这种想法很奇怪,但他确实不想让贺彰知道自己在想办法去现场。
可能是不想让贺彰太得意吧。
也可能是想看贺彰打破常态,想看他的扑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那通电话之后,贺彰和他的联系更少了,他甚至没有再拍过排练的照片,偶尔和他聊天,也都是聊壮壮。
壮壮似乎每天都能长大一圈,爱吃肉,现在渐渐地喜欢磨牙了。顾长霁有时候拿手指去逗她,就会被她抱住咬,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咬出血来。
他连夜跑去打疫苗,被医生说了一通。
回到家里的时候,壮壮正躲在角落里,怯怯地,用一双骨碌碌的大碧眼看他。
顾长霁叉起腰,想要训斥她,又不忍心。只能指指她的鼻子,又指着被包起来的手指:“痛死了。”
“你和贺彰一样是属狗的吧。”他愤愤地说了一句,转念又想起来,“不对,我也是属狗的……”
他拍了自己被包大了一号的手指,发给贺彰看。贺彰难得回复得很快:怎么回事?
顾长霁跟个晒儿子的老母亲似的,反而开始炫耀起来:壮壮刚给我咬的。
贺彰:………
贺彰:你确定要一直叫她壮壮吗?
顾长霁:怎么了?你现在才有意见?
贺彰:我一直很有意见。
顾长霁认为自己成功地呛到了贺彰,心满意足。
而和他差了几个时区的贺彰,心绪起伏,拿起了手机又放下,反复几次,最后无奈地笑了一声。
好消息是刘曦的好友神通广大,还真给他拿到了票。坏消息是这次演出的售票采用的是抽签制,即便用高价也难以买到合适的转手票,最后抵达顾长霁手上的,是张排在后方接近走廊的听席。
“不能弄到一层的?”
刘曦比了个耶的手势。
顾长霁:“……你耶个屁。”
“这是二啦,二!”刘曦收回手,“鬼知道票居然这么抢手,听说网上一开放通道,半个月就售空了。人家都是提前几个月预定的,就你,快演出了才想去看。就说这张吧,本来九十欧的票,愣是坐地起价,两百九拿到的,你知足吧哥哥。”
顾长霁:“不贵,出高点的价格,总会有人愿意出手吧。”
刘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会去那种地方看演出的哪个缺钱了,大家都有钱着呢,人家就是不想转手啊。”
顾长霁叹了一声,纳闷道:“我记得贺彰从来没宣传过吧,为什么也能把票价炒这么高。”
刘曦:“……”
他是真想问问顾长霁,在他眼里只有贺彰才值得别人这么追捧?
但理性让他忍住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刘曦:“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顾长霁:“我只是想听得更舒服点好吗?我愿意去听就已经很给那小子面子了,后排就后排吧。”
刘曦欲言又止的,最后小声咕哝:“算了。”
接下来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几天,也跟被时间之神恶作剧了似的,格外地漫长。
顾长霁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心情,每天睡觉之前,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前头有个时间点,等着他去按下确认键。
等他在顾问办公室看到了吴圆,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那他当天岂不是还得跟吴圆坐在一个大厅里听音乐会?
这个念头让他高涨的热情迅速地冷却了半截,他甚至久违地感受到了胃疼。
现在这算什么呢?
贺彰和吴圆藕断丝连,他从前看不惯贺彰,现在看不惯吴圆,如今还一时冲动要去维也纳,完全就是在和吴圆较劲了。
这算什么呢?
哪怕他是看不下去为兄弟两肋插刀,哪怕他清楚吴圆的真实嘴脸,可这就能成为他去阻碍这两个人的理由吗?
这毕竟是贺彰自己的感情,就算他狗改不了吃屎重蹈覆辙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至少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干涉。
顾少爷花了十分钟来思考这个问题,十分钟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想那么多干嘛?他就是去听音乐会的。
管他是吴圆还是吴扁。
到了去慕尼黑的那一天,顾长霁看着窗外漂浮的云层,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
他小时候很喜欢这种感觉。
轻飘飘,思想很自由,他经常能盯着浮动的云团看半天。
这种小习惯跟着他到了高中。后来顾尔歆也跟着他一块儿看,小姑娘觉得无聊,问道:“你的眼睛难道不会累吗?”
“笨蛋才会觉得累,而聪明人在思考。”
“哦,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吵架,所以你在思考什么?”
“在想……鸟如果有思想,它们在飞行的时候会想什么。”
顾尔歆:“……你的女朋友都是这样骗到手的吗?也太好骗了。”
顾长霁:“……”
那之后他确实慢慢地改了这个习惯,他当时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成长,他终于和异想天开的童年进行了友好的告别。
直到他认识了贺彰。
贺彰刚转来的时候,特立独行,全校只有他一个人敢无视校规留齐肩的长发,也只有他一个人合适。
他喜欢在课间的时候看窗外的天空,顾长霁偶尔抬起眼睛,就能看见他清澈的映着世界的瞳孔。
“你在看什么?”
他问出口的时候,感受到了贺彰的惊讶,而顾长霁自己本身的惊讶还要更甚。
几乎不和他说话的贺彰也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没什么,一只鸟而已。”
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空姐问他要点些什么当晚餐。顾长霁感觉不到饿,还是点了一份沙拉,草草吃了几口,他拿出平板来玩消消乐。
合作方派了人过来接应,他用德语问:“从慕尼黑到维也纳需要多长时间?”
“您希望怎么过去呢?因为这两片土地共同属于申根区,所以地上交通也十分便捷。不管是自己驾驶还是乘坐火车,都只需要四个小时。”
顾长霁之前设想过飞过去,但这样显得他很心急似的。
“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订购火车票,您想什么时候过去?”
顾长霁:“……不急,不,还是有点急,三天后,我的朋……妻子会在维也纳国家剧院演出。”
“哦!”秘书惊讶地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他,“您的妻子真是优秀。”
顾长霁得意地笑了。
但事实证明,他在慕尼黑的工作比他的计划要多得多。
第一天他们逛了一整天的展会,之后又是一个小时的会议,回到酒店时,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散了架。
他有点认床,时差也没及时倒过来,几乎没有睡好。第二天做产品交流的时候,他极力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怕给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三天,公司这边的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他才终于有空拜访几位主编。
做完这些,他腾出了自己的脑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明天就是贺彰的演出。
他猛地兴奋了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地高兴,以至于又是一个不眠夜。他坐在窗边喝酒,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玛丽安广场,华灯之下,仍然有零零散散的漆鸦鸦的人影经过。
白天太过于忙碌,以至于现在能够更加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城市里的寂寞。
顾长霁忽然有给贺彰打个电话的冲动。
或许是有什么感应,贺彰先一步发过来了通话。顾长霁听到他声音的那个瞬间,竟然觉得分外悦耳,夜莺也不过就是这把嗓子了。
“哟,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
“你不也是吗?”贺彰说,“行程比成功人士安排得还要满。”
顾长霁心想,这莫不是在闹别扭?这就是在闹别扭吧!他快要笑出声了,费了好大劲才憋住。
“你在怪我没去听你音乐会?”
“又不是我的音乐会,”贺彰说,“但总有一天会有我自己的,也在这样的舞台上。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贺彰没说,顾长霁也没问。
像是心照不宣地,两个人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互相道了晚安后,贺彰说:“我挂了。”
然而几秒后,电话还是没有挂断,顾长霁问:“你紧张吗?”
“不紧张,”贺彰说,“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长霁又笑了起来,半晌才说:“你真厉害啊。”
贺彰:“嗯?”
“我光是对着二十几个人做报告,就紧张极了,差点变成结巴。”
他以为贺彰会用那种带着他个人特色的嘲讽语气说一句“还不是你学艺不精”,但贺彰破天荒地说了句:“跟人数无关,性质是一样的,你也很厉害。”
人的语言可真是奇妙啊,顾长霁马上就觉得自己的疲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