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羽
难道真是天意?当时出征,巫辛就说攻伐虞任不详, 晋东失守, 天神正在怪罪。晋矢乌不信巫辛这位帝邑大巫的话,晋鹰多少还是信。晋鹰此时就感到不详,他的战船纷纷沉没,虞兵的战船已经挨近南洹河岸,准备登陆。
一位士兵匆匆跑来找晋鹰, 告知他一个坏消息:“禀告事臣,虞兵攻进来了!”
晋鹰吼道:“从哪里攻进来?”
“不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士兵声音微颤,他畏惧晋鹰。此时,他的身后,隐隐可闻厮杀声。
晋鹰匆匆步下木梯,率兵循声而去。他在南洹的东面,撞见一支虞兵队伍,双方一阵厮杀。此时晋鹰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戒塔上的弓手怎会放虞兵进来?
其实,虞戍北的士兵在南洹外头,偷偷挖了好几日的地道,今日终于挖通。带头挖地道的是妘周,他个头矮小适合在地里钻,而且他对南洹很熟悉。
南洹此时,杀声四起,而河岸处,不少虞兵也开始登岸了。晋夷军的战船一艘艘下沉,是因为有人在水里破坏船身,这是一群水性极好的人。风葵和风川这对父子,带上虞方的一群渔夫,潜在水底凿晋夷军的战船。船体破损,漏水沉没。
虞戍北的才智不及晋矢乌,但是他这人贵在亲民。这些对付晋夷军的方法,全是虞戍北在社屋里,听得社民商讨,集思广益获得。
登陆南洹河岸的船,不只是虞兵,还有另一支军队。这支驾驭大渔船的军队,横渡任水而来。为首的那艘船上,居然还载着一匹白马。
这是姒昊的船,他率领军队渡水支援虞方。他的出现,意味晋矢乌的军队已经被逐出角山。晋鹰在厮杀中,并未能知晓这个噩耗,不过很快有士兵前来禀报。
见到敌军纷纷登岸,晋鹰深感不妙,他未露惊慌,稳住军心。晋鹰冷静指挥部下,在他看来,他还没输,只不过一时被围住而已。
晋夷军的精锐不可小觑,他们杀退一波从地道出来的士兵,发现一侧的木围墙被攻陷,又涌过去围堵。攻陷木围墙的虞兵由虞戍北亲自带领,虞父的小队也在里边。
战斗很是艰苦,虞父射光了箭,打斗中还折断两柄长矛。他肩上被敌兵砍中一刀,还险些被削掉脑袋——万幸长子虞昔捅死偷袭他的人。虞兵队伍被打散,此时虞父身边只有几位老相识,虞允,虞正,风羽等人。个个模样狼狈,身上负伤,他们负隅顽抗。
受伤的虞父,相当勇猛,率领众人拼杀,不曾退却。只可惜他们没有护盔,大多数手执石制兵器,根本抵挡不住头戴青铜盔,执精锐武器的晋夷兵。身边的人一个个趴下,虞父浴血奋战,没留意墙上有一位神弓手瞄准了他。
翠羽箭射出,飞向虞父的方向,听得一声大叫:“阿父,快趴下!”虞父惊慌想躲避,瞬间他就被人扑倒在地,几乎同时,站在他头上的神弓手身中一矛,从半空坠落。
虞父失血过多,反应迟钝,他被人扶住坐起,听到一个声音焦急喊他:“阿父!”虞父抬起头一看,看到一位锦服的秀美男子,他头戴青铜盔,身上还披着犀甲。虞父一时恍惚以为是在梦里,他唤道:“苏儿?”
“是我!阿父,你到这边来,我帮你止血。”虞苏搀起父亲,把他扶到一旁去。他们身前,本来还在肆虐的晋夷军已经处于下风,姒昊率领士兵前来援救。
姒昊和虞苏来得及时,他们登陆后,迅速援助虞兵。适才,瞄准虞父的神弓手,便是命丧在姒昊掷出的长矛。
虞父背靠在墙上,由虞苏帮他包扎伤口。虞苏的动作迅速,手法娴熟,显然他照顾过不少伤员。救下虞父后,虞苏返回战场,见虞允躺在血泊中,他去拽他。虞允的大腿被砍伤,伤口见骨,血染衣裳。虞允意识还很清楚,看到虞苏过来,他抬头笑语:“小苏,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阿允,你忍一忍,我这就救你。”虞苏抓住虞允手臂,将他拖向身后。一路揪心,听着虞允疼极的叫声。他们四周时有箭羽射出,虞苏平静应对,没有怯意。
以往,姒昊不让虞苏上战场,这次是因为虞苏的要求。虞苏知道自己的父兄及挚友们会在南洹的战场上,他无法躲在后方不管不顾,他必须参与。
姒昊在战斗中,不时留意虞苏,他怕他受伤。好在他们四周的晋夷军被杀退,情况并不危险。姒昊回头一看,虞苏在照顾虞允,他们在他身后,靠着一堵木墙,很安全。姒昊转身命令士兵,让士兵到另一边支援虞兵,就在这时,姒昊听到身后的惊呼声。他心惊胆战回头,见到一位受伤的晋夷刀兵,不知打哪冒出来,正在袭击虞苏。虞苏拔刀回击,他平日执笔多过执刀,但他很英勇地进行反击。瞬息之间,虞苏刺倒刀兵,人也随之倒地。虞苏似乎受伤了,他慢吞吞从抬起身子。
姒昊见虞苏和敌兵拼杀,他神情一滞,仿佛连心跳也要停止了。姒昊执剑狂奔而去,惊恐大叫:“苏!”他抱住虞苏,脸色苍白得吓人,惊慌失措地在虞苏身上扒看。他的模样太骇人,以致虞父在一旁大叫:“苏儿,你伤哪了?”
“阿父,我没受伤。”虞苏连忙回道。姒昊仍在恐慌中,他摸到虞苏身上的血,他着急问他:“哪里疼,你快说!虞苏,你别吓我!”虞苏哭笑不得,将手掌抬起,手腕上流血,只是一个不大的创口。他和刀兵打斗,手腕可能被对方的刀尖刺伤,因此受伤。
“我没事,阿昊,我没事。”虞苏平静的话语,终于让姒昊冷静下来。他看着姒昊惊魂未定的模样,他感到担忧,还有些许内疚。
如果哪天自己命运不济,受了重伤,甚至丢掉性命,对阿昊都将是极沉重的打击。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太重了,应该感到高兴,但虞苏感到的是担虑。往后还是不要上战场,为了自己,也为了姒昊。
姒昊不觉得虞苏没事,他执住虞苏受伤的手,抓得很紧。
“阿昊,我就留在这里,我我有人护着。”虞苏声音越说越小,大家都在看他。他兄长虞昔正靠过来,还有往他身边聚集的风川和虞正,风羽。
“侍卫,你们留在这里,保护苏卿!”姒昊将随身的五位侍卫留下,不容虞苏说什么。
虞苏脸皮薄,脸上微微泛红,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伤,抬头看向聚集来的亲友。姒昊与这些虞城友人点了点头,他领兵离开,前去和虞戍北汇合。
做为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晋鹰边战边退,他的士兵在河岸抢夺战船,准备撤离。此时,虞兵在虞戍北的指挥下,在河岸与敌军作战,晋夷兵中仍有神弓兵存活,神弓兵的余威还在。
姒昊赶到河岸,正好见晋鹰抢得一艘船,快速逃离。姒昊指挥士兵登船,追击逃离的晋鹰,还下了道命令:务必活抓。
南洹的捷报,由姒昊的骑兵传递虞城,虞君大喜,自不必说。晋鹰败逃,南洹重新回到虞国的手中,危机解除。
黄昏,虞戍北率军凯旋归虞城,姒昊率领军队同行。虞城人倾城而出,夹道欢迎,热闹非常。姒昊受人瞩目,远胜虞戍北,虞城人都已知道他是帝向之子。人们或多或少有耳闻,他从未打过败仗。
在虞戍北的邀请下,姒昊带随从进入宫城,一同前去的还有依齐辰。这次收复南洹之战,身为虞人的依齐辰也参与了。
虞戍北待姒昊很是敬重,他尊称姒昊为帝昊。虞戍北的心里也是唏嘘,时隔多年,回想当年为难姒昊之事,真是令人汗颜。幸在自己和父亲最终做了正确抉择,而姒昊并不记恨。
虞君设宴款待姒昊,两人相逢一笑灭恩仇。姒昊胸怀宽广,没有衔恨虞君当年的刁难,以礼相待虞君。
夜深,酒宴结束,虞君想留姒昊在宫城,姒昊直说他今夜就宿虞苏家。
虞苏家中,灯火通明,热热闹闹,邻里们都跑来跟虞苏聊一聊。他们想听虞苏的经历,更想听帝昊的事情。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发现就生活在自己身边,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夜深,虞苏将邻里送走,回到屋中和父母交谈。虞父受伤躺靠在席上,他一点也没有伤患的模样,反而精神百倍。虞母拉住儿子的手,边说边笑,她没发觉,她这手一拉,就没放开过。
“苏儿也累了,你让他先去睡一觉,明天他又不回去。”虞父看夜已深,虞母说个不停,劝两人去歇下。
虞苏笑语说不累,虞母问虞父:“现在几时?”
“再说下去,天就要亮了。”虞父这是夸张之词,不过确实已经很晚了。
“你快去睡,伤成这样还不躺下。”虞母瞥虞父一眼,光说她,他还不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今天实在太高兴,苏儿回来,虞母就是不休不眠,也不会觉得乏倦。
“我这不是睡不着嘛。”虞父说得理直气壮,他欢喜得睡不着觉。他今天打了场大胜仗,受得虞君褒赏,而且分别多时的儿子还回家了。
“苏儿,阿蒿不来我们家住吗?”虞母朝窗外探看,似乎有点惋惜。
“以后得叫帝昊,可不能乱叫。”虞父挪动身子,打算躺卧,虞苏过去搀扶他。虞父躺在席子上,看着儿子说:“他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今夜大概是住在宫城里了。”
“阿蒿以后都不来我们家了吗?”虞母根本没听进虞父的话,她还是照旧唤他阿蒿。她挺喜欢这个孩子,虽然现在他身份非同一般,这身份变了,不知道人会不会变?
虞母话语刚说完,就听到外头成片的脚步声,显然有不少人前来。听声响,这群人推开柴门,正朝院中走来。虞苏连忙起身,对父母笑语:“是阿昊,他来了。”
虞苏最清楚,他的阿昊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