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阮有酒
“录音里说过的话,都不是我的真心话。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没有想到他们偷偷录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明维主动开口做了解释。
陆封州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还未彻底回过神来,眼底有淡淡的怔色掠过。
明维贴着他的唇角,也不再有其它任何动作,只轻声提醒他道:“陆总?”
陆封州眼底的情绪终于恢复涌动,缓缓转过脸来,反客为主般覆上明维的嘴唇,低声从唇缝间吐出字句来:“叫哥哥。”
明维下垂的眼尾染上轻微笑意,乖乖叫了声:“哥哥。”
陆封州没有再接话,落在他嘴唇上的力度却明显重了几分,带着陆封州身上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汹涌澎湃地将明维包裹在其中。
这样令人眷恋的感觉,专注而又热烈,缱绻而又绵长。经由两人短暂触碰的嘴唇,无声却殷切地传达到明维的内心深处。
即使两人曾经许多次靠得这样近,但明维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而明显地感知到对方心境情绪的波动与起伏。
这甚至远远超越了,自己一直以来对陆封州的认知。
原来陆封州不是没有情绪的表达,不是没有心境的袒露,他只是永远不会轻易对人表达自己的情绪,袒露自己的心境而已。
而这样的感觉,似乎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察觉到。
早在时间线更往前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从陆封州的吻中,感知到过这样陌生而又微妙的变化。只是那个时候,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这些东西。
几分钟以前的故作镇定,早已在此时摔得支离破碎,陆封州说过的话犹像是停留在耳边。只要稍稍去回想,明维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就会难以克制般地剧烈跳动起来。
那声音清晰有力地砸落在耳膜上,将明维的思绪搅得始终都难以集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头昏脑胀。落在视野里的整个世界,也随之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不过仅仅就只是,陆封州对他说过的那句话而已。
“明维。”陆封州叫他的名字,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严肃,“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明维问。
“你现在不走,”陆封州放缓了说话的语速,“我就不会再放你走了。”
“能让我走的理由,永远都只有那一个。”明维的语气逐渐变得自然而坦荡。
“什么理由?”见他止住话音,陆封州出声追问。
明维却不再说话,恍若未闻般从他面前退开,嘴角轻弯转开话题道:“怎么办?我的行李还在飞机上。”
被他回避了问题答案,陆封州也丝毫不恼,往后的时间还很长,只要明维留在自己身边,无论时间的长与短,他总能从明维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行李的事情我会联系机场人员处理。”陆封州朝他伸出手来,“我先带你去吃饭。”
明维愣了一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封州是不是想要牵他的手,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手送了出去。
陆封州张开修长有力的手指,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而后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在犹豫什么?”
被他笑得耳根隐隐发烫,明维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我担心你会不会找我事后算账。”不等对方询问,他又自行补充,“我骗了你很多事情,我还向你隐瞒了真实身份。而你厌恶被隐瞒和被欺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候机室,朝停车场的方向走。
“我厌恶被隐瞒和被欺骗没有错,”陆封州嗓音淡淡地接话,“我更厌恶那些将你逼到孤立无援处境的人。”
想过许多种对方的回答,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这样说,明维视线的焦点落向前方虚空里,面上有轻微的出神。他以为陆封州会责问自己的失信,会告诉自己下不为例,可这些对方都没有说。
陆封州只是用他的回答,在无声无息地告诉明维,自己是站在他这边的。
明维发现自己陷入难以改变的思维惯性中。分明已经脱离靠金钱维系的床伴身份,可他的思维方式还是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从前。
身边的这个人,还是四年前的那个陆封州没有变,追溯到更早以前的岁月,他甚至还是十几岁时的性格没有变。
陆封州不是不会对人好,只是和从前的陆封州比起来,现在的陆封州不会再轻易对人好。可当他好起来的时候,其实也能做到很好。又或者是说,甚至能够做到比明维的付出更好。
这样的陆封州,让明维在段时间内有些无所适从。一如那晚在餐厅的包厢里,陆封州亲自替他盛汤,替他剥虾的举动,同样让当时的他觉得无所适从。
“你不生气吗?”回过神来以后,他忍不住开口问。
握住他的那只手微微收紧,陆封州的声音沉凝了几分,“我当然生气。”话语顿了顿,他的脸部线条轻轻绷了起来,“我生气你明知道真相,明知道我被蒙在鼓里,却不告诉我。”
“明维,你有没有想过,”在无人的地方停下脚步,陆封州眼眸漆黑复杂地看向他,“你如果不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想过。”短暂的缄默过后,明维如实向他坦白,“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远处有车打着白色的车前灯,远远朝他们开了过来。上次在停车场里,差点被车撞到的画面仍然留有记忆,陆封州伸手将他往旁边拉了拉。
明维还在继续说:“我们只认识了短短两天,而我也不愿意像明晨星那样,成为和你关系不错的弟弟。”
“我说过的——”被白色的灯光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脸前。
车轮胎压着地面从他们身侧驶过,大概是为了提醒其他人注意避让,车主一路都在鸣笛。
“能让我离开的理由,永远都只有一个。”在尖锐刺耳的鸣笛声里,明维说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话,“就是你不爱我。”
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恰好被鸣笛声盖过,陆封州大概没有听清楚。一直等到那些多余的声音消失,他才神情困惑地抬起脸来问:“你听到了吗?我刚刚说过的话。”
陆封州听到了。
他在满满充斥在耳中的嘈杂噪音里,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明维的声音。
明维终于给出回应,陆封州脸上却不见任何轻松与喜悦,心脏犹如被人紧紧攥在掌心内,带着逐渐铺开漫延的沉郁情绪,难以抑制地微微缩了缩。
陆封州最后没有忍住,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第92章 久等
停车场中人来人往,两人站在车外拥抱太过惹眼,明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问:“不上车吗?”
陆封州这才松开双手朝后退,带他去找自己停车的位置。回到车上以后,陆封州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离开,而是先倾身靠过来,替他系好了安全带。
明维坐在座位里没有动,任由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前越过,握住副驾驶的安全带扣入左边的插扣内。
做完这些以后,对方顺势抬眸亲了亲他下垂的眼角,在他耳边低声询问:“维维也喜欢我对不对?”
没有转过脸来看他,明维双眼目视前方,声音低不可闻般地嗯了一声。
“维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听到他的回答,陆封州喉结轻轻滚了滚,语气近乎克制地追问。
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明维的眼睛缓缓眨了眨,“很早的时候,比你要早得多。”
“是住在老宅的那段时间吗?”陆封州耐着性子猜。
“不是。”明维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还没从会所辞职的时候。”陆封州面露几分思索意味。
明维依旧摇头否认道:“也不是。”
如同终于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什么般,陆封州脸上浮起淡淡的怔色来,“是四年前?”
明维没有再摇头,但也没有开口承认,而是抬起眼睛望向他,平静却专注的目光里,渐渐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依赖与眷恋来,已然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心脏微微缩起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想起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模式,想起两人曾经签过的那份合同,悔意夹裹着心疼横冲直撞到喉咙口,陆封州语气微微顿住,“是我——”
明维与他同时出声:“他们给我看了你和明晨星进房间里的监控视频。”
话锋骤然被他打断,陆封州很快就拧紧眉毛反应过来,“是明晨星母亲动的手脚,我没有碰过他。”
明维点了点头,“你不喜欢他,可是你对他很好。”
“那些原本都该属于你。”陆封州的面色冷了下来,“明家做出这样荒诞的事情,我不会让他们继续心安理得地坐享,这么多年来陆家给他们的庇护。维维,”他的视线缓缓落向明维,“你想回明家吗?我可以帮你。”
明维闻言,面上愣了愣,没有太过的犹豫,他拒绝得干净且利落:“我不想回去做明家人,明家的所有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顿了顿,又主动向陆封州解释道:“我虽然冠了明家的姓,可我的母亲不是第三者,我也不是私生子。我的亲生母亲没有错,错的是明鸿儒。”
“我知道,”陆封州眉眼略微敛了敛,“你当然不会是私生子,既然维维不想回明家,那就回陆家好了。”
明维没有说话,脸上的愣色明显加深了几分。心中甚至无意识地在想,陆封州说的回陆家,是回哪个陆家?
仿佛探出他心中所想,陆封州唇角轻勾笑了起来,“回有我在的陆家。”带着浅浅的安抚意味,他的亲吻落在明维干净的眼尾,“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明维的眼皮在他话里轻轻颤了颤,千般万般的滋味如同海上的潮水,呼喊着翻卷着涌上心头。而当铺天盖地的海浪退去以后,他的身体里唯一完好留存的,也只剩下对陆封州难以自抑的心动了。
“好。”明维说。
公寓从明维离开那天起,就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收拾。吃完饭以后,陆封州直接带他回了陆宅。两人回去没多久,温嘉盛就带娜娜过来找过来了。
娜娜虽然被关了两天,但那些人并未对她做什么。她看上去状态不错,手中还牵着温嘉盛那只边牧的遛狗绳。
明维和娜娜带边牧在院子里玩,温嘉盛似乎是有事要和陆封州商议,两人上楼进了书房里,关起门来在里面谈话,直到夜幕降临才从书房出来。
管家热情地留温嘉盛和娜娜吃晚饭,温嘉盛摆手拒绝过后,揽着娜娜从陆家离开。
有关两人的谈话内容,陆封州始终没有向明维提起过,只在坐下来吃饭前,轻描淡写地嘱咐了明维一句:“过几天明家或许会有人找你,你不用理会,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明维隐约能够猜到,陆封州大概是要对明家做些什么。而参与这件事的,同样还有温嘉盛,毕竟明太太这次的所作所为,同时也激怒了温嘉盛。
吃过晚饭后,陆封州回二楼的书房里处理工作。
明维在楼下帮忙收拾餐厅,然后又陪管家坐在客厅里,看了很久的电视剧。到九点左右的时候,家里阿姨切好水果装盘,要给陆封州送上去时,明维主动接替了这个任务。
他只是想借着送水果的机会,进书房里看看陆封州,并未想过要在楼上久留。不想放下果盘要走时,手腕却被陆封州轻轻握住了。
对方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腿前拉。明维顺着这股力道,自然而然地在他腿上坐了下来。坐下来以后,才发现他插着无线耳机,在和公司下属开视频会议。
会议软件的界面上,陆封州这边的摄像头是关闭的,麦克风却没有关。明维自然是不敢出声,安静沉默地坐在他腿上,低头拿手机出来玩。
会议结束以后,陆封州关掉麦克风问他:“洗澡了吗?”
“没有。”明维回答。
陆封州松开横在他腰间的结实手臂,示意他起身去洗澡,“睡衣让杨叔给你拿新的。”
明维应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书房外走。尚未走出两步,又被取下耳机站起来的陆封州叫住:“我帮你拿吧。”
明维跟着他回了房间,看见陆封州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取出穿过的睡衣递给他,“穿我的。”
他神色自然地伸手接过,对此未有任何异议。
“有事叫我,”陆封州关上衣柜转过来,“我就在房间里。”
乖乖点了点头,明维抱着睡衣和毛巾进了浴室里。虽然有很长时间没有回这里住过,但是浴室里的所有陈列与布置,明维依旧觉得熟悉如昨日。
他顺利洗完了澡,关掉花洒穿衣服才意识到,陆封州只给他拿了睡衣与内裤,没有给他拿睡裤。
对方尺码的睡衣穿在身上,看起来宽松且长,柔软下垂的衣摆堪堪遮过屁股的位置。将睡衣到扣子从头扣到尾,明维最后就这样踩着拖鞋,脚下步子缓慢地开门走了出去。
陆封州靠坐在卧室的床头看书,听闻他开门出来的动静,视线瞬间从书页上挪至他的方向,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满意地将他从头打量至脚。
“合身吗?”他看着明维嗓音低沉地开口问。
明维在原地停下脚步来,微微歪着头任由他打量,“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