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尼尼
吴宗盛想过拿吴翰来逼迫姚静,可吴翰身为吴家长子,身上盯着的眼睛只多不少,他也需要一个继承的孩子。
姚静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对周围人的态度也越来越尖锐,她想重新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再也画不出画来。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姚静的康复医生上,那是一个性格温和的男医生,常常会鼓励姚静,跟姚静谈心,他们聊画聊诗歌哲学,相处逐渐亲密。
等吴宗盛反应过来时,他的妻子已经怀孕,他暴怒,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静对着肚子中的孩子百般温柔,甚至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姚静又能重新拿起了画笔。
他逼问姚静,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姚静却一口咬死了这个孩子是他吴宗盛的孩子,但吴宗盛却打心底认定这个孩子是两人的野种,姚静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吴宗盛逼走了那位康复医师,甚至因为姚静的存在,他连报复都不能报复。
背叛的感觉让吴宗盛如鲠在喉,而所有的怨恨和愤怒他又不能在姚静面前表露出来,他只能装作是相信的样子,跟姚静一起期待着这个野种的出生。
所有的怨恨和憎恶他都发泄在了这个野种身上,这个野种就是他身为男人却无能的象征,也是他爱人出轨的象征,他恨不得能够在这个野种出生的那一刻掐死这个野种。
但是很可惜,他没能在出生后亲手掐死这个野种。
因为这个孩子确确实实是他吴宗盛的孩子。
只不过是他爱人爱着别人生下来的孩子,甚至连他的爱人都认为这个孩子是那个男医生的孩子,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多么可笑。
吴翰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姚静一直不冷不热,而这个野种,姚静却百般温柔,在出生后拽着他的衣角虚弱地说要看一眼孩子。
吴宗盛却直接将那个孩子送去了乡下,并以此来胁迫姚静,说他们不缺孩子,若是姚静不好好活着,那么这个孩子是死是活他也没有办法保证。
姚静以为他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才会如此狠心,才会以此来逼迫她。
姚静不知道,若是这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还好,恰巧就是他亲生的这一点,才是让吴宗盛最痛恨的一点。
只要一看见这个孩子,他就会想起他爱人出轨的这件事,哪怕经过调查,跟那位医生发生关系,只不过是姚静在极度崩溃的精神下构造出来自我保护的假象。
——她为了能够重新拿起画笔,吃了大把大把的药,吃到最后,精神已经脆弱得像一张薄薄的纸。
在将刚出生的吴楚送去乡下的前几年,姚静确实勉强打起了精神,能够勉勉强强地活下去,但是时间越久,她精神和身体就越脆弱,时常会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出神,像是格外精致的木偶。
吴宗盛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到一个像姚静有着几分相似的女人,也许是第一个,又也许是第二个,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在某个女人挺着肚子哭着来找他时,他那句“去打掉”莫名其妙就停在了口中——他想起了乡下的那个野种。
于是他盯着那个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女人,说了句“生下来,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那句话脱口后,一种报复的快意开始产生,让他畅快起来,那份扭曲到了极致的爱意下,也窝藏了令人心惊的疯狂。
这份疯狂在姚静生命最后的关头爆发了出来。
这个恨他恨到了极致温柔女人,最后累得放弃了所有,不管是他疯了一样用那个乡下的孩子逼迫她,还是跪在地上求哀求她活下去。她都平静得没有任何声响,只闭着眼睛,生命体征一点一点往下掉。
他眼睁睁看着他这辈子的爱人在他面前死掉,最后一句话还是恨他。
书房中是长久的寂静,吴翰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所以吴宗盛一直给自己催眠,认为你不是他的孩子。”
这样他就能将所有的怨恨和愤怒发泄到这个野种身上,无论是姚静的死还是其他,他都固执认为都是这个野种的错——如果不是为了生下他,他的爱人也不会身体骨虚弱得那么快,早早就死去。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一开始就刻意让吴翰将吴楚认错为私生子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给真正的私生子铺路,更是为了看这两个亲兄弟自相残杀。
他要让姚静看着,在她死后,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被他们的第一个儿子亲手弄死,她不爱他没关系,他要让她爱着的人痛不欲生。
吴楚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果然没几个正常人……”
吴翰望着他,声音很轻道:“现在他在医院,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
“你要是想见他,过几天我将他收拾得干净一点,让你见他。”
吴楚闭上眼道:“不用。”
一个疯子,他见了还嫌恶心。
半晌后,他睁开眼盯着面前人道:“说完了吗?”
吴翰沉默,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吴楚起身,看样子就要朝着书房门外走去。
他不愿也不想跟面前的人分享听完这些陈年旧事的感受,哪怕一点他都不愿意。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这些往事他是通过印在纸张上文字得知,而不是从吴翰的口中得知。
当吴楚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他听到了身后的男人嗓音沙哑对他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他脚步顿了下来,背对着吴翰道:“说。”
“能叫我一声哥吗?”
“一声就好了。”
“看在妈妈的面子上。”
站在门前的男生背脊挺直,身形有些瘦削,只给出了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话。
“我哥早死了。”
*
!
第96章
——“我哥早就死了。”
吴楚知道这句话对于吴翰来说,决绝得不亚于亲手将吴翰所有卑微挽回的举动给砸得稀巴烂。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是肉眼可见地停滞僵硬,他身后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半晌后,吴楚拧开门把手,在脚步即将迈出书房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开口试探:“死了还可以做个法……”
“你觉得可以吗?”
站起来的男人面色上带着点仓皇的试探,小心翼翼地朝着面前人绞尽脑汁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这话听上去并不像是开玩笑,甚至格外认真,好像只要吴楚一点头,他就能立马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去找那些大师,躺棺材里面闭上眼睛等着做法。
吴楚:“……”
操。
果真是能够干出在吴家私人墓园立碑傻逼事的神经病。
他一声不吭地朝着面前走,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男人急急忙忙追了上来哀求道:“那留下来吃个饭可以吗……”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却连一个完整的节日都没有一起过,旁人家中都是热闹喜庆,但只有吴家是冷冰冰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吴楚脚步越走越快,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只丢下两个字:“不吃。”
吴翰神情失落下来,却依旧跟在了吴楚身后小心翼翼道:“那下次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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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回来一定要告诉哥哥……”
吴楚眼皮子都不掀,头也不回,显然是懒得听后面的人说话,只闷头朝着外头走去。
从铺着红毯的旋转楼梯走到金碧辉煌的大厅,吴楚脚步没停,守在大厅的佣人都看到西装革履的吴翰脚步匆匆亦步亦趋地跟在吴楚后边,努力放柔自己声音跟着面前人小心翼翼说着些什么。
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这是已经来到殷缙车门前吴楚的想法。
他拉开车门,看着男人努力扒着车窗,微微躬身跟他笨拙道:“以后车队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哥哥已经在筹划帮你买车队了……”
“你以后能好好比赛了……”
吴楚面无表情系好安全带,他身旁将手搭在方向盘的殷缙微微抬眼,对着窗外吴翰彬彬有礼道:“轮不着吴总您买。”
他温声道:“作为他的爱人,我认为这件事还轮不到您来做。”
男人气质清贵,手腕上雾蓝色腕表泛着冷芒,五官深邃俊美得无可挑剔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有着他亲弟弟的宠爱。
吴翰浑身僵硬扒在车窗上,冷硬的眉眼上还落着点雪,看上去狼狈极了,纵使是这样,他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紧紧摁在车窗边缘,舍不得放开。
吴楚嘴角抽了抽,他看着扒在车窗旁固执得舍不得送开车窗的吴翰,伸出手向后座的购物袋中捞出了一袋毛豆,丢给了扒在车窗的吴翰。
吴翰下意识松开摁住车窗的手接住了那袋毛豆,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那袋毛豆看上愣怔极了。
吴楚压低嗓音对着殷缙悄声道:“快走。”
几分钟后,黑色车子扬长而去,吴楚捧着那袋毛豆愣愣站在原地,他车内的张锐叼着烟走过来安慰道:“没留下来也没有关系,咱们还有下次……”
“接下来还有那么多年呢,咱们慢慢守着他,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他知道吴翰做梦都想要跟吴楚一起在吴家的饭桌上吃一次饭,听到吴楚叫他一声哥。
特别是在这样的日子中,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贴着对联团团圆圆,吴翰只怕是都快想疯了。
吴翰依旧捧着那袋毛豆,他朝着张锐迟疑道:“他给了我一袋毛豆。”
张锐:“???”
他小心翼翼道:“楚儿给的?”
吴翰点了点头,他带着点犹豫道:“你说这是他让我好好吃饭的意思吗?”
张锐盯着那袋毛豆,吸了吸鼻子不敢打击面前男人道:“可能是……吧。”
吴翰将那袋毛豆好好地揣进了自己的大衣中暖着,他站在原地,紧紧握着大衣口袋中的毛豆喃喃道:“对……”
“好好守着他……”
那么多年,他对吴楚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吴楚还能拿着一袋毛豆劝他好好吃饭,他内心肯定是动了一些恻隐之心的,不然怎么可能会给他一袋毛豆呢?
吴翰小心翼翼揣着兜里九块八的毛豆分出来几颗,郑重地放进张锐手掌中,淡然道:“你作为他半个哥,这些日子也辛苦了。”
手掌心放着几颗毛豆的张锐神情呆滞:“???”
吴翰眸子盯着他,神情带着几分隐晦的催促,整个人就跟脚下按了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着他说什么。
张锐神情复杂地望着那几颗毛豆,他深吸了一口气,做羡慕状道:“要不是你,我可能连楚儿的衣角都摸不到。”
“真的是沾了你的光。”
吴翰淡然地将装着毛豆的袋子放进了大衣兜中道:“你知道就好。”
张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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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稳行驶的黑车内,吴楚脸色看上去不大好道:“他刚才差点把我们的车窗掰坏。”