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羽
“白马?牵回来了吗”牧正觉得不可思议,姒昊并没有养马,倒是前些天,丢过一匹牢马。
“留了个士兵照看它,不好牵,见谁都踢。”任铭就没见过如此顽劣的马。
“还有,杀死另一位弓手的长矛,是吉蒿的矛,拿去野麻坡问,铸造匠说之前卖过他。”
任铭这一天,可是干了许多事情,该探查的探查,该盘问的盘问。
“你说他一个人,对付两位弓手,其中一位还是神射手,可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还能杀死一人。”
任铭喟然,这么一位少年,就生活在他的地盘里,他到今日才认识,未免有些可惜。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劫,能活下来,也不枉之前在如此凶险之下,保有一条性命。
“确实不简单啊。”牧正应道。他不是第一次觉得姒昊非寻常之人,在角山这些日子,姒昊谦逊,坚毅,认真牧羊,没有丝毫怨怼,在牧正看来,他的品性尤为可贵。
夜深,牧正和任铭入睡,壶的小屋里,灯火明亮。
屋中燃着柴火,将四周烤得暖和,壶端详矮榻上的姒昊,见他双唇干裂,便就拿水帮他擦唇。伤者虽然不曾清醒过来,但壶觉得他在逐渐好转,证据之一,便是他脸上薄薄的汗水。
壶将柴火弄小,把盖在姒昊身上的双重羊羔皮拿走一层。壶想,也许他明天能醒来,他这人的命真硬呀。为姒昊疗伤,壶自然发现他腹部有一处箭伤,伤痕还比较新,已经愈合。
这少年,身为洛姒族,必然要被遭晋夷追杀,真是命运多舛。希望他能扛过上一次的重伤,这次应该也能。
深夜的营地寂静地只有几只耗子的吱吱声,它们在屋外打架。壶把一张席子铺地上,他就躺在矮榻旁,方便夜里照顾姒昊。
凌晨,壶从睡梦中醒来,屋中的柴火已经快熄灭,他正急着要去将火升起,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壶回头,看向矮榻,朝它投去一眼,壶仿佛看见了什么惊讶的事物,把眼瞪得老大。
矮榻上的姒昊,睁着双眼睛,他的眼珠转动,正看着壶,他的眸子清明、黑亮。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鱼酥在赶来的路上了
第34章 三赴角山
天未亮, 牧正和任铭赶往壶的小屋, 他们得到壶派出的一个小兵通报, 欣喜若狂。
进入屋中,果然见姒昊躺在木榻上,人已清醒过来。
姒昊脸带病容, 眼睑低垂,虚弱疲乏,他见牧正来到榻边, 对他轻轻颔首, 那大概是一个谢意吧。
刚醒来时,壶就已告知姒昊, 他是被牧正搭救,送往角山营地。他昏迷两天, 牧正和营地事官任铭天天来探看。此时的姒昊,清楚自己身处何方, 与及猜测到牧正身旁那男子是谁。
“吉蒿,是我失职,让你受苦了。”牧正蹲在矮榻旁, 他言语沉重。
醒来后的姒昊, 病恹恹,无力将眼睛睁开,整个人虚弱至极,看得牧正心里也挺难过。
姒昊的头微微一偏,像似在摇头, 他没有说话,仿佛连翕动双唇的力气都没有。
“他大量失血,又两天未进食,这才醒来,让他先歇歇。”在壶看来,姒昊能醒来,已经颇令人吃惊。他现下病弱,牧正和任铭就是有事要问他,也得再等等。
“吩咐伙房给他弄些肉糜,得赶紧把他调养好。”任铭说得激动,见姒昊醒来,他非常高兴。
这人被送来营地时,真是像死去了一般,裹着血衣,脸色灰白,浑身冰冷,难以想象他还能活过来。
“只能吃点清粥,我已经吩咐了。”壶轻语。
“走吧,让他好好歇息。”任铭催促牧正,人能醒来已经是极大的幸事,要问他的事,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我唤位女婢,来给你差遣,另有什么需求,你尽管说。壶,务必要将他照顾好。”牧正离开前,跟壶特别叮嘱。
壶点点头,说道:“得给他带身换洗衣物,旧衣物,他平时穿的,还有,需要他使用的碗碟,和被子。”
姒昊虽然醒来,但仍未脱离危险,壶所要的这些,更类似于巫术,要用他平时使用的旧物,将他性命牵系于人间。
“好,我吩咐人去取。”牧正一口应下。顺便让人将姒昊那匹白马牵来,看看是不是之前寻找的牢马。
在被选为牢马时,它的性命便就交付于神明,它本该已是亡灵,却狡猾的逃脱。或许正是它给姒昊带来死劫,可惜之前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若不,此类不详之物,早抓去献祭。
牧正和任铭离开小屋,壶将房门掩上,回头去看榻上的姒昊,他已经合上眼睛,也许又睡着了。这两天的照顾,壶相当疲倦,还好牧正说要派个女婢来搭手,营地里的士兵都是粗人,做事不仔细。
姒昊只醒来一小会儿,他清楚自己的情况,他获救,虽然还不知道是因何获救,但足以让他安眠,他摆脱凶险,身处于营地,晋夷的神弓手就是再奇能,也伤害不到他。
带着这份认知,姒昊平静入眠,此时的他,虚弱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对任何人而言,无论他多么坚强,死亡的折磨,都是最可怖的,足以给人心造成深深的创伤。
士兵将烧好的粥送来,壶盛好粥,探看姒昊,他睡得沉,眉眼仍是紧皱,却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此时天已亮,壶能清晰看到他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在做噩梦,壶当机立断将他摇醒,唤道:“醒来吧。”
人们相信,对于一位虚弱不堪的人,恶灵会趁虚而入,将病弱者的灵魂带走。
姒昊倏然睁开眼睛,他的眼中有愤怒,冰寒的怒意,令壶联想到锋利的剑刃。壶不知道他梦里有死去的至亲,也有痛苦至极,淌血躺在冰冷湖畔,面对这世上最可怕杀手的记忆。
“把东西吃了,一会好帮你换药。”壶端碗,拿小木勺子,准备喂食。
姒昊眸子里冷意被驱散,他眨动两下眼睛,双唇翕动,起先没发出声音,继而才听到一声嘶哑的“多谢。”
他知道是壶在医治他,也是他救了他。
姒昊的体魄强健,他在宫城里长大,生活优渥,就是在角山,说是受苦,也吃下无数的大鳖和大鱼。要是常人,连遭两次追杀,流失如此多的血液,只怕早已掩埋入土。
壶听清楚姒昊的话,只是点了下头,将一勺粥喂他。
姒昊吃得很慢,两三口后,便就不食,他毫无胃口,精神委顿。伤口不时传来疼痛,何况还昏眩,反胃,不知晓还得多时,才能舒坦些。姒昊也去不想,他睁着眼睛,直直看着窗,他没有睡去,他闭上眼,在湖畔被追杀的情景又会重现,灰的样子相当的鲜明,他阴恻恻的笑,他冰冷的言语,还有他执在手上的红镞翠羽箭。
“弓……弓手,抓到了吗?”姒昊的言语缓慢,低哑,他说得吃力,壶也听得吃力,壶说:“不好抓,昨天就有三位士兵试图抓他,反被射杀。”壶瞥眼姒昊,想他命真硬,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从晋夷神弓手的箭镞下活命。
若只是将他围困在山林,派士兵进去缉捕,必会伤亡惨重。要想抓他,只怕得焚林吧,姒昊想。
午时,牧正过来小屋,身后跟着一位小奴荚,荚携带来姒昊的衣物,将它交给壶,牧正则去榻旁看姒昊。
姒昊醒着,精神比之前见到要好许多,牧正用歉意的目光看着他,内心仍是自责,他和任铭皆有镇守角山的职责,却让晋夷的弓手流窜到角山来,险些把他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